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律堂首座在佛宗之中算不得一流人物,不管是按身份还是辈分。明王之下有四大天尊,四大天尊之下有诸多护法,都是佛宗德高望重之人。护法之下才是诸首座,而慎律堂在诸首座中也不过位列第二。
但,历任慎律堂首座,都是一等一的大修行者。
要想执掌慎律堂,如果没有惊人的修为自然不足以镇服众人。佛宗弟子畏惧慎律堂如畏虎,其一是因为慎律堂法度森严,一旦进去基本上如走了一遍地狱,还能活着出来的人能历练出一身钢筋铁骨。其二,是因为慎律堂首座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副座以下弟子犯了错,慎律堂首座不必请示明王就可以直接处置。
所以很多佛宗弟子打破头都想进慎律堂,虽然按照道理进了经义堂才有资格成为佛宗的高层,但许多自知没有实力进经义堂的便一门心思进慎律堂。在慎律堂里做事,佛宗弟子见了谁不是毕恭毕敬?有什么好处全都塞进来,唯恐得罪了慎律堂的人。
上一任慎律堂首座,在杨奇和项青牛进大轮寺那天,被杨奇隔着七座大殿一剑斩了头颅,之后大轮明王重伤逃走,大自在成了废人被几位护法关在地牢里,大轮寺里损伤惨重,所以这位副座便顺利的接任了首座之位。
但这不代表他实力差。
要知道能在慎律堂做到副座的,其实力几乎不弱于首座。
这样一位在大轮寺里德高望重的高僧,竟是被萧一九逼的破口骂人。不过按照辈分来说,萧一九既然是上一任道尊,无论如何也是一派宗门的开创者,就算拿他和大轮明王相提并论也不为过。所以按照地位来说,萧一九比这位首座要高一辈。
“萧一九,我尊敬你是一位……”
慎律堂首座的话还没说完,萧一九懒洋洋的摆了摆手阻止:“打不打?”
慎律堂首座脸色变了变,随即往后退了一步:“明王说,世间有诸多罪恶之徒,当以佛法教诲道其向善,但若是罪恶之徒冥顽不灵,即便是佛法慈悲也可化金刚怒,降妖伏魔,普度众生。”
他伸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圆:“今天我要带你这中原之地的大妖大魔回大轮寺,镇压于法塔之下每日听经礼佛。”
他胸前的圆向外扩大,瞬间变成了一个足有三米直径的囚牢,这是纯粹的天地元气组成的囚牢,一旦被困进去就会遭受元气的镇压。他双手往前一推,那囚牢便朝着萧一九飞了过去。与此同时,方圆三十米之内的天地元气迅速的被从空气中抽离出来,如往低洼处流的水一样往那个囚牢里面灌。
这囚牢竟是诡异离奇,不停的吸收着方圆几十米内的天地元气,无底洞一样。这样一来,就算对手是大修行者,可身体四周的天地元气都被那囚牢抽空,也就无法施展。看起来这一招平平无奇,实则极阴狠。
釜底抽薪。
大修行者之所以有着超绝的实力,便是因为他们能掌控远比普通修行者要多的天地元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周围的天地元气都被那囚牢吸了过去,大修行者也只就失去了强大的依仗。
萧一九动也不动,依然坐在那里。那个足有三米直径的元气囚牢将他罩了进去,然后开始慢慢的缩小。那是慎律堂首座在压缩天地元气,越是变小,囚牢内之人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哼……”
站在慎律堂后面的一个红袍僧人嘴角挑了挑:“当初在大雪山的时候,这个人的凶名也不知道被传的多么离谱,今日一见竟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小人罢了。中原汉人历来就只会口若悬河,有真正本事的倒是少见。首座的这梵天囚狱一旦困住对方,对方再想出来几乎没有可能!”
“师弟不可懈怠轻慢。”
另一个红袍老僧道:“你莫非忘了杨奇的剑……”
“他又不是杨奇!”
之前的老僧冷笑道:“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杨奇,中原汉人数以亿计,还不是只有一个杨奇让人头疼?师兄你也太高看那些汉人了,若是他们之中真有那么多高手,杨奇难道那么多次需要孤身而行?”
