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阳道和北徽道的分割和其他各道的分割有些不同,其他各道的划分基本上都是以山脉河流顺势而分,但西南河流太多,山脉却少,当初大隋打下了商国之后,将商国分为四道,是按照商国地图,当时的大隋皇帝按郡县数量划分的,所以从黄阳道到北徽道没有什么险要之地,拦在黑旗军前面的就是那几座坚固的城池。
罗耀的目的十分明确,现在看起来他就是要打长安城,所以沿途的城池郡县一律不管,百万大军放开了速度一口气往江北道杀。
而方解不同,他要的不是一城。
所以要想将大隋西南这一片天下揽入怀中,就必须一城一城的打。梁城是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大城,在商国时候就是商国的重镇,为了防备日渐强盛的大隋,商国在梁城布置重兵。可惜的是,商国已经腐烂到了根里,虽然在北方布置重兵奈何将令不明调度无方,因为士兵们对朝廷已经失望之极,没有人愿意拼死而战,以至于隋军南下的时候,北方这几座重镇几乎没有给隋军带来什么麻烦。
不过当时隋军的方略,是以大军吸引商军主力在长江以南决战,然后罗耀率军从商军后面绕过去直逼雍州。雍州陷落的时候,商国还有三分之二的疆土没有被隋军攻克。
紧跟着就是长江岸的决战以隋军大胜告终,罗耀又攻入都城,商国各地纷纷投降,因为百姓被压榨的狠了,竟是有不少地方隋军才到百姓们就将当地官员绑了然后开门投降的。
所以西南的百姓对于大隋仇恨者有,对大隋感怀也有。
雍州城里因为被罗耀杀的人太多,所以雍州附近的百姓对大隋自始至终多是敬畏而非心服。倒是那些投降的地方,百姓们都觉得归属大隋之后日子过的比以前好了不少。毕竟灭商之后,当时的大隋皇帝颁布了不少对百姓有利的政令。
一百多年过去。
战争似乎就要再一次降临西南这片富庶的地方了。
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是国与国之间的交锋,这次,是方解为了扩大自己实力的划分。要想让西南四道镇服,就必须拿出让那些人害怕的实力来,不打几个漂亮仗不多杀几个冥顽之人,终究吓不住那些已经在罗耀手下练出来胆子的地方官吏。
当初隋军所到之处,有不少商国百姓开门投降,可方解带兵南下,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方解在进兵之前,派人给北徽道总督钟辛送去一封亲笔信,告诉钟辛,若是他愿意宣布北徽道从此之后归黑旗军管辖,并且愿意敬献足够多的钱粮,那么黑旗军可以不提兵南下,且为北徽道提供保护。若是钟辛不愿意这样做,也可以,黑旗军将会用更直接的方式把北徽道拿过来。
钟辛给方解的回信来的很快,只二十天,他手下亲信就带着他的亲笔信到了朱雀山大寨。
来人自称叫牛夯,是钟辛手下一个得力幕僚。光是看着名字还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村野莽夫,可这个人哪里有一点牛大力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瘦弱,大概一米七多的身高,能有一百斤就算不错了。衣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一阵风就能撂倒的模样。
山羊脸山羊胡,可是偏偏姓牛。
高坐在帅位上的方解将书信抽出来展开看了看,发现字里行间倒是很真诚,不过钟辛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把北徽道献出来,毕竟他现在还是雍王罗耀的人。钟辛的意思是,他是大隋的总督,有守土爱民之责,不敢轻易迎接黑旗军接管北徽道。不过,若是黑旗军缺少钱粮物资的话,他愿意与北徽道诸名门大户商议,筹集一批粮草辎重送到黄阳道来。
与这封信一块递给方解的,还有一分礼单。
方解看完了信后将礼单展开,忍不住笑了笑。
这个钟辛钟总督出手倒是阔绰,送了东珠二十颗,黄金五千两,白银一万两,前朝大家的真迹字画两幅,四尺高的红珊瑚一座,还有一些小玩意,总价算起来怎么也要超过七万两银子。
“都说西南富庶,看看这礼单就能证明此言非虚。”
方解笑了笑,将礼单递给吴一道:“钟大人买平安,倒是舍得花银子。不过……”
方解看了牛夯一眼,语气微微转寒:“钟大人似乎是不清楚怎么回事吧……他说他是大隋的一道总督,有守土爱民之责,这自然无需多言,这一点难道还需要钟大人提醒我?我黑旗军乃是陛下亲自所建,而我受了陛下旨意带黑旗军保护大隋西南,我要进北徽道,是奉了圣旨清剿西南乱匪,怎么……难道钟大人是把我当乱匪看?竟然打算花大价钱买平安,还是说他才是乱匪!”
