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看着面前这个似乎随时都可能死去的刺客首领,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他对自己下手的轻重有自信,知道这个家伙现在的表现有三成是装出来的。由此可见这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用什么手段暂时保住自己的命。
他以伤痛为假象,让方解以为他快要死了。
可正因为如此,方解看到了另一点,那就是这个人怕死。
谁都怕死,只是有的人能在死亡面前依然坚持自己,有的人则会为了活下去而改变自己。所以,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很多被人敬仰的烈士,也有很多被人唾弃的叛徒。可是在生命威胁面前,谁有能保证自己会如敬仰的烈士那般慷慨赴死?
所以方解说,把他叉出去杀了吧。
“等……等一下……”
刺客首领显然没有料到方解居然真的不打算问他什么了,刚才脑子里想的所有对策就都没了用处。东楚人的思维方式和大隋的人其实有些不同,因为商业的发达,东楚人的头脑似乎更灵活一些,他们一直就比较看不起隋人的那种固执和偏激。
所以,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东楚人很少有几个人能做到隋人的固执和偏激。
在东楚人看来,任何东西都有价值,无论是什么。
这是一个商业帝国长期保持利益至上而形成的一种惯性思维,每一个东楚人都能清晰的为所有东西制定价值标准。付出和收获在达到一定比例的时候他们才会去做,而这个时候刺客首领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又能收获什么。也特别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能保住自己的命。
“你不能杀我,我还有很大价值……”
他被拖行着往外走的时候,用尽力气朝着方解喊了一声。
方解摆了摆手,架着他往外走的那两个骁骑校随即停了下来。
“我们确实是楚国人……”
刺客首领挣扎着坐起来,靠着门框:“之前被您抓住的那几个,都是从大洋彼岸罗斯公国请来的法师,他们说有能力帮我们做事。这些人曾经在罗斯公国有着极高的地位,但是后来他们在罗斯公国已经混不下去了……所以打算出来闯荡,在外面获取利益。”
他将那几个法师的来路解释了一下,然后对方解说道:“我们之所以来,是因为南燕皇帝慕容耻的请求。慕容耻知道大将军您一定会对南燕动兵,他觉得凭南燕的实力不一定能挡得住您,所以向我们楚国寻求帮助。”
方解点了点头:“东楚皇帝答应慕容耻的请求,肯定不止派了你们来吧?”
刺客首领点了点头:“我们的任务只是和这些罗斯公国的法师联手刺杀您,如果我们失败了,还会有其他手段。罗斯公国派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到了南燕大理城,据说他们带着威力极大的武器。”
“什么?”
方解问,虽然他已经差不多能猜到答案。
“不知道……”
刺客首领摇了摇头:“真的不知道,一路上罗斯公国的那些人一直很严密的守护着那些东西,不让我们的人靠近。我只听说那是威力极大的武器,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百人?”
方解似乎对这个数字有些不理解,他能猜到罗斯人带来的肯定是什么威力很大的火器,但几百人的数目还是太少了些。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来说,就算罗斯公国的人领先大隋这边很多,可也不至于造出来什么威力恐怖的东西。如果只是火炮,几百人可以操作的最多不超过几十门而已。
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还没有变态到大杀四方,几十门火炮确实可以扭转战局,但最多是自保。指望着进攻?面对黑旗军的轻骑兵,火炮的威力比面对步兵的时候要大打折扣。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火炮只是安放在大理城用于防御。
这个数量不可能再分几批出去,分别布置在其他大城里。
难道不是火炮?
“这次罗斯公国一共派到了东楚多少人?”
“不到一千人。”
刺客首领回答道:“为了保密,这次罗斯公国的人到楚国是乘坐楚国的商船来的,只是半路上被一艘罗斯公国的商船跟上,为了防止泄密,那艘罗斯公国的船跟到了东楚之后,找借口将那些罗斯国的商人都除掉了。”
方解微微皱眉,立刻想到了陈孝儒说的消息。
那艘货通天下行在东楚看到的罗斯国商船,一定是在半路山遇到了运载罗斯国军队的东楚船只,所以好奇跟了过来。为了防止泄密,这些罗斯国商人被故意引到了东楚,然后被灭口。
所以,方解一瞬间就觉得事情远没有这个刺客首领说的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为了帮助南燕慕容耻抵抗自己,东楚有必要和罗斯公国的人勾结吗?为了保密,罗斯公国的人甚至不惜除掉自己的国民来保密,这秘密到底是什么,有多大?
一种强烈的不安,在方解心里升起来。
方解用刀子小心翼翼的把那六个法师棍子上镶嵌的石头撬下来,没有用手去接触。他知道这些东西有着超凡的力量,能改变部分自然现象。所谓的法师,只不过是依靠这些陨石的功能欺骗人而已。
这些石头,方解潜意识里觉得以后会用的到,所以没有丢弃。或许只是他那种哪怕没有需要也要准备一些的心理作怪罢了,不过处于前世的记忆,方解倒是对法师这个职业很感兴趣。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已经赶来的散金候看了看那几块颜色各异的石头,如果不是偶尔能发出一阵阵微弱的光芒,他第一直觉这只不过是平平凡凡的石头罢了。
“没什么大用处,能改变力场的陨石。凑在一起就会引发一些不自然的现象,变戏法似的。”
方解笑了笑,让人用铁盒子将那六块陨石分别装起来封存。
散金候似乎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笑了笑道:“洋人总是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力场是什么?”
