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菲菲咬着唇,望着遥远的夜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她像是变戏从法似的从手中变出一张机票来:“喏,这是机票。明天早上,机场见。”说完,冲纪雨沐莞尔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纪雨沐拿着那张机票,心情却出奇的轻松。他想,也许是这些天来,自己的确太累了。先是忙于林品甜被误解的事情,后来又是听到自己的心爱的女人要嫁给别的男人。而现在拿到这张机票,仿佛给了他一个逃离一切的通道,顿时让他沉重压抑的心感觉到轻松起来了。
纵然十分不舍,可是他也不得不离开。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
银白色的豪宅里,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地驶进别墅,女佣们立即跑到林品甜面前喊道:“林小姐,少爷回来了!”
林品甜急忙从房间里迎了出来。婚礼上白天发生的那一幕还让她处在疑惑中,没有等到婚礼结束,陆亚尊就直接去了公司,直到现在才回来。
“亚尊,你回来了?”林品甜关切地走过去,扬起小脸看着正面无表情向她走来的陆亚尊,语气轻柔地问道。
陆亚尊的视线却径直越过了林品甜,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直接回到了房间。豪华的房间,精致的装修,富丽堂皇,到处都洋溢着一派喜悦的气息。陆亚尊望着装扮一新的房间,忽然感到无比的刺目。他高大的身子大步走到那张摆了红色鸳鸯被的双人床前,看着那张艳红的被子,语气冰冷地命令道:“把整个房间里所有带红色和‘喜’字的东西,统统给我换掉!”
女佣听到陆亚尊语气不对,不敢多问,便纷纷忙着换东西去了。小到一个粉红色的台灯,大到贴着双喜的立式衣柜,全部搬了出去。
林品甜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陆亚尊身后,看着那些忙碌的女佣,不禁走上前去,不解地问道:“这房间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布置好的,为什么要忽然换掉?”
林品甜仰起头,一双乌黑的眸子温柔地凝视着陆亚尊英俊的侧脸,期待着他的回答。她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从刚一回到家里开始,陆亚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陆亚尊才把高傲的目光转移到林品甜的脸上。他高大的身子几乎要将林品甜淹没,望向林品甜的视线如寒冰般冰冷,语气中充满了倨傲和鄙视:“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我并不觉得,和你结婚是一件喜庆的事情。”
林品甜一怔,瘦弱的身子险些摔倒在地上。身后两个女佣见状,眼疾手快立刻上去扶住了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清楚,好么?”林品甜稳住自己瘦弱的身子,扬起头,乌黑的眸子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陆亚尊的心里一软,若是在平时,他是断然见不得这个女人哭的;可是今天,不一样。
“林品甜,你不用继续在这里装可怜。为什么?原因你自己还不清楚么?”陆亚尊冰冷的语气中带着嘲讽。
“我不明白!”林品甜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一张粉嫩的小脸因为委屈而若梨花带雨,楚楚惹人怜。白天在婚礼上突发的事情,已经让她感到心里很堵了;她真得很想找个人诉说,找个人安慰,可是没想到刚结婚,就被陆亚尊这样对待。
“你不明白?林品甜,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我每天都生活在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家!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因为我的父母有着和别人不同的身份,可是我错了。如果当年,你的母亲没有拆散我父亲的家庭,我原本就会有一个幸福的家,我不会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我不会变成想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的母亲,她为了自己的利益,拆散了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陆亚尊的声音接近歇斯底里,他因为愤怒而面色涨红,额头上暴起的请进让他原本英俊的脸忽然显得狰狞起来。
他的家庭,一直以来,是他内心深处不愿提及的痛。这么多年啦,他都企图把过去的那些像是用过的日记本一样,当做空气翻过去;可是现在,他做不到了。是安若琳重新把他内心深处那些最深的伤疤揭开,鲜血溢满的伤口,让他痛得无处可逃。
他在商场上纵横捭阖,从来没有什么困难,是他不敢去面对的。可是他内心深处,家却是他最深的痛,是他唯一没有涌起面对的事实。看似高傲的外表,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可怜。他从小便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让他的内心深深的感到自卑。
林品甜显示一怔,陆亚尊发怒的样子有些吓到了她。从他的话语里,她大概已经明白了几分。
“你是说,安董事长,她真得是我的母亲?”如果她没有理解错陆亚尊的意思,那么婚礼上,安若琳宣布林品甜是她的私生女的消息,应该是真的。
陆亚尊冷笑一声:“医院的DNA检测结果就摆在我的办公桌上。怎么,你想要亲眼看到么?我还有更多的证据,你也想亲眼看到么?你的母亲为了转移陆氏集团的财产而派人向我开枪,为了拉拢法国的贵族母女而安排我的婚姻--林品甜,这些,你都想看到么?!”陆亚尊的语气咄咄逼人,每一字每一句都掷地有声,深深的眸子中散发出无数的怒火来,他只是无处发泄自己内心的压抑。
