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变强!
这是根本目的,而至于什么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报仇等等目的都是衍生的东西,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变强。修行可以把一个原本普通的人变成强者,当修为达到一定地步之后,即便是面对权贵也可以无视其身份。
在人还不能修行的时候,寒门出身的人想要成为人上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入仕。可是寒门子弟入仕的门从来都不大,甚至没有完全打开,只是开了一条皇帝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好看些的遮遮掩掩的门缝而已。
从文,古往今来多少状元榜眼探花郎出身寒门?就算是有,又有几个最终挤入朝堂?
从武,一将功成万骨枯,而事实上,那一将十之八九是名门子弟,而寒门出身的人只是那万骨枯。
而自从一千多年之前,人开始修行,就是为寒门子弟打开了另一扇门。人的出身有高低,但人的体质却不以贵贱而分。权贵家里的子弟有能修行的上好体质,寒门子弟中也有。看起来这似乎比入试要公平些……
其实也不尽然,有同样修行天赋的人出身寒门和世家,其修为最终的成就高低其实还是多半不同。贵族子弟,有修行天赋的人从小就被送进了名门之中,位高权重者,甚至可以请来大修行者在家中教导,而寒门子弟,靠的还是自己的辛苦挣扎。
沐闲君就是前者。
他确实很有天赋,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这种天赋,所以沐广陵在第一时间就把他送到了东疆虽然名气不是最大但绝对最有实力的蓬莱宗。那个时候,苏阳还不是掌教,上一代掌教的修为就连沐广陵都自叹不如。
但沐广陵没有想到的是,蓬莱宗的上一代掌教是一个真真正正无欲无求的人,所以沐闲君被送入蓬莱宗之后的前两年,上一代掌教没有一丝一毫的照顾。直到老掌教寿终正寝之后苏阳接管蓬莱宗,沐闲君才开始享受特殊待遇。
在很多年后有人提起这个还没有发扬光大就被灭掉的宗门的时候,会说这宗门是毁于道宗项青牛之后,也有人说论根本是毁于方解之手。可事实上,在上一代掌教去世之后,其实蓬莱宗已经走下坡路了。看起来,苏阳继任掌教之后门派实力大为增强,有弟子八百,且得沐府相助。似乎距离光大已经不远,和事实上,论修为来说蓬莱宗的实力跌破了的可不止一个大境界。
苏阳的本事比起上一代掌教来说,差的太多。沐闲君就算天赋再高,从苏阳那里学来的终究有些局限。
从蓬莱宗回到沐府之后,沐广陵曾经和沐闲君有过长谈,他担心的就是沐闲君在那样一种顺风顺水且被人碰上了天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经受不住挫折。当初他把沐闲君送到蓬莱宗,正是因为上一代掌教的修为惊人且不会在意沐闲君的身份,这对沐闲君的成长大有裨益。
可老掌教死去之后,沐广陵希望沐闲君经受的那种锤炼没有了。
一个人有天赋,出身名门,样子帅气,一呼百应,再被人捧的高高的……其实无论哪个朝代,这样的人十之七八都废了。
修行之人让自己变强,也能经受普通人不能经受的伤痛。
但此时的沐闲君,显然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右臂没了,虽然伤口被方解的体质之力冻住,但那种疼痛实在难以承受。他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苏阳被什么东西拦腰切开,这一顺,沐闲君觉得自己的心死了一半。然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看向那个绝美的女子,发现她已经从躺椅上起来,曲线毕露的伸了个懒腰,而那双美眸看着的依然不是他,而是方解。
现在沐闲君的心境,归结起来应该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成功者被另一个成功者踩的面目全非。
“杀了我!”
他如野兽一样嘶吼着,眼睛通红。
“不”
走到他身前的方解摇了摇头:“不会杀你,手里有你,我才能顺利离开东疆。”
沐闲君咬了咬嘴唇,忽然抬起左手插向自己的心口,就在手指已经触碰到衣服的时候却被方解一把攥住,按照道理,他抬手用的时间应该远比方解过来的时间要短才对,可是却还是没有方解快。
嘭的一声,方解在沐闲君小腹上砸了一圈,沐闲君的身子如对折的虾米一样朝后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墙壁上。
一股金锐之力冲入沐闲君的丹田气海,一瞬间将气海冲破。
丹田还在,但内劲全都被方解的金锐之力震碎了。
“今日……”
沐闲君咬着牙靠着墙壁坐起来,嘴里往外淌着血说道:“你予我之耻辱,他日我必百倍偿还!”