“也不能太放心,此人既然能身为道尊自然不可小觑。”
另一个红袍老僧眉头皱的很紧:“他不躲不闪,要么就是重伤,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要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在梵天囚狱里的萧一九缓缓的站了起来。
抬头看了看天。
“那天师弟在大轮寺与大轮明王交手,我虽然不在场,却就在寺外,他以师尊的一剑破万法引天雷动,灭大轮明王十二次轮回……那一****才明白,我与他之间差了多少。不过他那一剑也给我打开了一扇门,让我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意。”
萧一九自语,然后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成剑,向天一指。
“剑引天雷”
这句话一出口,天空便暗了。
一剑出,而天象变。
天空中,有数道雷电自拨开厚厚的云落了下来,如金龙自天空俯视,雷电盘旋了一会儿,忽然化作剑身,几声龙吟自天空炸起,明明还远在云端却瞬息而至,一剑劈在那梵天囚狱上,咔嚓一声,囚狱崩碎,天地元气震荡起来如同刮起了一阵飓风。
“剑一”
萧一九喃喃了两个字,然后并指如剑指向那三个老僧。那几条雷电如龙一般扭了个身,朝着三个老僧扑了过去。
“剑二,剑三,剑四。”
萧一九接连说了三句,于是地上只剩下三具焦炭一样的尸体。三位在大轮寺里也能以修为自傲的老僧,连一眨眼都没有撑住就被剑意劈死。尤其是之前那不齿萧一九修为的红袍僧人,更是被劈成了无数碎块,散落的满地都是,偏偏一颗头颅完好无损。又因为剑意太快太狠,他人头落地的时候尚且还有一分意识。
在他最后看人间的一眼里,那四道闪电围绕萧一九盘旋,声若龙吟。
“唉……”
剑意散去。
萧一九长长的叹了口气:“师弟可以引剑十二,我却只能引剑四……”
远处,蛮王看到这一幕后颤抖着跪了下来,伏地而拜。她后面,数不清的蛮人跪倒了一片,五体投地。
萧一九转头看了看他们,眼神里有了些许笑意:“师弟,当初你让我留在蛮人这里,我能猜到你的意图,有这些蛮子在,蒙元人想要东进中原就多了一道墙。我会让这墙更坚实些,不辱你的信任。”
沫凝脂从房间里出来之后,低声和方解说了几句什么。而在她身后屋子里,阿莫萨就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生机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变成了一滩泥,也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怎么样的一场磨难,堂堂纥族大巫师连罗耀都颇为推崇的人竟像是没了三魂七魄。
方解和沫凝脂交谈的时候,故意和众人拉开了距离。所以谁也不知道沫凝脂和他说了些什么,就如不久之前桑飒飒将他叫到一边低声说了许多一样,只属于两个人知道。
“谢谢”
方解对沫凝脂抱了抱拳:“无论如何,你帮了我忙。”
沫凝脂好看的弯眉往上挑了挑,那张脸美的无可挑剔。方解也算阅历不俗,可真要是论起相貌来,他所见过的女子中只有桑飒飒能和沫凝脂平分秋色。沉倾扇之美在于冷静,沐小腰之美在于温柔,完颜云殊之美在于单纯,而沫凝脂之美,说不清也说不完。
“又不是第一次帮你。”
沫凝脂淡淡笑了笑,眉宇间的那种诱惑让人心里跟着颤。若是寻常男人,心志不坚定者说不得已经拜倒在她身前,惟命是从。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方解收拾了一下心神后问。
“那三年,算不算帮?”
沫凝脂问。
“算”
方解点了点头。
“那就再多说声谢谢。”
他说。
“不必……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帮你一次我就杀你更狠一些。所以我不介意多帮你几次,到杀你的时候才会多些满足。”
沫凝脂依然在笑,温柔嗓音里的话语这般狠却偏偏不冷。
方解耸了耸肩膀:“要杀我的人还真多,你得先排队。”
“还要排多久?”
沫凝脂问。
方解刚要回答,沫凝脂却笑着摇了摇头:“排多久都没关系,我应该会比你活的久一些。而你经历过的威胁越多,自然就越不好杀。而你越是不好杀,我杀起来才会越有兴趣。所以……千万别死在别人手里啊。”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往远处走去。
自从罗耀带兵离开雍州之后,这城里的人似乎都在有意的去淡忘去磨灭罗耀留下的痕迹。人们甚至庆祝过罗耀离开,虽然在纥人入侵的时候人们无比的期盼着罗耀回来。但人心总是矛盾,他们一边期盼还一边恨着,想着若不是罗耀这些年杀纥族杀的太狠了些,纥族人的报复也不至于这般强烈。
在罗府里,也一样。
罗耀离开之后,楚氏便遣散了府里的大部分下人,每人发了一大笔银子,倒是丝毫也不吝啬。留下的几个下人又被她严令禁止,绝不许打扫罗耀常年居住的那座三层木楼。
方解让所有人都先回大营里,交待陈孝儒带人把他从朱雀山带来的东西全都运过来,然后独自一人走到三层木楼前。看着这才几年光景就已经有些破败的楼子,方解忽然想起上次自己进来的时候,是一刀斩了李远山使者。那个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出手足够快足够突然,现在想想不免觉得自己幼稚可笑。如果罗耀愿意,那个时候随便抬抬手指就能阻止他。
甚至杀了他。
“杨奇死了,大轮明王死了,万老爷子死了,佛宗的四大天尊都死了,中原江湖的扛旗人也都死了……这些人在我来之前,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却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而自我来了之后,绝顶的大修行者竟是死了个七七八八。”
方解抬头看着天:“虽然这些人都不是死于我手,但却和我脱不了关系。你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着他们死?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是开了挂的所以肯定挂不了,死的必然是罗耀?因为我还不是那种牛-逼拉风的大修行者啊……”
方解自嘲的笑了笑,看着天空问:“你让我过来,不会真的是让我看着这个世界的大修行者都死去吧?”
说完这句,方解愣了一下。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陈孝儒已经带着一大队骁骑校将他自朱雀山带来的东西都运了过来。整整九口大箱子,每一口都显得那么沉重。四个健硕的骁骑校抬一口,看起来依然不轻松。
“都回去吧。”
方解摆了摆手:“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走进这个院子。”
方解看了看九口大箱子:“派人告诉陈定南,夏侯百川和刘旭日,立刻派兵将城中所有官员大户的宅子都封住,任何人不准出入。从骁骑校里挑选精锐布置好,哪家人往外硬闯出来一个杀一个。调一万精骑在这宅子外面三百步以外围住,要保证连一只飞鸟都过不来。如果房子碍事,那就拆了房子。但,不准有人进三百步之内。”
“我已经知会过清乐山来的道宗高手,他们会协助你。若是两天后我从这院子里出来,立刻屠了雍州城里所有世家,一个人都不许留。”
方解知道,即便自己在两天后能走出这个院子,也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那个时候,想杀自己的人都会跳出来吧?他怎么能给那些人一丝一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