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懂了
盖赦的刀不只是刀,而是一种很特别的界。到现在位置方解见过了几种界,比如罗耀的金刚界,比如七先生的丝之力量的界,比如九先生的黑暗之界。但不可否认的,这几种界和盖赦的界都不一样,包括方解自己的界。
方解之前见过的所有的界,都有一种特质就是控制。所谓的界便是开创出属于施术者自己的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施术者可以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哪怕就是罗耀的金刚界,也是在界内发挥威力。
可盖赦的界不一样,他是用界在战斗。换句话说,盖赦的界不是将敌人置入界中控制,而是以自己的界为武器战斗。这是方解第一次遇到,一种纯粹的侵略性的界。
一个将刀已经修行到什么样地步的人,才能将自己的刀化成界?
方解无法想象,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人在刀上的造诣和天赋,只怕犹在沫凝脂之上。沫凝脂的天赋在于对刀的领悟,她可以将刀的所有特性发挥出来。不管是巨大的刀还是细小的刀,沫凝脂都能将其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盖赦不同。
盖赦不是在领悟刀。
简简单单的,盖赦只是在用刀。他或许从不曾想过刀代表着什么含义,也没有费心思去想过刀势有多少种变化。他只是觉得,刀就该劈下去。在盖赦看来,刀的作用就是杀人,刀就是一种工具。
不必耗费心神去想那么多旁的事,只要握刀杀人就够了。
最简单,莫过于此。
可偏偏是这最简单,成了最强的刀客。
方解抬头看着自己的青界似乎就要被刀界破开了,他仔细想了想自己怎么才能破开这一刀,想了很久他都没有想到。这一刀是弯弯曲曲的攻势,没有守,只有将面前的目标劈开的那种霸气。
将界变成了自己的刀,又或者说将刀变成了自己的界。
霸刀之界。
他想不到办法挡住这一刀,所以他也拔刀。方解的背后一直有一把刀,那柄能将他七脉威力尽情释放出来的朝露刀。盖赦的刀是一种无形的刀,方解的刀有形。以有形之刀挡无形之刀,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止方解一个人这样做过,但肯定没有一个人比方解做的更好。
因为方解有七脉之力。
在这一瞬间,方解体内的七脉再次疯长起来,从方解动念到体内七脉如参天大树一般成长起来,不过一息而已。那七条七脉就好像七根巨大的树藤,从细小变得粗壮,然后七条七脉盘旋着纠缠在一起,像七条大蛇互相缠绕一样形成了树干。
七脉绽开,又形成了巨大的树冠。
树冠上,有七种颜色的树叶。
各种气脉之力在树叶上闪烁,七种光彩在树冠上不停的融合,最终形成了一种纯粹的天地元气的淡青色。能修行的人都知道这种淡青色代表着什么含义,那是最纯净的元气才具备的色彩。
这颗青树只是一瞬间就在方解的体内成型,细小的纸条散开融入进方解的每一条血脉之中。这种格外凝实的天地元气将方解的体质进一步改变,他的肌肉线条越发的明显起来。
然后,方解抽出了他的朝露刀。
再然后,他撤去了自己的青界。
青界化作了无数条青色气流,盘旋着融入方解手里的朝露刀中。气流如龙,注入刀中。
当方解把界撤开的那一瞬,盖赦的眼神猛的一亮。说实话,当他看到自己这一刀被方解的界挡住的那一瞬间,他的吃惊绝不下于对方解对他的霸刀之界的吃惊程度。从他霸刀有成,这是第一个能当的下来他一刀的人。
刚刚到了沂水的时候,他曾经想过抽刀,但却没敢。那个穿一身破旧道袍的老道人站在那儿,他的刀就抽不出来。他知道自己即便用尽全力,也不可能是那个老道人的对手。那个老道人已经站在了那个高度,而他距离那个高度还有那么一丝。
这种高度境界上相差的一丝,便是十万八千。
他不敢对老道人出刀,但对方解敢。
他觉得已经对方解足够重视,毕竟方解的名声那么显赫,若非有真本事也不会如此,可即便他以为自己已经真的正视这个对手了,在交手之后他发现还是不够。
西域大草原曾经是修行开始的地方,走出过数不胜数的大修行者。桑乱开创了修行一道,他身边的八部将哪个不是绝顶的人物?可是现在不得不说,草原上上修行者高手的数量,远不及中原。
盖赦很清楚,这和佛宗的霸主地位有着脱离不开的关系。
方解本来表现出来的界已经足够让盖赦吃惊,当方解把界撤开的那一瞬,盖赦更是惊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不合常理。
然后盖赦就看到了方解的刀。
无形的霸刀和方解的朝露刀以一种两个霸王决死一战的方式撞在一起,拼争的又何止是刀?其实拼争的是两个人的界,盖赦的界没有防御之说,是一种纯粹的进攻手段。将界化刀也好,将刀化界也好,这种界都是一种极端。
嘭的一声!
