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在想如果卓布衣说的关于什么佛子的事是真的,那自己被关在这里就变得天经地义了。皇帝是绝不会允许一个有佛宗背景甚至极有可能是大轮明王传人的家伙潜入大隋朝廷,如果这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将被耻笑几百年。
卓布衣看着方解不停变换的脸色,知道这件事对于这少年的震撼肯定会很大。但方解这样的反应反而让他安心,他本来就不相信方解会和佛宗之人有什么关联。毕竟,佛宗的人要杀他也是真的。如果方解是佛子的话,那岂不是太矛盾了些?
尘涯在佛宗的身份虽然不低,但却绝没有挑衅佛子的资格。
他要杀佛子,佛宗还能容他?
“其实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
卓布衣微笑道:“前几天陛下见了杜红线,也就是那天在智慧手下救了你的那个村姑。我不知道她是说了谎还是说了实话,总之她很肯定的告诉陛下你就是忠亲王的传人。这对你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坐牢的日子或许不会太久了……其实你应该珍惜这次经历,我也曾经十年在铁壁铜墙中静坐,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修为。”
方解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那你用了多久才能在牢里静下心来?”
“半年”
卓布衣道:“不过我那个时候可没人来劝我什么,用了半年平静下来并没不算浪费。”
方解摇头道:“如果我要在这里住上半年的话,要么变成了傻子,要么变成了疯子。我和你的性格不同,我也许承受不了这种安静,这种寂寞。”
“只要不死,人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事。”
卓布衣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要走了,走之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朋友们还在散金候府里没有离开,我很庆幸有人阻止了你这样白痴幼稚的行为。如果大犬他们真的按照你的意思逃出长安,只会有两个结果。”
“第一,他们变成了路边的枯骨。”
“第二,坐实你的罪名。”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做这样的事除了让你看起来很幼稚可笑白痴之外,真没有任何意义。所幸,大犬他们没跟着你一块犯傻……千万不要低估你的任何对手,哪怕只是对手不是敌人。沐小腰在你被关起来的第二天,就被大内侍卫处派出去公干了。你猜……如果大犬他们逃了,沐小腰会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卓布衣走出了监牢的铁门。他没有回头看,但他知道方解后背上的冷寒肯定已经湿透了衣服。
想到卓布衣提到的可能,方解确实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好,但还是被人家当白痴一样看待。想到自己那么煞费苦心的想救走大犬他们,实则都在人家的视线之内方解心里就一阵发寒。
自己还是太幼稚了。
他坐在石床上,仔细的反思了一遍被关押之后的日子。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的很愚蠢,还是把事情想的都太简单了些。想要以后不再有这种麻烦,想要活下去,需要成长的地方真的还有许多许多。这个世界和自己前世的世界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更加冷酷无情。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他想了很久,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起身,开始恢复已经断了很久的修炼。练拳,赤手练刀,不管左手右手都练。他甚至还尝试着呼吸吐纳,虽然依然感觉不到自己的气海。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他没让自己休息,而是不停的在练。
骤然恢复大强度的训练,方解浑身的肌肉就好像被充满了气体一样变得肿胀起来。有些酸痛,但出了一身臭汗之后感觉神清气爽。
当他终于停下来之后,他喘息着走到门口看着铁门外面的飞鱼袍大声说道:“我要洗澡!我要吃饭!还有……将丘余教授请来!”
他喊的声嘶力竭,近乎癫狂。
渭水几乎横跨整个帝国北半步,是北方第二大河流。这条大河在西北与襄水交汇,然后再分流。襄水自北向南直下最终汇入北方第一大河黄河,渭水自西向东流淌。这条横贯大隋北方东西的大河,是大隋最重要的交通线之一。
每天往来于河道上的大船数不胜数,官府的,商行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尤其是在渭水和襄水交汇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货物中转站。每天在这里停泊下来补充给养的船只不下上千,甚至还有从极远的东楚来的商队。东楚紧邻大海,与海外的贸易来往几乎被他们垄断。东楚的商业之发达,远超大隋。
东楚的商人带来的货物,那些做工精美的水晶制品,药物,奇异的水果,甚至一些奇花异草都是抢手货。大隋有的是富人,他们需要一些来自遥远地方的东西来衬托自己的品味。所以他们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一些并不实惠的东西,然后很慷慨的将自己手里的货物压低一些价格卖给东楚的商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大隋的茶叶,蜀锦,丝绸,瓷器这些东西,在大海的另一边同样炙手可热。另一边的人们,也同样以拥有一件大隋的特产而自豪。哪怕是在大隋最廉价的茶砖,在海外也同样卖到令人咋舌的价格。那也是只有富人的才买得起的东西,而丝绸和瓷器,更是只有贵族才能消费的起的奢侈品。
在海外的贵族女子,以身穿一件丝绸的衣服为荣。造型精美的瓷器,甚至被定为只有官员和有爵位的人才能拥有的东西。普通百姓若是得到一件瓷器,就是触犯了国家律法。但令人无语的是,在大隋天价难求的大家书法,在海外却根本没什么关注。倒是一些低俗的黄色读物,被引为经典。
官府的小船在宽阔的河边上来回巡视,指导商船按照秩序进入规划出来的水域靠近栈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河面上来往的官府小船多的令人惊讶。甚至还有大隋的水师战船在远处游曳,岸上更是能看到成队的大隋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
商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许多人将视线投向河道远处。那些官府的小船,让所有的商船尽力靠边让出中间的河道,显然是在准备着什么。到了中午的时候,人们的关注才稍微降下去,就被眼前看到的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
船队!