“你所说的这些,我真得一点都不知道。就算安董事长是我的亲生母亲,她也已经抛弃了我。我是从小被养父抚养大的,我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请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好么?”林品甜声音颤抖地说道。
“难道你一句不知道,事情就算了结了么?从我刚记事起,我的心里就一直感觉到奇怪,为什么同样是一个家庭,而我的家庭却是那样的冰冷。我永远得不到父母的喜欢,无论我怎么努力,他们都不在乎我的存在。直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原来,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母亲,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的父亲,又爱着另一个女人。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有温暖呢?林品甜,我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我所欠缺的,全部都是你的母亲一手造成的!”巨大的愤怒让陆亚尊的双眸涨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汗谁顺着挺立的短发根部流了下来。
林品甜也是从一个孤儿长大的,虽然和陆亚尊一样,从小便失去了母亲,但是不同的是,她的养父林长峰还是非常疼爱她的。新婚之夜,本来应该是充满喜庆的日子,但是陆亚尊却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委屈一遍遍地涌上心来,她很想跟陆亚尊说,他不应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可是她没有。
“我知道因为这件事情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虽然亲生母亲,虽然我并不知道安董事长就是我的亲生母亲,虽然我从刚一出生就被她抛弃,但是如果你真得那么恨她,我愿意替她向你说声对不起。”林品甜双眸泛红,一张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委屈。她颤抖的伸出双手,轻轻地抚摸着陆亚尊因愤怒而抽出的脸颊。
“一句读不起就可以了结了么?”陆亚尊有力的大手蓦然握住了林品甜的小手,一把扯住了她的纤细的手腕。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林品甜的手腕上传来,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吃痛地叫出声来。
“这么多年,我内心承受了多少,又有谁知道?林品甜,既然是你的母亲犯下的错误,那么就应该由你来弥补!”陆亚尊说完,有力的手臂将林品甜狠狠地推到了身后柔软的大床上,林品甜一个冷不防,瘦弱的身子狠狠地摔倒在床上。
“你要做什么?”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满脸愤怒、正向她走来的陆亚尊,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恐惧。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是如此的陌生,根本不像她所爱的那个人。
“我要做什么?我要你替你的母亲付出代价!”陆亚尊阔步走到床前,有力的大手一把将刚从床上费力坐直身子的林品甜狠狠地再次按倒,随后,他沉重的身体毫不吝惜地压了上来。
“陆亚尊,你疯了?!你放开我!”陆亚尊粗暴的动作让林品甜极其抗拒,她拼命地扭动着身体,想要从陆亚尊的身下挣脱出来。
然而越是这样,她的身子越被陆亚尊牢牢地固定住。他的面色涨红,丝毫不理会林品甜的挣扎,大手开始粗暴的额撕扯她的衣服。还未脱下的昂贵婚纱就这样被他一手撕破,林品甜白须如玉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陆亚尊面前。
一阵凉意顿时涌遍了全身,林品甜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委屈和痛苦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陆亚尊根本不理会她的任何话语,他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只是想着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却丝毫不顾及她的痛苦。
没有任何前戏,陆亚尊有力的大手毫不吝惜地分开林品甜的双腿,猛地挺进了她纤瘦的身子。
一阵剧烈的疼痛顿时涌了上来,细密的汗珠瞬间布满了林品甜的整个额头。她的双手死死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紧咬着的嘴唇上,因为用力过度,鲜红的血液从白皙的贝齿下渗了出来。
她所面对的那个男人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可怕,林品甜不由得转过头去,不再看身上的男人。一波接着一波的剧痛让她原本红润的小脸变得煞白,汗水浸湿了额前的长发,长长的睫毛在紧闭着的双眸上如蝶翼般微微地颤动。她瘦弱的身子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痛苦,意识渐渐地飞远,林品甜逐渐地昏了过去。
乡下的夏日格外炎热,到处都是耷拉着树叶一动不动的树木,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聒噪。不远处的一片草坪上,几头牛儿正细细地拒绝着还在午睡的小草,放牛的少年靠在梧桐树下打着盹儿。
一处简单的篱笆墙内,一个身子瘦小的女孩正暴晒在太阳下,弯腰俯身坐在一个很大的洗衣盆前,柔软的双手用力地搓洗着面前的一大堆衣服。
“来,把这些也洗了。”一个中年妇女没好气儿地走了过来,将手中抱着的另外一堆衣物丢到林品甜面前,嘴里不满地说道,“真不知道你天天是干什么吃的,衣服堆了这么一大堆,你竟然也不洗!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你爸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时间洗衣服吗?”
