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那些叛军放箭,将他们自己携带的所有羽箭都放出去!不放箭,死!”
方解大声下令,手下人立刻冲到前面,督促那些投降了的叛军士兵朝着对面叛军大队人马放箭,崔牛儿的手下一开始不敢,方解的亲兵队砍瓜切菜一样剁了十几个人的脑袋,那些叛军才开始稀稀拉拉的放箭。这种事就需要有个带头的,第一个人射出去第一箭,其他人心里不好过去的那关也就过去了。
被俘虏的叛军至少还有两千人,手里的竹片弓虽然威力不大可羽箭放出去倒是颇为密集。对面冲过来的叛军虽然没被射死多少人,许多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还是吓得软了腿。这些人都是叛军南下的时候沿途强掳来的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方解担心左前卫河北大营那边的人马来不及上来,让陈搬山带着山字营出去冲了一圈。骑兵风一样在叛军大队人马的前面掠过,用羽箭将剥下来一层死尸。叛军连忙变阵,山字营冲了一下却立刻就撤回去。
“山字营断后,记住我以前怎么训练的,有敌人追上来不要硬拼,靠速度来回切,等黄阳道的民勇撤出去,你们立刻跟上来!”
“喏!”
陈搬山带着山字营留下,方解带着黄阳道的民勇朝着伏牛山上退。等民勇都上了山之后,陈搬山下令俘虏的叛军也往山上退。用最快的速度退到了连云寨,陈搬山又让叛军上木墙防御。因为后面左前卫河北大营的人杀过来,叛军的大队人马倒是也没敢一味的往前冲。
伏牛山后山,方解让民勇立刻撤走。
“这会派去河南岸的人应该也见了罗耀了。”
方解笑了笑,终于松了口气:“他不是自己说本来就打算对叛军动手了么,我送给他这么大一份礼,他应该好好谢谢我才对。”
卓布衣笑道:“他恨不得一刀戳死你才对!”
其实殷破山猜的没错,这确实是个连环计,但他只猜对了一半。方解带人突袭伏牛山连云寨,然后派陈孝儒假扮叛军去求援。叛军将领听说偷袭伏牛山的不过几百人,以为派出崔牛儿三千多人的队伍已经足够了。但这只是开始,方解带着山字营刚过河之后休息了三天没有动,就是在等陆封侯带着黄阳道的民勇赶到。
前阵子他偷偷离开大营找到了水师将军段争,求他将黄阳道的民勇运过河。段争知道方解是朝廷的人,两个人商议了一下之后,由水师派大船将黄阳道的民勇接走。然后陆封侯带着民勇昼伏夜行,用了三个晚上的时间赶到伏牛山设伏。前期黄阳道的民勇做的足够好,可惜打起来之后无法约束的毛病让方解有些不舒服。
不出方解的预料,叛军数千人马赶来伏牛山,然后方解拿下这支人马,再派陈孝儒回去求援。所以陈孝儒才会说,这差事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事。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不过这也在方解预料之内,殷破山很难想到求援的人会是敌人假扮的。
出乎方解预料的是殷破山竟然带着十几万人马杀过来,在最关键的时候他险些没有把持住。
不过幸好,大犬也完成了他的布置。
方解知道罗耀肯定对段边豹和段边熊有过吩咐,让他们两个盯着山字营。方解让大犬去找段边豹,就说自己带兵围攻伏牛山的时候,中了叛军的埋伏,被叛军数万人马困住。段边豹和段边熊果然不敢耽搁,尽起大军前来救援。
段边豹以为方解被困伏牛山,肯定会挥军进攻。
而方解之前就已经派亲兵赶回黄牛河南岸求见罗耀,告诉他自己安排的一切。就算罗耀说要对叛军开战的话是骗方解的,方解也不认为他舍得段边豹和段边熊那五万精锐。所以他料定了罗耀肯定会派兵支援,这一切,方解都经过仔细的计算。
殷破山搞不清楚伏牛山这边到底有多少左前卫的兵马,所以不敢攻的太紧唯恐被段边豹的人马和伏牛山的人马两面夹击,段边豹那五万精锐不是草人,真打起来足够给叛军压力了。左前卫精锐的战斗力,不是相同数量的叛军能比的。
一旦打起来,战争的重心就会倾斜到段边豹那边。
段边豹兄弟不敢坐视方解被困,罗耀必然担心段氏兄弟的人马,这就是连锁反应,方解脑海里很早之前就有了这个想法。
方解站在伏牛山上用千里眼往南岸看了看,看到有大队人马往北岸移动后彻底松了口气。
这场仗是避免不了了。
“将军,咱们现在去哪儿?”
