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一夜没睡
这本大自在的笔迹他看了两遍,没有漏下一个字。
从大自在的字里行间,方解可以推测出大轮寺里那个所谓的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放眼天下,也便只有他才能如此笃信那个东西绝对不是什么神。大自在小心翼翼的写下这个笔迹的时候,起心情是何其复杂?
方解以前就听过一句话,叫做罪恶有源泉。而罪恶的源泉,往往指的便是人心。可大轮寺里那罪恶,居然不是来自人心。
放下笔记,方解看了看窗户外面天色已经微微发白。
“白鸟”
方解轻轻叫了一声。
一个似乎凭空出现一般的人就那么突兀的站在了方解身边,好像他一直就在那里似的。没有人知道他刚才在哪儿,又是怎么突然间冒出来的。就好像黑旗军中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方解身边时刻跟着这样一个人。
“主公,叫属下有什么吩咐?”
“你去一趟蒙元大营,告诉蒙哥,我要见他。”
白鸟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
他答应的毫无迟疑,就好像那龙潭虎穴一般的蒙元大营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菜市场,随随便便就能走进去,随随便便就能见到卖菜的大婶卖鱼的大叔。要知道蒙元大汗身边现在虽然护卫高手的数量大不如前,可毕竟还有一个大自在。
还有一个可以将刀化界的盖赦。
“就约在今晚三更,就在昨天江边他故意丢下这本笔记的地方。”
方解道。
“故意?”
白鸟愣了一下:“这本东西,是蒙哥故意丢下让您看到的?”
方解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要跟他见上一面。也许,我从一开始就弄错了蒙哥带兵东征的目的。见上一见,对以后来说或许有大好处。现在想想,他从进兵之初就将人马分开,实际上已经犯了兵家大忌。以蒙哥的头脑,做这样的决定必然有其缘由。我一直以来都以为那是因为有月影堂的人做他的内应所以他才如此大胆,现在看来……他似乎藏着别的什么心事。”
“可无论如何,他进兵中原是真的。”
方解看着那本笔记缓缓道:“杀我汉人百姓也是真的,所以这债还是要讨。”
白鸟垂首:“属下先去了。”
方解摇了摇头:“不急,有件事我还想问问你。”
白鸟道:“主公有什么事,只管问就是了。”
方解想了想说道:“进长安城之后,我曾让你秘密调查北山为什么没有鸟兽的事,你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到什么。现在你再仔细想想,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忽略了?”
白鸟沉思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属下探查了大半个北山,所到之处一只鸟兽都没有遇到,不过树木倒是郁郁葱葱。属下选了一处草丛最密集处挖下去,翻了足足有三丈方圆也没有找到一只蚂蚁。”
“属下无能,没查到为什么会是这样,但属下每次去北山都会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越是往林子深处走,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便越来越强烈。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似的,无法呼吸。”
“北山上,除了一处深潭有鱼之外,几乎再没有别的什么活物。”
白鸟在脑子里将那些日子的探查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就好像越往北山深处探查,空气就越稀薄。走到后来,属下已经憋闷的不能把持。不过山边林边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属下见过不止一只飞鸟,不止一只野兔。但奇怪就在于,飞鸟不入林,野兔不入丛。”
方解微微皱着眉,这些话在长安城的时候白鸟已经跟他提过一次。只是当时心中还没有现在这般的念头,所以没有想到什么。看过大自在的笔迹之后,方解总觉得那北山里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
“派人回去给陈孝儒送信,让他派个得力的再继续查查北山没有鸟兽的事。”
“喏”
白鸟应了一声,然后说道:“主公,属下总觉得那北山阴森森,好像不似人间。”
方解笑了笑:“既然在人间,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另外,你派人用最快的速度给宋自悔送信,让他立刻分兵,派一将领分兵往狼乳山,将樊固好好给我守住。在我到樊固之前,任何外人不许进出。另外,再派人往西北送信,请言卿先生和谢扶摇去樊固……”
白鸟虽然很好奇为什么主公会这么重视那个叫樊固的小城,又是为什么对长安城北山那般的在意。但他却绝不会问,因为他知道身为一个下属应该做什么。
“去吧”
方解揉了揉额头:“和蒙元人的战事,也该了结了。”
长安城
演武院
“现在的江湖其实早已经凋零的差不多了……万老爷子一剑破了月影堂之后,因为老爷子不似月影堂那样对江湖宗门压制,所以江湖上高手辈出。老爷子建演武院之后不问江湖事,江湖人多以为他已经故去……所以各宗门更是争相要做那天下第一,倾尽全力的培养有天赋的弟子。”
周半川已经醉了。
两个人已经喝了半天一夜,夜风这般的凉也没有吹去他脸上的醉意。石桌下面歪七扭八的丢着不少空了酒壶,两个年纪加起来或许早就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家伙,竟是这般的发了狂。
“再看看现在!”