女人的声音很严厉,女孩一边洗衣服,一边用力地擦着额头的汗,白色的洗衣服泡沫沾到她光洁的额头上,样子看起来可爱而滑稽。女孩努力地忍住眼中的泪水,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很想告诉那个中年妇女,洗碗、喂牛、喂羊……这些事情几乎已经让不到七岁的她忙不过来了,可是她终究没有这么说。
“我错了,妈妈,我一定会很快把这些衣服洗完的。”女孩用十分笃定的声音说道,她没敢抬起头看中年妇女,因为她怕一抬头,自己泛红的眼圈便会出卖了她。
然而尽管她很卖力地洗衣服,却没想到这是她在这个贫穷的家庭里洗的最后一堆衣服。她刚把那些衣服迎着午后的烈日晒好,中年妇女又黑着脸朝她走了过来。女孩急忙放下手中的衣服,乖乖站好,低着头等着中年妇女发话。
“小灿要上学了,你知不知道?在农村读书需要很大一笔开销,我和你爸爸现在养活小灿已经算是能勉强量力而为了,再添上你,我们真得是没有这个能力了。所以,你还是先会孤儿院住一阵吧,等到我和你爸爸有能力了,再把你接回来。”女人的语气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眼泪“刷”地一下从小女孩的眼睛里流了出啦,她“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女人面前:“妈妈,请不要赶我走!我会洗衣服,我会做饭,我会扫地,我还会好多好多的事情,我可以为你和爸爸分担很多事情,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她知道,女人所说的“过一阵子”,就意味着遥遥无期。
“我都已经说过了,我和你爸爸实在是没有能力养活你啊!我们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养活不了,还要在供养你?!好了好了,你求我收养你,我也求求你放过我们吧!这么多年,给你吃的给你穿的也算是够了!你去孤儿院,说不定还能再碰上个好人家……”中年女子丝毫不理会女孩的请求,粗壮黝黑的手臂像是拎着一只可怜的猫一样将跪在地上的小女孩一把拎了起来,然后拎着她将她丢到了门外。
“妈妈,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女孩哭得十分惨烈,她纤瘦的身子用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挡在那道木门中间,想要阻止中年女子把门关上的动作。
“我已经说过了,我养不起你!”女孩的倔强似乎让中年妇女发了火,她抬起脚,一脚将跪在门前的小女孩踢了出去,像是踢走一件毫无用处的垃圾。
几个邻居看到这一幕,纷纷咬着头自言自语道:“终究是养母不亲啊。看到这样的情况,以后要是自己的孩子,宁愿在她生下来的时候溺死她,也不要把她送人,处处看别人的脸色不说,还遭受这样打的委屈……”
女孩在门前跪了一夜,都没有等到中年妇女开门。第二天,她饿着肚子去了村里的孤儿院--那里总是给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提供一些免费的食物,虽然很少,然而总比一直饿着肚子好。小女孩一步一步挨到孤儿院,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正在大口大口的吃着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喂,小女孩,去村里的路怎么走?”一个中年男人从车里探出头来,他脸色红润且肥胖,带着暴发户的典型特质。
“在那里。”林品甜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她用脏兮兮的手指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我是从城里来的,我不熟悉村子的路。来,你上车来给我带路好不好?”