这一声冷喝把牛夯吓了一跳,他连忙垂首道:“总督大人的意思其实是,北徽道还算太平安稳,总督大人治下也没有什么乱贼横行,这些银子自然不是买平安的,而是总督大人劳军之资。大将军率军北来辛苦,总督大人特意交代过让我替他多多慰问。总督大人的意思是,既然北徽道没有贼人作乱,那么大将军就不必……”
他看了一眼方解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总督大人说,大军南下耗费钱粮,士兵们也辛苦,大将军更辛苦,既然北徽道平安,就不用大将军再去了。况且这些年来西南百姓的日子过的也辛苦,北徽道更是遭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大将军即便率军南下,只怕也得不偿失……”
“为北徽道百姓计,只要大将军不率军南下,总督大人和北徽道各位世家的大老爷自然对大人感激不尽。若是大将军……”
“怎么?”
方解笑了笑问道:“若是我一意孤行,那么就等于得罪了他钟辛和北徽道那几个名门了?”
“不是不是!”
钟辛连忙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能不麻烦,就都不麻烦。毕竟……当初戍守北徽道的,是雍王罗耀不是?”
方解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寒,啪的拍了一下帅案:“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我叉下去,打五十军棍!”
牛夯吓得身子颤了一下,连忙求饶:“大将军息怒,大将军请息怒!卑职只是奉了我家总督大人的命令而来,大将军还请听卑职将话说清楚啊。”
方解指着他微怒道:“反贼罗耀在江南妙峰山自立为王,如今正率兵北上意图攻打长安,如此大逆不道之人,你居然对他口称雍王。看来你和你身后那位总督大人都是罗耀的同党了,既然如此,我还和你有什么话可说,来人!”
方解叫了一声,外面立刻进来四个骁骑校。
“请大将军吩咐!”
“将这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喏”
听方解吩咐,那四个骁骑校立刻如狼似虎的扑上来,将牛夯按住,不由分说先往脸上给了几拳,鼻子也打破了眼眶也打青了,几拳下去这个瘦如枯木的家伙脸上就胖了不少,看起来顺眼多了。
“大将军饶命啊!”
牛夯一边挣扎一边哀求:“卑职自然是大隋的官,心中自然忠君爱国,请大将军饶恕卑职一时口误,罗耀那个逆贼人人得而诛之,卑职怎么可能是他的同党。卑职若是见到他,必然吃其肉喝其血!总督大人还有许多交待卑职没有说,大将军饶命啊。”
方解摆了摆手道:“那我就听听,钟辛还有什么话要说。”
牛夯揉着被打肿了的脸,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总督大人的意思是,若是大将军不率军南下的话,总督大人也不是不能承认北徽道是大将军治下。而且,总督大人和几位世家的大老爷们还说,若是大将军您同意的话,总督大人会筹措一批钱粮送来,以后每年都会按这个数量敬献,绝不会少了。”
“噢?”
方解笑了笑道:“看来总督大人对自己治下的北徽道倒是很自信,难道北徽道真的没有一个贼寇?我奉了圣命清剿西南乱贼,贼不平就是我对不起陛下信任,有负重托。他日若是陛下问起来,我可是要担责的。”
“回大将军,北徽道太平的很,一个乱贼都没有!”
牛夯连忙顺着方解的话说道。
“嗯”
方解点了点头:“我是军武出身,没有那么多心思,说话也喜欢直来直往,也喜欢别人对我说实话。你可不许骗我,若是北徽道真的没有一个贼寇,我倒是也不必率军南下,劳师动众的耗费钱粮……”
“大将军放心,卑职所言都是实情!”
牛夯点头哈腰道。
“既然如此,那我问问你。”
方解眯着眼睛看着牛夯问道:“总督大人和那些世家大老爷,愿意拿出多少钱粮劳军?”
“这个……”
牛夯想了想回答:“卑职人微言轻,也不敢擅做主张。不如大将军让我回去问一下总督大人的意思,然后将钱粮物资凑齐了之后送到大将军这里如何?总督大人说,他久仰大将军的威名,很愿意和您成为朋友。”
“哈哈”
方解笑了笑道:“我这个人最愿意交朋友了……你回去告诉总督大人,既然他诚意这么浓,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这样吧,五十万石粮草,一百万两银子,蜀锦锦缎各三千匹,羽箭二十万支,甲胄三万套……其他的东西我会让人写一个文书让你带回去,若是总督大人愿意交我这个朋友,黑旗军不会迈入北徽道一步。”
“卑职记下了!”
牛夯在心里骂了一声真黑,可脸上哪敢表露出来。这一趟来只挨了一顿揍回去算是不错了,他怎么敢再停留。
等牛夯退下之后,吴一道笑了笑问方解:“怎么,真的打算和钟辛谈?”
方解点了点头微笑道:“当然要谈,而且还要一本正经的谈,我打算让在齐北郡巡查的孙开道回来,让他主持此事。这个人对银子格外的敏感啊,让他当做必须办到的事来谈,谈的越狠越好。若是敷衍,钟辛瞧出破绽未见得会往外掏银子啊。孙开道这个人斤斤计较,恰是谈判的好手。我要的是钟辛以为我这次只是为了讹他的钱粮,所以要一本正经的去讹!”
“另外,让大军加紧筹备,等钟辛送来的钱粮物资一道,刚好可以作为大军出征的粮草……”
吴一道哈哈大笑,格外的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