周半川趴伏在桌子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感慨:“原来江湖上东南西北皆有名门,南燕有墨溪苑,我没见过,但据说墨溪苑里的女修行者非但美貌绝伦且天赋惊人,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找来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被人一夜灭门。后来想想,多半是罗耀那厮干的坏事。”
“东疆据说有个蓬莱阁,在海外孤岛上,所以当年中原宗门联手杀入东疆的时候,这个蓬莱阁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东疆的宗门二百多年没有恢复元气,这个蓬莱阁倒是一家独大起来。不过……据说被项青牛灭掉了。”
“北边有个一品山庄,据说就在十万大山极苦寒之地,一品山庄里的修行者个个都称得上一品,想想也对,能在那般艰苦的地方坚持下来,倒也都算的是人杰。据说当年一品山庄的人下山,北辽族的大汉也要垂首相迎。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品山庄就凭空消失了……到现在也没有谁知道那些修行者到底去了哪儿。”
“都是些不入流的宗门而已。”
厨子撇了撇嘴,颇为不屑:“这只不过是中原人自大,故意找了四个宗门来衬托罢了。南燕墨溪苑,东疆蓬莱阁,北辽一品山庄,再加上西域佛宗……这些都是中原人为了衬托什么中原道宗才拼凑起来的。真要是说到这几个宗门鼎盛时候,其他四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一个西域佛宗。”
周半川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这话可不是吃里扒外。”
厨子也已经醉的快不行了,抬起头看了周半川一眼:“当年忠亲王杨奇西行的时候,你可知道带着多少九品高手?西行一战,这些江湖客活着回来几个?佛宗可是被动摇了根基?”
“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西行?”
周半川皱眉:“杨奇之前,难道中原高手就没有人想过西行?”
“没有才怪!”
厨子就好像从口袋里拿出来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对周半川说出一些秘闻,这些事,若非他喝多了才不会胡乱说。而听到他开始说的时候,明明已经醉的快要人事不省的周半川眼神里闪过一丝狡猾的神采。
“跟你说一件了不得的秘密,这件事若是透露出去江湖都要震动,不过现在好些了,因为江湖都凋零的差不多了……放在当年,这个消息谁敢胡乱说?真要是说出去,只怕立刻就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当时才会被知情者压了下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秘闻这般的吓人?”
周半川问。
厨子端着空杯往嘴里倒,已经根本就分辨不出杯子里有酒没有,倒完了之后还砸吧砸吧嘴,似乎是在品那酒香。桌子上的四个小菜早已经吃了个干干净净,他拿着筷子在盘子里夹着空气往嘴巴里送,吧唧吧唧的嚼的津津有味。
“你可知道月影堂大堂主叫什么?”
“徐羲”
“没错”
厨子抹了一把嘴吧上根本不存在的油腻:“徐羲就是死在西边了……当年老爷子一剑击败了他,他着实颓废了好一阵子。其实各宗门围攻月影堂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死,只是已经万念俱灰不想理会。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想到要西行,或许是想去挑战大轮明王来证明自己吧。”
“那般只惜败给老爷子的人物西行,中原人不知道,可在西边却掀起来好一阵涛浪。可惜,那样的人物也不是大轮明王的对手,最终死在大轮寺里。不过,据说徐羲一个人干掉了佛宗近天境以上的大修行者十几人,当时大轮明王座下的四大弟子全都被他一个人杀了。”
周半川惊的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羲的修为,远在杨奇之上。大轮明王尚且可以杀了徐羲,为什么会死在杨奇手上?”
厨子摇头一叹:“时机不对啊……那个时候的大轮明王,是一整个。杨奇去的时候显然是有人怂恿他去的,告诉他大轮明王只剩下一半修为了。只是怂恿他去的这个人,谁也不知道是谁。我曾经以为是老爷子,后来想想,多半不是。”
“那还能是谁?”
周半川想了好一会儿,也不到是谁能说动杨奇西行。
“徐羲死在佛宗手里,对于中原武林来说绝对是个打击,如果这消息传出来,必然引起震动。所以当时这件事就被压了下来,根本不敢流传开。”
厨子叹道:“其实又何止一个徐羲,中原的江湖客修为到了一定地步,都想去杀了大轮明王来证明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去了多少人无从可查,但没一个活着回来就是了。现在大轮明王死了……可谁知道佛宗里还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周半川:“我一辈子没有主动和人打过架,如果什么时候我想打架了,一定去大轮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