女孩点了点头,跑到那辆很新奇的车子边,研究了半天,却没有研究明白如何把车门打开。只听到“啪”,一个清脆的响声,那车门便主动地弹开来,把吃着包子的小女孩吓了一跳,手一抖,包子掉在了地上。
“小朋友,这车门是自动车门,自动车门--明白么?”中年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女孩。
然而女孩的眼睛却落在了那个掉在地上的包子上,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个包子对她而言,很珍贵,是她忍着饥饿走了很远的路,刚从孤儿院里讨到的,可是没想到就这样便掉在了地上。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弯下腰去捡那个被泥土弄脏了的包子。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伸出手臂制止了她。
“你给叔叔带路,我给你买很多包子,好么?”中年男子说着,转头看了看林品甜身后的“孤儿院”几个大字,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城里有很多好吃的,小朋友,你跟我去城里,我给你买很多好吃的东西,再也不让你饿肚子,好不好?”
小女孩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便是林长峰,彼时他正荣升了某工程的总经理,刚刚大赚了一笔,正是意气风发。可是他唯一不愿意提及的便是,他的老婆在这期间跟着别的男人私奔了,于是林长峰发誓不再娶妻。
就这样,林长峰成了小女孩的第二任养父,她正式更名为林品甜,并且在城里,开始读书,成长。
……
“林小姐,你醒了?”一个女佣的声音传来,林品甜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浑身立刻感到强烈的酸痛。她揉了揉脑袋,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她竟然昏了过去,整个晚上,思绪都飞回到了过去那些的日子里。
“少爷他一早醒来就去公司了,早餐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请林小姐起床用早餐吧。”女佣十分恭敬地说道。
林品甜费力地用双手撑着床坐直身子,过了好久才攒足力量穿衣服。颤巍巍地走下床去,她只感觉到两腿间如同被撕裂了般剧烈地疼痛起来,两条纤细的腿不停地颤抖着,刚刚走没两步,就差点跌倒在地上。
女佣们眼疾手快,急忙上前去扶住了林品甜:“林小姐,您怎么了?”
林品甜脸色苍白地对女佣微微一笑:“我没事,你们都去忙吧。”说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桌上摆满的早餐却没有任何胃口,全身的酸痛让她不由得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飞机场。
拥挤的人潮一波又一波,安检处人来人往。一个身着黑色大衣、带着墨镜的男子随着一波焦虑的人群走进了飞机场,他带着黑色墨镜,白皙的脸上有着平静的神情,黑色的风衣衬托出他非凡的气质。
纪雨沐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的手中拿着昨天柳菲菲送给他的那张飞机票,身后拖着一个并不大的行李箱--只是当初从日本回来时,他随身携带来的行李箱,但是现在,他带着同样的行李箱,离开这片已经土地。
透过墨镜,纪雨沐的棕色眸子平静地环视了一眼喧闹的机场,直到看到一个很显眼的红色标记,他才拖着行李箱迈着大步朝着那个标记走了过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天他要在这里和柳菲菲会和。
那里有一排长长的座椅,纪雨沐拖着行李箱走到那排座椅前,将手中的行李放下,随后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玩弄着手中那张机票--那是一张去往美国的机票。柳菲菲很快要在美国拍戏了,她想让纪雨沐和她一起留在那里。
夏天似乎已经快要过去了,天气感觉有了一丝凉意。纪雨沐不由得过劲了外套,透过巨大的黑色墨镜,平静地打量着过往的人群。
此刻他的心里正如同他的表情,平静的波澜不经。当初他从日本回来的时候,是血气方刚的,是带着要复仇的心理回来的,他要报复陆亚尊,他要重新夺回林品甜。可是现在,当他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当初的想法却完全消散了,他的心只是感觉到疲累,他什么都不想再想了,他只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平静的生活。关于那些纷争,他再也不想介入了。
“请问,您就是纪雨沐先生么?”纪雨沐的思绪被一个好听的声音打断,他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的空姐正微笑地看着他。
“是的。”纪雨沐微微地点了点头。
空姐微微一笑,双手将一封信递到纪雨沐面前:“纪先生,这是一位叫做柳菲菲的女士托我交给您的。”
纪雨沐有些诧异地取下了墨镜:“她人在哪里?我和她是同一班航机,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美国。”说着,他将手中的机票递给了空姐。
空姐接过他手中的机票看了一下,笑道:“您的是下一班航机,可是柳小姐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走了。”
纪雨沐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看着空姐。
“柳小姐交代,只要您拆开这封信看一下就会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了。”空姐说完,在纪雨沐满脸的诧异中,鞠了一个很标准的九十度的躬,随即微笑着转身离开了。
柳菲菲明明已经说好了在这里等着她的,可是却为什么先离开了?怀着心中的疑惑,纪雨沐拆开了手中的那封信。虽然他曾经是为了林品甜而来到这里的,可是现在,她已经结婚,他的心也已经平静,他是真得想离开了。
当纪雨沐拆开那封信,看到上面一笔一笔写出的文字时,他终于明白了柳菲菲为什么要这样做。信的上面是娟秀的正楷小字,他从来没想到,外表看起来无比妖媚的柳菲菲,写出的自己竟然如此的秀丽。