这绝不是两柄刀相撞在一起应该发出的声音,一点儿也不清脆。
甚至没有金属碰击应有的声音。
倒像是两座大海上的冰山相撞在一起。
剧烈的动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以两柄刀相撞之处为中心,一股狂澜卷了起来。
暴戾且无可阻挡。
血牙看到两个人交手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对于他来说,盖赦和方解这个级别的交手无疑是一扇门,让他看到了自己还没有触及到的那个高度,看到了门里面的一丝,所以他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只是看着那两个人拼尽全力的一击。
血牙的眼神里都是贪婪,黑洞一样吸收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哪怕他只是窥探到了门里面那么一丁点的东西,对于他以后的修行来说也绝对是巨大的帮助。从不曾有人指点过他修行,而今日方解和盖赦这一战,就是他的先生。
“啊!”
盯着那两刀相碰的血牙忽然发出一声哀嚎,紧跟着双手捂着眼睛蹲了下去。门里面的东西还不是他现在这个境界可以接受的,一瞬间他的双眼就如同瞎了一样,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有血,从他的两个眼角往下流。
他才蹲下去,霸刀之界和青界相碰之后产生的巨大波澜就将他震飞了出去。血牙的修为已经不算低了,可是在这种威势面前,他就好像大海里的一片飘萍,哪里能挡得住波涛的汹涌?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飞,然后砰地一声被镶嵌进一座沙坡里,从沙坡的这面砸进去,又从另一侧如炮弹一样钻了出来。也不知道有多少粒沙子刺破了他的肌肤钻进了他的血肉中,这根本就不是他能承受的压力。
落地之后的血牙又滚出去十几米远才停下来,整个人已经失去了力气。他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若非两只手护着脸的话,只怕整张脸都会被那数不清的刀气绞碎。他身上的衣服全都破碎脱落,赤-裸着的身上血糊糊一片。
若非是他,也不知道已经死的有多透彻了。
即便是他,此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从死亡边缘爬回来。
飓风过去,才刚刚从后面冲过来的黑旗军部众竟是不能靠前,人马都被飓风逼退,飞沙漫卷,黄蒙蒙的一片,连眼睛都睁不开。而盖赦身后,最先赶到的狼骑兵竟是有不少人被飓风从马背上掀了下来,落地后又朝着后面滚出去。再后面的战马嘶鸣着来不及躲闪,不知道几人被踩死。
大自在双手往前一推然后画了一个圆,将他自己和身边的蒙哥护在其中。看到那交手之际爆发出来的威势,大自在已然尽了全力。他实在没有想到盖赦和方解的交手,竟然能引动如此强烈的天地变化。
他知道盖赦的修为有多高,因为那三个大自在根本就不是他杀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方解的修为居然也高到了这个地步。另外的三个大自在,没人能挡得住盖赦的霸刀,便是他在盖赦面前也感觉自己不过是个孱弱小儿罢了。如今,对于方解的认识,不得不重新定义。
撕拉一声
即便在大自在的保护之下,蒙哥的衣袍还是被那凌厉的刀气撕裂。胸前的衣衫被切开无数条口子,露出里面一层淡金色的软甲。若不是他有这宝甲护体的话,只怕身上的伤势已经至少有几十道。
大自在的脸色变幻不停,凝集起来所有修为之力才勉强让他和蒙哥两个人没有被吹落马下。可他们身边的护卫却没有这种实力自保,片刻之后,十几个王庭狼骑兵就被刀气直接绞碎成了肉泥。
血肉纷飞。
战马嘶鸣着倒了下去,再也不能站起来。
绣着金色狼头的战旗被斩断,旗子支离破碎。
盖赦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半生至此只修这一刀之意,穷三十三年才将霸刀初成。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养成这刀上的霸气,今日这霸气却被你一刀挡住……这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我三十三年苦修,不及你一念?!”
他看着方解,嘴角都在微微颤抖着。
噗!
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方解往前跨了一步,单手握着朝露刀极潇洒的顺到背后:“你三十三年修的霸气,我一念之间修的也是霸气。你三十三年将刀化界,我一念之间将界化刀……你我都是尽了全力,有什么不公平?这霸气难道就是,你行的,别人行不得?”
没人注意到,方解顺在背后的手臂上,血缓缓的往下滴着。
盖赦这一刀,太强。
“罢了……”
盖赦看向方解:“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我在这一刻都专注于这一刀,既然同样的专注,那么胜负也就没那么重要。”
“你未负我未胜,当再来。”
方解再次往前跨了一步。
盖赦不由自主的往后又退了一步,沉默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最起码今日我已经再难用出这样的一刀,所以不能再战。”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掠了出去。
竟是……逃了。
方解的视线转向蒙哥和大自在那边,当蒙哥的眼神和方解对视在一起的时候,蒙哥几乎毫不犹豫的拨马向后急冲,大自在也没有任何迟疑,跟在蒙哥身后向回退了出去,数万狼骑见大汗退了,也纷纷拨转马头往回撤。
方解一人一刀,竟是惊退了蒙元大军!
待人群退尽之后,方解的身子才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刀,他接的太吃力。
可他怎么能表现出来?
所谓霸气,便是不可输而已。
方解看着远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动,他深深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在部下面前表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缓步走过去低头看了看,发现地上的是一本书册,被风翻着书页。
他将书册捡起来看了看,见书册上写着几个字。
百年记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