当时她离开香港的时候,是带着忘记乔漠的决心走的,那时候九九特别心疼她,想安慰她又不知道如何启齿。
主要是因为乔漠的感情是偏向九九的,如果九九去安慰她,会显得自己像个装清高的贱人,她不愿意去做那种伤害吕颖的事,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吕颖也明白心魔是要靠自己解开的,所以她没有怪任何人,在一个深夜里发了封请长假邮件,就离开了香港。
“你都去哪旅游啦?怎么没寄明信片回来?”
她神秘一笑,拿出一个红色信封给九九,如混血儿五官的轮廓深邃迷人,“九九,你看看是什么?”
九九接过,轻轻打开——
居然是一张婚宴请帖!
新郎也居然是个熟人!
乔漠!
“你们要结婚了?”九九讶然,由衷地为她高兴。
她的笑意暖了眼角,温柔似水,“九九,来做我的伴娘吧。”
九九的鼻头突然有些发酸。
“小颖……”声音里带了狠重的哭腔,多么不容易啊,终于和乔漠走到一起了。
“从前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如果将来要结婚,我们要做彼此的伴娘。咦?九九,你怎么哭了?”吕颖不知所措递了张纸巾给九九,声音柔媚,“我要结婚是好事啊,有什么好哭的?”
“是啊,我也不知道在哭什么……”九九接过纸巾,破涕为笑,“嘿嘿,咱们小颖也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不过这段时间是发生什么事了?小颖,我总觉得你变了好多。”
“有吗?我变了吗?”她看着她,笑容俏丽。
“变啦,总觉得你现在好温柔啊,你不会是为乔漠改变的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应该说我这是自然现象吧,恋爱了,自然就变得温柔啦。”
九九重重点头,“恋爱可以使女人变得温柔,我完全赞同。”
“嘿嘿,九九,离开香港那段时间,我很伤心,于是回到广州相亲了几次,但总觉得那不是我要的,后来我就去了墨西哥,但我始终不适应那边的生活,就辗转到意大利了。”
吕颖说得淡淡的,眉眼却有苦涩,“我去过很多地方,加勒比海,喜马拉雅山,撒哈拉沙漠,英格兰,新西兰,西班牙,最后,我还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纽约定居了下来。”
“那你过得很精彩嘛。”
“是啊,过得很精彩,但是很空洞,因为那不是我要的,那时候为了忘记一些事情,去过太多地方了,看遍了风土民情,也经历了生离死别。”吕颖这样说,眼神里含了丝云淡风轻的味道,“直到那天,我在新闻里看到K2峰雪崩的报道,里面拍摄了要上雪峰的救援队伍,你知道吗?缘分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我看见乔漠就在救援队伍里,那次出行,生死未仆。”
“当时我就震撼了,不管我是恨他也好,怨他也好,可是看见他要登山的那一刻,那种一去不复返的感觉让我恐惧,深深地恐惧,于是我决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她登上了飞往巴基斯坦的航班,乔漠已经和救援队伍登上了K2峰,吕颖见不到他,怔怔地等在山角的帐篷里。
直至傍晚时分,天气骤变,天地间仿似一瞬间进入了漫无尽头的黑夜,而后——
雪崩了!
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往山下疏散,只有她一个人拼命往山上跑,穿戴着笨重的登山行头,有人骂她是疯子,自寻死路。
但她自己心里明白,如果她现在不去见他,这一辈子就没有机会,为了见他这一面,她甚至愿意死。
她艰难地爬上K2峰,整整两个小时,她在缥缈的暴雪里艰难爬行,薄唇冻得发紫。
“乔漠……乔漠……乔漠……”她不服输地大喊,试图用大喊来换回自己的体温。
越靠近顶峰,呼吸就越薄弱,高原反应慢慢袭来,吕颖的意识变得模模糊糊地,有些缺氧。
她攥紧自己的手指,却怎么也掐不进去,手已经冻僵了。
“乔漠……”她在漫天暴雪中大喊,声音里有无尽的悲怆。
“乔漠……”她一遍又遍喊他,直到意识涣散。
恍惚中,看见一支往山下撤离的队伍朝她疾驰而来,听见那微弱的呼喊,乔漠通红着双眼,快速向被掩盖在雪地中的吕颖呼喊,“吕颖……吕颖……”
已在暴雪中沉睡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
“吕颖,你醒醒……”他一遍遍唤她,其实山上是不能讲话的,越讲话氧气流失得越快,他把自己肩上的氧气瓶按在她的鼻尖处,害怕她就此死去,他紧紧抱着她冰冷的身体,“不要死……小颖你不要睡……”
她的身体渐渐冰冷刺骨。
“不要睡……不要……”乔漠声音沙哑,他不许她就那么沉睡下去,在这种冰雪风天的天气里,假如睡去了,就不会再有苏醒的一天。
吕颖没有任何反应,鼻尖的呼吸慢慢冷去。
“不要……”乔漠低吼,声音压抑,“不要睡,我求你了,小颖,你不要睡,会长睡不醒的,快醒来……”
他知道她是来找他的,她没有一刻不担心着自己,因为她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也就是那生离死别的一刻,九九的脸突然在他心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吕颖那深邃如混血儿般的轮廓,她什么话也说不出了,紧紧闭着双眼,但那张脸却印在了他满是疮痍的心脏上,印了一辈子,永不磨灭。
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懊恼,悔恨,他害怕她就这样死去,在他发现自己恐惧失去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