“雨沐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共同已经独自一人坐在飞往美国的航班上俯视那片我们曾经共同存在过的土地了。虽然我们已经约好,要一起离开,但是经过思索之后,我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知道你已经如约来到了机场,可是现在,我却并不想强迫你跟我离开。在我曾经年轻的时候,我的确简单地认为,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必须得到他。可是现在,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我却并不这样觉得了。
我从这些经历中,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有时候我真得很羡慕林品甜,即使她已经爱上了陆亚尊,你还是心甘情愿地在她看不到的背后,为她担心,为她焦虑,甚至愿意为了她的幸福,而愿意和我达成这样的约定。可是我不是品甜,我只能这样心痛地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为另一个女人而担心,而焦急。
当初和你达成这个协议的时候,我的确有过这样强烈的念头,我要用这个来和你做一个交换,我要用这个来留住你。可是到最后,我做到了,你答应我了,我却并没有感到想象中的快乐。这是我交换来的东西,它不是真正的爱情。
安若琳,谢艺冰,这些看似高傲的女人,却全部让我感到由衷的可怜。她们有着尊贵的身份,绞尽脑汁想要挽留住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可是最终的结果,都是那样的可悲。她们最终成为了金钱和名利的牺牲品,她们是囚禁在白色豪宅里的金丝雀。我看到她们的下场,可我不想自己再重复这样一条道路。
所以,我决定,不再强迫你了。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雨沐哥,如果你的心真得还留在她身上;如果离开只是你情非得已,那么请你尊重自己的内心吧。我不会责怪你,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真正爱一个人,就是去成全他的幸福。
柳菲菲”
纪雨沐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那封信,仿佛感受到柳菲菲的笑脸又在他的眼前浮现。这些日子里,经历了很多,他们每个人也都改变了许多。曾经有一度,柳菲菲的确是个让他讨厌的女子,可是现在的她,已经跟当初截然不同了。每个人都有过去,每个人犯下的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
想到这里,纪雨沐握着信纸的手不知何时开始轻轻地颤抖了起来。机场里,忽然响起了登机的广播,纪雨沐毅然起身,将那封信纸折好,装进黑色风衣的大口袋里,毫不犹豫地拉着行李,阔步走了过去。
“我身边的人在改变着我”,这是那天晚上,柳菲菲告诉纪雨沐的。
纪雨沐眼圈泛红了,他扬起唇角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那你可又知道,我身边的你,也正在改变着我?”
荒凉的郊外,一片冷冷冷清清。初秋的风刮过,枯木在风中摇曳着,发出一阵阵呜咽声,让原本就荒凉的土地显得更加凄冷。四处野生的杂草高过腰际,荒草之中,到处掩映着小小的凸起的土堆--那里正埋葬着故去的死人。
在一个坟墓前,安若琳身着一袭黑衣,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不过是这几天的时间,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她有些艰难地在一个坟墓前弯下腰来,一双饱经世事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竖立在坟墓前的墓碑,黑色的石刻墓碑上,欧文生年轻的黑白照正对着她极灿烂地笑着。
“文生啊,我又来看你来了。”安若琳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这次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酒来。”说着,她拿出一瓶八二年的红酒洒在欧文生的墓前,又把一个果篮放在他的坟墓边。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一辈子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想想当初,我们吵架的时候,都年轻的能蹦能跳呢,这不,我们再见面,你就去另一个世界了。我呢,连弯腰都有些困难了,走路都要人搀扶着的。”
安若琳说着说着,眼圈不知何时红了起来,她轻轻地揉了揉眼皮已经下垂的眼睛,努力不让自己苦出声来。
“看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果真是不属于自己的。我辛辛苦苦筹谋了这么一辈子,该走的,最终却还是两手空空。现在回想起来,我当初的决定,除了换来一生的安逸,仿佛什么也没有交换到。我失去了爱我的人,失去了女儿。你说,这样的交换到底值得吗?我用囚禁在别墅里的二十多年青春,交换了身上这些名牌的衣服和每个人嘴里的‘安董事长’。不过,现在,这一切很快又要离我而去了。”
安若琳说着,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大声地哭了起来。
“还说你的心里没有他?如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吧,你有什么心事,还不是跑来他的坟前诉说?!”身后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安若琳擦干眼泪,缓缓地回过头去,看到陆世杰正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他的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人看起来也苍老了很多。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终究还是被你给发现了。”安若琳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起身望着陆世杰,自嘲地一笑。
“你以为这个秘密我是今天才知道么?我在你身边安插了人手,这二十多年来,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防备我的原因?你认为我的心里还深爱着欧文生,所以才那样的防备我?”