他倒是对方解的话更有兴趣些。
“没什么,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一个词汇罢了。没有合适的词形容这些石头的能力,所以瞎想了一个。”
方解笑了笑,回头对一个懂洋人话的货通天下行的人说道:“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到大隋来。”
货通天下行的一位掌柜点了点头,走到那几个跪伏在地上的法师面前问:“大将军问你们,为什么要来大隋,为什么要来行刺!你们的机会并不多,如果你们还珍惜自己的性命就如实认真的回答。”
为首的那个法师沉默了一会儿问掌柜:“如果我们说了,会保证不杀我们吗?”
“大将军是诚信的,前提是你们诚实不诚实。”
“我们……”
法师叹了口气道:“我们只是在罗斯公国混不下去了,想到外面来重新找回地位。所以才会接受楚国皇帝的邀请,来到这里刺杀大将军。我们需要钱,喜欢钱,我们在罗斯公国已经不能再拥有财富地位了……”
掌柜翻译了一遍,方解摇了摇头:“一点都不老实……”
他指了指那个为首的法师吩咐道:“把这个人杀了,先卸掉四肢,半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他死。”
陈孝儒答应了一声,冷笑着过去一脚把那法师踹翻,然后拎着衣服林子把他丢在地上,两个骁骑校过来按住那法师的手脚,陈孝儒抽刀,丝毫也不犹豫的一刀把那法师的左臂剁了下来。哀嚎声立刻在屋子里响起,震的人耳朵都有些发疼。
方解转身离开,似乎对审讯他们已经失去了兴趣。散金候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着什么。
陈孝儒在大内侍卫处的时候就掌管行刑问讯,或许没有几个人比他更懂得如何慢慢的杀死一个人。他一刀一刀的剁下去,看着血肉模糊极为残酷,可那个法师却不会很快死去。这种折磨,不仅仅是对那个法师而言,其他几个法师更难以承受。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那个残忍野蛮的中原人切开,肢体一部分一部分的被剥离。哀嚎声喊到他们的头皮都跟着发麻心都在打颤,那种恐惧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地狱。
陈孝儒剁了一百零八刀,整整半个时辰,没有多一分,没有少一分。
那个法师已经连哀嚎都都没有力气发出,嗓子里发出如野兽咽气前的那种嘶鸣,很低,但更直指人心。
货通天下行的那个掌柜也是脸色发白,见满手是血的陈孝儒对他示意了一下,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对剩下的五个法师说道:“这就是你们不诚实的代价,大将军是仁慈的,但最恨别人欺骗他。他可以原谅你们被人欺骗着来这里刺杀他,但不能原谅你们不珍惜他给的机会。现在,你们之中有谁愿意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来的?”
其他那几个人早就被吓破了胆子,竟是连说话都不敢了。
陈孝儒不耐烦的走过来,用血糊糊的手在那五个人身上分别写了一个数字,从一到五:“现在你们来选择吧,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们,你们来推选出一个人来回答。一二三四五……试试运气吧。”
掌柜的将话如实翻译了一遍,那五个人立刻被吓瘫了四个,另外一个身子僵硬在那里,根本就忘了该干嘛。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戒备和敌意。不得不说,陈孝儒只用了几个数字,就让五个人对彼此失去了信任。
陈孝儒狰狞的笑了笑:“不来吗?那我就只好抽签了。”
他找了几张纸,写上一到五的数字,然后将纸折好往天空中一抛,随意的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纸条打开。
他看了看衣服上写了三的那个法师,笑着说道:“恭喜你,你中奖了。”
“我说了!”
那个被指到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听翻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一边爬跪着往后躲闪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我什么都愿意说,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分开问”
陈孝儒对那个掌柜的说道:“别给他们串供的机会,他们之中如果有人回答的不一样,指出来,我再慢慢的杀……”
掌柜的打了个寒颤,不敢看陈孝儒的眼睛。
“这件事不寻常啊……”
方解想了想后对散金候说道:“东楚人没胆子对大隋动兵,他们的商业收入七成来自大隋,如果动兵,断了的是他们的财路。军事上,他们的实力也不够。但是现在罗斯公国的人呢出现了,我总觉得东楚皇帝在玩什么阴招。”
“以我看,倒是不必太在意。”
散金候道:“打南燕,即便是慕容耻手里有了火器,可区区几百人的数目也影响不了大局。大将军,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破城的办法……只是……略微有些残忍了。”
“什么?”
“在南孟河上游截流,然后放水淹城。”
方解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了散金候一眼,他发现散金候眼神里有些兴奋的东西,一闪即逝。那是一种享受某些事时候才会有的兴奋,虽然很快消失,但没有逃开方解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