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庞大船队!
即便是来自号称世界上水师最强的东楚商人们,也没有见过这样规模的船队。根本就无法数清楚到底有多少船只,人们在震撼于数量的同时更加震撼于这船队的性质。看起来,这是一支由大隋水师护航的巨大商船船队,在前面开路的是二十四条能容纳三百名水师士兵的黄龙快船。再后面,是八艘巨大的五牙战船,每一艘都能装载至少一千名士兵。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五牙大船后面那艘庞然大物。看样子最少也有有一百五十米,这已经达到了木制战船的极限。这艘艨艟有五层船楼,桅杆最上面那飘扬的大隋龙旗显得格外的威武肃穆。
艨艟大船上,能看到精甲士兵来回巡视。船头上站着几个人,似乎正在对岸边的景色指指点点。
在艨艟大船后面,则是根本就无法数清数目的大船。虽然大部分不是战舰,没有配备巨弩这样的攻击利器。但船上除了船夫之外,还能看到大批的士兵。谁也无法估量这样巨大的舰队,如果满载的话能运输多少兵员。哪怕是稍微去估算一下,得出的结果也会令人瞠目结舌!
运兵船!
那些商人们震惊的无法言表,他们知道大隋的强大,却第一次如此直观的体现在他们眼前,那连绵不尽的船队如同一条在河道上向前游走的巨龙,让人们无法不生出敬畏之心。
“我要尽快回国去!”
一个东楚商人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我要告诉朋友们……大隋的军队正在向西北调运,这是要有大战的象征,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两个帝国要开战了……我的天,想想都让人觉着害怕!我无法想象,如果这样的舰队开到楚国……我们除了投降还能做什么?”
他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异族瞪圆了眼睛,嘴巴张着,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看到的场面。
“神灵在上啊”
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手指在胸口不断的比划着:“我以为自己的祖国已经足够强大了,我以为我们的舰队可以横扫大洋,可看到隋人的舰队……在想想我们国家的战船和军队数量,那是雄鹰和飞蚁的差别,是大河与小溪的差别,是高山与土丘的差别……我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国王陛下,请他派使团觐见大隋的皇帝!”
没人听得懂他的自言自语,但大家看得懂他脸上的惊恐和敬畏。
所有人都一样。
这才是国家神器,可破天地!
散金候吴一道站在艨艟大船的船头,看着岸边挤满了的人群微微笑了笑。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在少年时他就已经开始走南闯北的生活。他甚至走出过大隋,见识过海外的另一种文明。
所以,他更觉得身为一个隋人应该骄傲。
站在他身边的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蟒磷的王袍,身材修长笔挺,正是大隋皇帝陛下派往西北主持备战的旭郡王杨开,他前两日乘快船迎上吴一道的船队,对身边这位大隋首富,他心里同样充满了尊敬。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商人,可以做到这一步。
但吴一道做到了,甚至会后无来者。
“用不了多久,大隋要对蒙元开战的消息就会传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感慨道。
“已经到了这里,没必要再瞒着了。”
吴一道微笑着说道:“如果不出意外,当消息传开的时候,大隋的雄师已经跨过了狼乳山脉,在抢蒙元人的马奶酒喝。”
“听说蒙元的女子都是五大三粗的?”
杨开问。
吴一道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不但五大三粗,还有一股子羊骚味……”
杨开讪讪的笑了笑道:“少了一件乐趣啊。”
“士兵们不在乎。”
吴一道笑着说道:“朝廷征战颁发的十二军令……没有不许****蒙元女子这一条,也没有不许抢夺牧民财物这一条。”
“会有的。”
杨开肃然道:“但还不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