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本也发现了站在窗外的米尔。
三人对望。
难得有几分钟的空闲,王子急急忙忙跑来看望寂寞等待的公主,却发现公主正在和别的男人拥抱在一起,而那个男人曾经是她的保护者,深切的爱慕着她。
公主慌乱的神情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几欲辩解却总是说不清事情的缘由。
王子不忍心让公主这样自责,微笑着说没关系,我们都是同样深爱你的人啊,王子温柔擦去公主难过的泪水,将她的手放在男人的手中。
“父亲大人,我不在的时候,请您照顾她。”
米尔心如刀割。
毛安安慌忙拉住米尔,“你胡说什么,你想逃脱责任吗?”
米尔看向李尔本,冲毛安安温柔笑道,“不是的,我有很多工作要忙,没时间陪你,如果父亲有时间的话……他比我更了解你,应该……”
王子说不下去了。
自从海星回来,米尔感到了深深的自卑,他是一只克隆人,只是真正米尔王子的一粒卑微的细胞,他在偷窃尊贵的王子殿下的幸福,享受着她深切甜蜜的爱意。
公主掉下泪来,“米尔,我需要的是你,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王子抱住哭泣的公主,无声叹息。
亲王悄无声息的走了。
“你说什么!”李尔本亲王猛地转过身来,奢华的衣袍在空中刷过凌厉弧线,“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错了,回去再测验几遍,然后告诉我最终结果。”
医生为难道,“殿下,这已经是第四次检测了。”
李尔本沉默。
“米尔殿下全身的器官已经开始衰竭,虽然现在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但细胞分裂已经达到极限,等到最后一批细胞死亡,殿下的生命也到达了尽头。”
“只是几处斑痕而已……”
“亲王殿下,细胞衰老会导致色素沉积,如果皮肤出现衰老症状,那米尔殿下的内脏已经严重衰老萎缩了。”
“可他看起来十分健康,充满了生命……”
“亲王殿下,请节哀,米尔殿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该怎么办?”
李尔本不知道怎么走回的帝王宫殿,长长的黑发在寒风中凌乱飞舞,伊凡副官担忧的跟在他身后,“殿下,您的悲伤让整个奥斯汀蒙上阴影,请您一定要坚强。”
坚强吗?
好像总是有人重复这个词语,他失去爱人时别人告诉他要坚强,失去儿子时自己告诉自己要坚强,失去她时连自己也无法坚强,只能默默忍耐,努力去习惯失去,放弃。
李尔本仰望灰蒙蒙的天空,雪落在眼睛里,融化成了水。
奥斯汀常年寒冷,晴天很少,似乎总是在下雪,这个冷得几乎能冻死一切有生命生物的星球仿佛一座冰冷的墓场,埋葬了他的爱,他的梦想,埋葬了他。
一百年的孤单是那样的漫长,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想念的生活,习惯了为帝国奉献一切,可是,当他再次为帝国抛弃她时,他后悔了。
悲愤的情绪压抑太久,终于冲破了心底防线,自登上王位后,从来没有做过疯狂事的人,竟然会抱着就算死掉也无所谓的念头,踏上劫匪的飞船。
如果就这样死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那是爱吗?
不,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她说过,她理解他的自私,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她不喜欢他这样压抑,可是,她即将要面对爱人的生离死别,就像当年的自己,失去凯莉的他无助的像迷途羔羊,在风雪中凄凄呼喊爱人的名字,却总也找不到那处避风的怀抱。
毛安安总是跑来问米尔的检查结果出来没有,可实验室里没人敢告诉她真相。
米尔隐约猜到了结果,暗地向李尔本提出申请,推掉能推掉的工作,尽可能抽出时间陪她,李尔本亲王重新回到国人面前,频频出席重要场合。
“米尔,你最近空闲好多哦,每天都陪我出来看日出。”
毛安安坐在米尔的怀里,被包成粽子样,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冲米尔笑道,“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米尔亲吻她冻红了的小鼻子,“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毛安安意犹未尽的叹气,“能和你一起看日出是多么幸福的事,好吧,我们回去吧,宝宝也该吃饭了。”
米尔抱起毛安安走进温暖的宫殿,毛安安无意中抓了米尔头发,却发现手中有很多脱落的白发,毛安安惊愕的望着米尔后脑上一小片有些秃的头皮。
米尔发现异样,“怎么了?”
毛安安慌忙掩饰道,“没……没什么,好像是宝宝踢我了……”
米尔笑道,“是吗,宝宝还这么小就会欺负你了,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淘气成什么样。”
“再淘气不还有你吗?”
“我……对。”
毛安安强作欢笑吃过饭,等米尔走了之后立刻去找李尔本,李尔本正在跟几位部长会谈,伊凡副官在门口拦住了毛安安,“您稍等一下,殿下很快就有时间跟您会面了。”
毛安安从怀里掏出一小把白发,“伊凡副官,你一定知道米尔的病情是吗?”
“不,殿下,”伊凡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都在隐瞒我。”
伊凡忙道,“殿下,我真的不知道……”
“我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我在你们眼中也许连同类也不算,”毛安安神情失落,蹲在地下,“我只能相信那些谎言,被动的接受一切。”
“殿下,米尔殿下真的没有……”伊凡急道。
会议室门打开,李尔本站在门口,华丽的漆黑衣袍拖在地上,眉宇间隐约可见忧虑,“什么事?”
