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正所谓断其根,而容一切之众,像陆华容这般证得无上正等正觉的古佛再来,现世佛陀,是无所谓强和弱的比较。
她只是觉得很诧异,弄不明白眼前这个密语传音给她的年轻和尚到底是何人。
如若是妖魔幻变,按照她的道行修为断然不会辨识不出。可是对方如果是佛门中人,为何她却记不得对方是何人。
佛家有云:一念三千。万事万物的纠葛,俱可以拢于你我的一念之间。
一念起,一念灭,生生死死,众生世间。哭哭笑笑,牺牲得到,狂乐狂哀,皆不动声色收于眼底而心不动。
陆华容心中虽是思绪万千,面上依旧笑意盈盈,招呼着就恭送着绪光青进了元帅府。
一进入内室,绪光青瞧着四面空空,只有一张床榻的房子,张大了嘴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
他——要坐在哪里?
绪光青四下这么一打量,心里头犯起了嘀咕。
这个老妖物又搞什么花样?
好端端的房间里头连把椅子都没有,说出去不是笑话人吗?
元帅府都那么穷?
那着绪耀国几百年家业都给狗吃了不成?
他一抬眼皮,服侍他的顺福立马就知道了他的心思,赶紧拉住了府中管家训话道:“该死的下人,皇上亲临,连把椅子都不端来?这么没眼色劲吗?”
元帅府管家那真是有苦说不出啊,他小心翼翼朝陆华容瞄了一眼后,对着顺福挤眉弄眼的暗示。
顺福虽觉得他有些奇怪,也万万想不到那个方面上去。不由皱紧眉头,凑过脑袋,低声疑问道:“我说你眼睛是有毛病啊?怎么眉毛一动一动的?”
老管家差点就跪地要喊祖宗了。总不能他真的就这么回话说元帅吩咐了,不但不让皇上坐,还不给皇上喝茶。
杀头,灭门,抄九族的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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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陆华容被下人搀扶着躺在床榻上面之后,撑着手,略有虚弱的开了口,解了总管的困境。
“恕微臣失礼,因为臣患病在身,因此室内空空如也。”
绪光青搔了搔后脑,也弄不明白这生病和房间空荡荡有什么关系。
这老妖物该不会又打什么禅机,说什么听不懂的禅语了吧?
面露难色,绪光青俊脸一拉,眼睛骨碌一转,朝着自己后头无声无息站着的那流花国高僧拼命使着眼色,求助般的扫了一眼又一眼。
那年轻的和尚本来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安安静静,像灵动不羁的风,潇洒飘逸;似纯静而澄澈的云,轻风澹泊,一身玄衣僧袍更是衬得他不凡脱尘的平和气息。
似是察觉出了绪光青的眼神,那年轻和尚上前一步,微微鞠了一礼,双手持法势对着陆华容,清了嗓音问道:“敢问元帅,以何为空?”
“以空空。”陆华容凝神以对,盯着那和尚的黑眸轻薄透明却又深掩压抑,心事深藏,犹如千年古井中的水,淡然不惊。
“空何用空?”
“以无分别空故空。”
“空可分别耶?”
“分别亦空。”
“空当于何求?”
“当于六十二见中求。”
“六十二见当于何求?”
“当于诸佛解脱中求。”
“诸佛解脱当于何求?”
“当于一切众生心行中求”
这么一来一往,陆华容和那和尚之间已经以‘空’心心想相印,以实相彼此相契,印证了空就是无所执的大乘佛法。
且不说那年轻和尚是何来历,光是此番言论辩驳下来,其修为道行必定是大乘菩萨。
可这么一来,陆华容心中更生疑虑,到底哪位菩提下凡人间渡化世人呢?
为何她看不出他的真身?
难道是为了那件事情?