“难道这不是事实么?你戴着他送给你的项链,暗中帮助欧氏广告公司,难道这一切不都证明了你还爱他么?你的心从来没有在我和小亚尊这里。”
安若琳冷冷一笑:“你不也是一样吗?从结婚起,就几乎没碰过我。刚一卸下总裁的位置,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去找你的前妻。现在,又要胁迫我离婚。离婚我不怕,但是我要索要这些年我女儿的赔偿。”
陆世杰皱了皱眉头:“安若琳,我真是不明白,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狂热的热衷于金钱?现在连你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你抛弃她不说,现在还要利用你的女儿的名声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我真得想不明白,在你的眼里,金钱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这句话忽然戳到了安若琳的痛处,她的一生,似乎都在和金钱作交换,可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是在嘲笑我么?”安若琳的嘴角开始抽搐起来,过往的那些痛苦令她的双目泛红,她转过脸去,有些恼怒地盯着陆世杰,“你尽情地嘲笑我吧。我的一生,已经是在用青春和金钱做交换了,走到今天,我已经无路可退。我没有女儿,我没有丈夫,我什么都没有。只有钱,才可以给我带来仅存在的安全感!”
“所以你要在小亚尊和品甜的婚礼上当众向所有人公布这个消息?难道你不会知道这样会对小亚尊和品甜的婚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你有为你的女儿考虑过么,你这个自私的女人?”陆世杰的语气中带着责备。
“用不着你管!我要怎么做,那是我自己的打算!”安若琳的语气忽然提高了,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陆世杰,你不是一直想要跟我离婚么?现在我就满足你的要求,支付给我赔偿,我现在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让你们一家人重聚!”
安若琳的话却让陆世杰的眸子一沉。他不再说话了,眼圈开始泛红。陆世杰垂下头,只是轻声地叹了口气,萧瑟的秋风吹动他花白的头发,那一刻,安若琳的心里不由得再次颤动了一下。
想当初她和陆世杰认识的时候,他还不过只是一个年轻、精神抖擞的男人,头发苍劲有力,根根竖起。可是仿佛是在一夜间,曾经年轻英俊的男人,现在已经苍老了很多,时间这东西,还真是无情。
“没有机会了。”陆世杰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仰起头感慨地望着苍白的没有一丝生机的天空,“叶茜已经离开了。就在不久前。”
安若琳的身子一颤,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想要开头说话,但是沉吟许久,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无法开口。
“所以,你大概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了吧。”陆世杰语气低沉地说道,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等到自己的情绪略微平静一些之后,才抬起深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面前一脸惊讶的安若琳:“你以为,我是真得想要跟你离婚么?”
陆世杰的询问让安若琳皱住了眉头。
“不,我之前之所以把离婚协议书给你,并不是因为我真得想要和你离婚。我生气的是,这么多年,你的心里还一直想着欧文生。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和小亚尊,我嫉妒欧文生,虽然他不过是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可是在你心目中,他的地位却比我重要得多。你有了心事从来不肯向我说,你只会想到欧文生。”陆世杰的语气中忽然带着许多痛苦。
安若琳不由得开头说道:“世杰--”
“再加上我从医生那里得知,叶茜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决定,在她生命中剩余的时间里陪伴她一起度过,也希望用这种方法能让你痛苦。尤其是在得知你竟然私自想要转移陆氏集团的财产时,我感到十分的失望。所以,我向你提出离婚,可是我并不是真得要跟你离婚,我只是想给你一个警告。”
安若琳不由得轻声抽泣起来,原来她和陆世杰之间,一直都是有误会的。陆世杰以为她深爱着欧文生而忽略了自己,而安若琳以为,陆世杰爱的人,一直都是叶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