伊凡副官为难道,“亲王殿下,殿下追问属下米尔殿下的病情。”
李尔本迟疑,“我尊重米尔的意见。”
意思很明确,米尔不说,他也不会说的,一般这种情况下只有噩耗,毛安安咬唇,点点头,草草行了礼便转身跑掉了。
还没跑到房间,毛安安碰到了正在找人的米尔。
米尔迎上来关心的问她,“你的眼睛这么红,是谁欺负你了吗?”
毛安安抱住米尔,使劲摇头,哽咽道,“没有……”
“那好,我们回房间吧,我进口了许多你爱吃的食物,还有一种甜甜的饮料,很有营养的,”米尔拉着毛安安的手往房间走去,“你体重总是降低,我很担心。”
毛安安发现他衣服上沾满了脱落的头发,因为衣服是白色的,头发也是白色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米尔不说,不代表毛安安不知道。
他身上的斑痕已经变成了明显的黑斑,变色的皮肤上布满皱纹,干燥粗糙毫无弹性,为了掩饰这些丑陋的皮肤,米尔连睡觉也穿着高领的衣服。
那些黑斑已经蔓延到脖子上了。
米尔最近很疲惫,说不了一会儿话就睡着了,毛安安吻了他的额头,偷偷溜出去向禁猎区走去,那里有卫星视频电话,可以打给泽拉兹尼。
李尔本坐在监视室里,沉默的看着屏幕上的她正拿着偷偷抄来的频道密码往泽拉兹尼拨号。
“要阻止她吗?”伊凡问。
“不用。”
“可是,殿下这样永远也拨不到泽拉兹尼的频道。”
“帮她将频道接入卡萨大帝的专用频道。”
“是,殿下。”
毛安安终于拨出电话了,那边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卡萨慵懒的声音伴随图像的传送一起传送了过来,显然,卡萨大帝是被从床上挖起来的,眼皮都没有完全睁开。
“卡萨,我是毛毛!”
过了三秒钟,卡萨邪气横生的笑了,“是不是米尔的事?”
毛安安惊,“你知道?!”
卡萨笑,“你这么讨厌我,除了他,你怎么可能深夜打电话求我?”
毛安安噎住。
“好了,说吧,温柔俊美的王子怎么了?”
“他……他皮肤上长了很多黑斑,还严重脱发,人也特别嗜睡……总之就是很没有精神……”毛安安一时间也说不清楚米尔的病情。
电话那边沉默半晌,图像一直没有变化,卡萨在沉思。
“卡萨,你是这个星系最有本事的医生了,你想办法救救他吧,以前我误会你了,说了那么多伤你心的话,我向你道歉,求你救救米尔,他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我救不了他。”
“什么?你那么厉害,你只用一颗细胞就能克隆出整个生命,你那么伟大……”
“再伟大的人,也改变不了基因的固定程式。”
“不可能……”
“生物体的细胞在体外培养时增殖次数是有限的,米尔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现在他体内最原始的细胞已经开始衰退。”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带他离开密封舱……”
毛安安满面悲伤,眼圈迅速转红。
“即使不离开那里,他的生命也不会延长一分钟,从他开始启动生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走向了死亡。”
“卡萨,你救救他,我下半辈子就跟着你,再也不逃跑了,行吗?”毛安安哀求道,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虽然你开出的筹码很有诱惑力,我也很动心,但是我从来不答应我做不到的事情。”
“他……会怎么样?”
“迅速衰老,然后死神会带走他的灵魂。”
“真的没有办法吗?”
“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阻止你逃走吗?”卡萨淡笑着说,“因为你很快就会回来的,对了,刚才是李尔本帮你拨通我的专线吧,他现在应该在某个地方听我们的谈话,可怜的李尔本,他恐怕已经知道了结局,可是不敢告诉你。”
李尔本在屏幕那边沉默。
毛安安失魂落魄走回宫殿,坐在床边看了米尔一夜。
米尔早上醒得很晚,脸色憔悴很疲惫的样子,仿佛从梦中醒来是十分艰难的事情,毛安安摇了他很久,米尔才睁开眼睛,毛安安肿着眼睛帮他穿衣服,洗漱。
米尔问她为什么哭,毛安安告诉他昨晚她跟卡萨通电话了。
米尔很久没有说话。
“我真怕,哪天再也醒不过来。”
“不会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把你叫醒的。”
米尔牵着毛安安的手,走到李尔本的书房,郑重的将她托付给了他,“父亲大人,请你替我照顾她,还有奥斯汀的继承人,那是您的孩子。”
李尔本惊讶,难以置信的望向毛安安。
因为天气寒冷,毛安安总是穿着宽大的厚外套,竟然一点也没被发现。
毛安安哭红了眼睛,“我只要你,你答应过,要尽到父亲的责任……”
米尔望着李尔本,苦笑说道,“父亲大人才是真正要尽责任的人,我只是抢夺了他的天伦之乐,现在我还给他,只希望父亲能原谅我的自私。”
两天后,沉睡的王子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同天,凯莉王妃也去世了。
(请各位童鞋下拉到“作者有话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