陆华容心头暗暗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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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相见甚欢,畅谈开来,可把一边呆站的绪光青搞混沌了。
他脑袋里头那点小聪明,哪里会听的明白什么空啊,不空的。
两人一番话讲来,让绪光青听的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两人在搞什么名堂。
他脸一沉,狠狠瞪了那和尚一眼,心里头直犯嘀咕:怎么外头来的和尚也能够和这个妖物聊的那么起劲?不会他说自己是得到高僧是假的吧?随便被这个老妖物忽悠下,就受骗也尊她为佛陀吧?
这么一想,绪光青急了也顾不上有没有椅子了,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床边,手一指陆华容,当下就不客气的问道:”元帅,我听闻佛祖乃有无量功德,怎么会生病的呢?莫非你根本就是凡夫俗子,却招摇自己什么世尊修为?|”
这么一问,绪光青有些个得意,本来那心里头藏着的小算盘打的砰砰作响,趾高气昂,抬高了下巴,对着陆华容爱理不理的模样。
旁边站着服侍的顺福有些担忧的撩了眼皮望了绪光青一眼。
总觉得今个儿皇上吃错了药,怎么平日里头见着元帅好似老鼠见了猫似的怕,今天怎么这么有底气嚣张?
陆华容一笑,清风拂面,到是不语。
本来她挺有心思玩玩这个小子,却不想来了这么一个参不透身份的人物,硬生生搅了她的性子。
“如今有凡俗之人在,你我改日再见。”
密语传音给了对方,却不想对方眼神一动,眼底惊疑一现,回话已入耳中。
“世尊不知我的真身?”
陆华容恼的正是此事。
她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边上的绪光青,继续密语传音道。
“说来话长,你改日再来。”
对方略一颔首,面向了绪光青轻轻一拜道:“皇上,贫僧另有他事,就此别过。”
说完之后,也不等绪光青答应。一抬脚,头也不回跨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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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光青傻了眼,气结而道:“大胆!连朕都不放在眼中了,简直无法无天!来人啊——”
“皇上!佛法中人不拘俗世之礼,心中唯有佛法。微臣斗胆请皇上不予计较。”陆华容出声阻拦,轻咳了几声,甚是虚弱的样子。
陆华容这么一出声,到是提醒了绪光青自己此行来意,刚才被那和尚轻慢的恼怒一并发在了她的身上。
“陆华容,今天你一定要给朕一个交代。到底你是假佛陀还是真俗人,还是分明就是无病装病,欺瞒朕?”
厉声喝问陆华容的绪光青倒是有这么几分气势,俊美的脸庞上面染上了几分因气愤泛起的红晕。
陆华容自然是无病,但是她气弱确是是真的。如若不是她佛心受损,也断然不会辨别不出对方究竟真身是何。
方才为了探的对方何人,再次动了心神,陆华容本然无妄无相,破执成空的佛心已经摇摇欲坠,再也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皇上,从痴有爱,则我病生;以一切众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众生得不病者,则我病灭。皇上,恕微臣失礼,微臣要静心打坐了。”
话一完,陆华容直起身子,盘膝而坐,双手持空,两目禁闭,心诵起那般若心经,进入佛我如一,浑然忘我的境界。
虚无,无垢,无起,无色相,自空,静心,佛光,生灭无二,破!
冷汗从陆华容后颈处缓缓渗出,她此刻正处于涅槃深处,妙心无相动摇之间。
魔性肆虐横行,搅乱她佛土心净圣土,佛魔两相揉而混于一色。
绪光青被陆华容这般无视的举动惹的震怒不已。
本来以为此行必胜无疑。不料先有个目无君上的秃驴没有起半点作用,后是陆华容回了几句不明不白的禅语。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
一伸手,不作他想,绪光青拽住了陆华容持法势的双手。
好凉!
绪光青心一个咯噔,抬眼对上了一双睁开的双目。
赤红一片的双瞳,鬼魅幽海的尽头,如地狱妖孽的深渊。旁边窗口侧影重重的阳光印在原本庄静肃然的脸上,表情说不出的——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