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金秋的北京美得像画,一点不假。街道上黄叶纷纷扬扬掉落一地,天透蓝透蓝的,好像能一眼望到大气层外,云一丝一丝地抹在这块蓝色的画布上,显得格外宁静高远,空气也突然变得清澈起来。
一辆白色的丰田酷路泽在二环的车流中行驶,田三戴着一副黑色蛤蟆镜,左手老练地把着方向盘,右手随意地把玩着一串红木佛珠,秦怡正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发呆,母亲刘海娟正和田三的母亲在后排座上聊得热乎。
“三儿他妈,我说你真有福气。你看三儿他爸和我们家老秦都是一个厂子的,按说咱两家条件都差不太多,可你看看你们家三儿,太争气了这孩子,真有出息!”刘海娟四下打量着车,摸了摸真皮的座椅。
“咳!那都是孩子自己打拼的,我和三儿他爸从来不管他。从他上学呀什么的,都是这小子自己拿主意,我俩文化低,也不干涉他。”三儿妈掩饰不住脸上的自豪。
“刘姨,您别总这么夸我,我也是运气好了点,再说现在也没作出什么成绩来啊!”田三边开车边说。
刘海娟抓住前座靠背,身子往前欠了欠,“三儿啊,你这还没什么成绩啊,自己弄了个公司自己当老板,这么好的车开着,你爸妈用拆迁款在朝阳买的房,你花自己的钱在双井附近买的房。双井啊,那地儿可真不是一般人家儿能买得起的地儿!你就甭跟你刘姨客气了……”
田三笑了笑说:“刘姨,我让您说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完,斜着眼看了看正发呆的秦怡。
秦怡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街景,对车里的谈话丝毫提不起兴趣,要不是碍于情面,她一定戴上耳机。
今天是周六,秦怡和苏达都提前和主管安排了调休,本来两人要一起约着去人大附近的星美影城看电影,但谁知一大早母亲刘海娟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原来,田三的母亲带着田三一起来串门儿,两个老街坊一合计,趁着今天大家都有空,干脆一起去CY区几个新开的楼盘转转,反正也面临着买新房,就帮刘海娟参谋参谋。刘海娟当然高兴,看见好多年没见的田三如今一表人才地站在面前,更是心生欢喜。没征求秦怡同意,刘海娟就代表秦怡答应一起去朝阳看房子,秦怡刚买菜回来,一进屋就愣住了。
快十年都没见到的田三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刘海娟坐在轮椅上热情地给田三母子张罗着倒水拿水果。秦怡备感尴尬,但还是咬着牙打破沉默,故作热情地和田三母子打了招呼,坐下来扯了几句工作生活。
本来和苏达约好的十点在电影院见面,无奈只得给苏达发信息延后,具体时间待定。
秦怡帮母亲穿好衣裤,田三把轮椅折叠起来放进后备箱,四个人一起上车直奔朝阳。
一上午三儿妈指挥着田三左拐右转,带着刘海娟母女看了三个楼盘。售楼小姐看到这么好的车停在门口,自然热情接待,田三全程依旧带着蛤蟆镜,一副成竹在胸完全掌控局面的自信由内而发,每当听售楼小姐介绍完价格和折扣,总是似有似无的带出一句,“还行,不算贵。”可刘海娟的反应却正相反,被这价格还是吓得怦怦乱跳,心中暗自感叹:自己几年不出门,北京的房价怎么就像疯子的头发一样——没人管了!?
三儿妈发觉刘海娟的细微变化,倒是很有耐心劝道,多转几家比比看,肯定有合适的,要是咱北京人都买不起房子,那些在北京打拼的外地人岂不是更没法活了。刘海娟点头称是,倒是售楼小姐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三儿妈恍然大悟,自己说错话了,她忘了售楼小姐也是外地人。
到了中午饭点,田三安排几个人一起在售楼处对面一家澳门豆捞吃饭。席间,田三当众接了几个电话,话里话外要么是百分几的收益率,要么是百十万资金周转,只引得刘海娟不住“啧啧”赞叹。
秦怡有一句没一句地应承着大家的谈话,吃了几块肉就放下了筷子,玩起了手机。刘海娟偷偷给秦怡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她放下手机,多和田三说说话,秦怡却装作没看到,继续装傻。
下午快四点,田三开车把刘海娟母女送到了家。田三母子临走前,刘海娟拉住三儿妈的手不停念叨,“老街坊一定要多走动,一定要多联系啊!”秦怡纳闷儿,前些年也没见母亲对三儿一家人有多热情。
田三开车走后,秦怡把母亲扶上床,换衣服。
刘海娟脸沉了一下,说道:“丫头,你今天怎么回事儿,人家……”
“妈,您不用说了,我知道您想说什么!”秦怡不耐烦地打断。
刘海娟皱起眉头,“这孩子,还不让妈说话了是么?怎么越大越不听话呢?妈不是非让你和三儿处对象,但起码你也不用对人家那个态度吧!”
“妈,您也不用掩饰了,无非您就是觉得三儿他们家现在条件好了,有钱了呗,您看待三儿的眼光也发生转变了呗!”秦怡边给母亲换睡裤。
“……”刘海娟被秦怡的话噎了一下,继续道:“以前妈是觉得三儿那孩子贪玩,就那么一说。哪个男孩子不贪玩啊,对吧?关键人家现在懂事了,你看,三儿对他妈多孝顺,言听计从,我就喜欢孝顺的孩子!”刘海娟撇着嘴。
“是!您喜欢孝顺的孩子,您也同样喜欢开好车,能买起好房子的孩子!”秦怡道。
“哎?这孩子怎么跟你妈还杠上了……”刘海娟一脸不满看着秦怡。
秦怡给母亲忙活完,捋了捋垂下来的头发,“妈,我还有点事儿,得出去一趟,今儿的晚饭我就不给您和秦风做了。我上午已经在路口那家‘大馅儿刘’饺子馆交过钱了,秦风下课回来让他直接去拿就行了,有茴香和猪肉大葱的。”说着,开始收拾自己的挎包。
“哎?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这都半下午了?去干嘛啊,不跟妈说?”刘海娟警惕地观察着女儿。
“我都这么大了,不能有点自己的事儿啊?真逗!就不说!”秦怡假装气母亲。
在母亲的监视目光中,秦怡收拾完物品,冲母亲挥挥手,“老刘同志,我出去了啊,您自己要乖啊。祝您晚餐好胃口!”说完一溜烟出了外屋,把门带上。
走出胡同,秦怡走上天桥去路对面坐车,边走边拨通了苏达手机。
“喂,苏达,我这边刚完事儿,我现在坐车过去,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吧。你还在那么?”
“我当然在这儿了!咱俩约好的不见不散,我就知道你办完事肯定过来。我十点到了就没走,把腿快逛断了,最后累得实在没辙,找了个网吧坐着看电影呢。”苏达电话里回答。
“哈哈哈……”秦怡在电话里咯咯直笑,“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你就不会先去忙点别的事儿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我不是怕如果你先到了找不到我么!”苏达。
秦怡举着电话却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