一脸兴奋的陈搬山笑呵呵的问。
“以罗大将军用兵,既然大军过了河,那就不会给叛军喘息之机。不出预料的话,左前卫大队人马一定会分兵进攻叛军大营,让殷破山首尾不能相顾……陈孝儒,你和大内侍卫处的人,带着黄阳道的民勇赶到向北三十里外的清河口驻扎等我,陈搬山,让山字营集结。”
方解吩咐了一声,笑了笑道:“还没完呢。”
黄牛河北岸,刚刚过了河的罗耀脸色阴沉到了极处。大军渡河,九道浮桥显然不够用了,所以各军的辅兵都在忙活着搭建新的浮桥,而为了配合这次设下的圈套,大隋水师又很恰到好处的巡游到了这里。
这是方解和段争约好的事,当时段争并不认为方解能做到。看着黄阳道的民勇过河的时候,段争心里有的只是悲伤。大隋的正规军人在南岸休整,倒是一群民勇过河去向叛军挑战。身为大隋的水师将军,段争心里怎么可能平静。
但他还是按照和方解的约定来了,或许他只是想看看,那个胆大包天的小方大人,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显然,那个笑起来格外干净的少年郎出乎了他的预料。此时段争的心里,对这个叫方解的人充满了敬佩。
罗耀脸色不好看,是因为他很愤怒。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哪怕他确实是要打算对叛军动兵的。今天这一个局布下来,他才看清楚方解的眼界有多大。他一直以为方解有锐意,是个可造之材。却不认为方解能有这么庞大的视线,能将叛军和左前卫加起来超过六十万大军全都算计进去。
自从领兵以来,罗耀就没有这样被人算计过。
虽然同样都是出兵河北,但主动出兵和被人逼着不得不出兵是两个概念。罗耀异常浓烈的自尊受到了挑战,他这样习惯了独断专行的人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牵一发而动全身方解的山字营,就是那一根头发。
用这一根头发,方解将叛军和左前卫这两个巨人全都拉动了起来。
“朱权!崔伦海”
他冷声吩咐道:“带你们的人马策应段氏兄弟,将殷破山的人马和叛军大营隔开。”
同为罗门十杰的朱权和崔伦海喊了声喏,分别带着自己的队伍从大军中分出去策应段边豹和段边熊。段氏兄弟有五万人马,朱权和小屠的兵力也有五万,十万精锐,足够将殷破山的人马拦在叛军大营外面了。
“文小刀”
罗耀侧头看了看:“带你的人马从西面进攻叛军大营,一个时辰之内攻不进去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文小刀已经兴奋起来,白皙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他是个冷傲嗜血的性子,有仗打,能杀人,他的心就会沸腾。
“喏!大将军放心,一个时辰攻不进去,属下自己割了脑袋!”
他嘿嘿笑了笑,催马冲出去招呼自己的部下进攻叛军大营。
“小屠”
罗耀叫的这个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面容冷峻,尤其是一双眼睛冷的让人心里不舒服。他是罗武死之后罗耀收的义子,是罗武手下一员战死大将的遗子,当时被罗耀抱来的时候不过两三岁。这些年,他一直跟着罗耀。罗耀为他取名罗小屠,他性子里的东西和这个屠字倒是格外的契合。
这个人,被人称为小罗耀。
“带重骑跟在文小刀后面,文小刀破开叛军大营之后,你率重骑踏营,找到叛军的辎重所在,不许任何人触碰。水师的人也在盯着想分一杯羹,一粒粮食都不许让外人拿走。”
罗小屠嗯了一声,多一个字都没说拨马离开。这个人,一年说的话也不如一般人一天说的话多。
罗耀麾下有两个骑兵营,重骑营的指挥就是罗小屠。
“木黎”
罗耀最后叫的这个人,是轻骑营的将军。
罗门十杰排名第九,虽然已经四十几岁,但在罗小屠之下。
“带一万骑兵,从殷破山的人马切开,到伏牛山……看看方解的人马如何了。若是山字营被困,就把他们接出来。让方解直接来见我,若是不肯来就绑了来!”
木黎一怔,心里忍不住想到那个关于方解的传闻。这段日子一直有人在私底下议论,说方解是大将军的私生子。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跟着罗耀,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将军有私生子的事,所以他一直不相信。但是现在,他倒是有几分相信了。派一万轻骑,闯营去救一个小小的五品游骑将军……无论如何,都有些让人不解。
“属下遵命!”
他心里虽然疑问,但还是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
看着手下人被分派出去,罗耀的脸色也稍稍恢复过来几分。方解的图谋这般大,他刚听到那个亲兵汇报的时候确实吃了一惊。可到了现在,他忍不住转念想到,自己要的不就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吗?
无论如何,方解今天的算计都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罗耀的视线投向远处,似乎隔着人山人海在寻找那个年轻健康的身影。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计谋得逞的某人带着一千多骑兵从后山绕出去,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瞄准了叛军大营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说过……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