他眼睛里的恨意,那般浓烈阴狠。
“放心。”
方解缓步走过去,伸手将他拎起来:“你等不到那一天。”
深夜
熟睡的沐广陵忽然惊醒,已经多年没有做过噩梦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梦境吓得如此狼狈,身上盖着的被子都已经被汗水湿透,衣服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他伸手从旁边桌子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清凉的水顺着喉咙下去,嗓子里那种干裂火辣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些。自从修行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可怕的梦?
沐广陵深深的吸了口气,刚要把杯子放回去的时候忽然心里一震:“来人,去看看少爷是不是在府里?”
他才睡下不到一个时辰,下面的各营将领今天把能调动的兵马数量统计出来,他前半夜一直在看这些,然后在地图前和幕僚们绘制进攻路线,整整一天半夜,他都被军务上的事把时间占去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有可能做出的傻事。
“希望不会有事……”
沐广陵自言自语的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因为走神还是怎么了,手里的杯子就是没有攥住脱手掉了下去,啪嗒一声摔碎在地板上,碎了的瓷片溅了一地。这一下脆响如天空中响了一个炸雷,沐广陵居然被吓得微微颤了一下。
他心里越发的紧张,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大步往门外走去。
“那一对夫妻是谁?”
马车上,沫凝脂舒展了一下双臂,方解不经意间回头恰是看到这一幕,眼神忍不住一定。见他看着自己的胸口,沫凝脂脸微微一红:“再胡乱看,一刀斩了你那双眼睛!”
方解讪讪笑了笑,很艰难的把视线从那美妙的弧度上收回来:“他们是货通天下行的人,货通天下行的实力远非常人可以揣摩,既然能把商行经营到那么大,且手里还攥着大部分朝臣的把柄,散金候还能好好的活着,其一是因为原本货通天下行是大隋皇帝搞出来的东西,其二是因为散金候本身的修为很高,其三,就是因为货通天下行里有不少高手藏着。”
“也难怪……”
沫凝脂居然瞬间就忘记了方解眼神的不老实,笑了笑说道:“能将一家商行做到那般大,手里没有一些实力自然不可能。只是我瞧着那女子的手段很特别,杀苏阳那手段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修行,有些诡异,所以好奇。”
“货通天下行几乎垄断了大隋所有的商业,这样一个庞大的机构中有许多奇怪的人也不为过。不过,这两个人确实是最奇怪的。”
方解道:“我来之前,让散金候安排人手接应,散金候提到了这两个人。男的叫连单,女子叫薛媚,这两个人都属于那种没有什么修行天赋但绝对很强的人,就好像小腰,好像卓先生。”
“特殊能力?”
沫凝脂点了点头:“有时候真不明白,一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同。这个世间竟是有那么多让人叹为观止的特殊体质,就好像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一样。即便到了今日,若说一个通明境的大修行者被一个不懂修行的人杀了,只怕也没几个人会信。”
她感慨完之后问方解:“昨天夜里的时候,散金候不是到了前院吗?为什么没见他出手?”
“因为没用到他出手。”
方解道:“有个人暗处终究比较好,所以他还是不要露面了。沐广陵发现自己儿子丢了的时候,那种心情我能想象的出来。咱们惹了一头卧在东疆很多年的猛虎,谁也不知道沐广陵会用一种什么方式杀出来。”
“是你惹了,不是咱们。”
沫凝脂揉了揉修长美好如白天鹅一样的脖子懒洋洋道:“什么时候我和你是咱们了?”
方解笑了笑,没说话。
东鼎城。
一千二百铁骑整装待发,这是一直很奇怪的队伍,他们身穿的是大隋军队的制式甲胄,身上披着蓝色的披风,但他们身上没有带着大隋的制式兵器,在战马的得胜勾上没有看到长槊,他们后背上也没有背着横刀。
蓝色披风下,能隐约看出来他们后背上背着一根木棍一样的东西,因为盖着,也看不仔细。腰畔上,左侧挂着一柄两尺长的短刀,右边挂着一个鹿皮做成的套子,里面插着一根弯弯短短的棍子似的东西。
沐广陵从国公府里大步出来,翻身跃上一匹神骏的战马,脸色阴沉。
他身后那个姓周的老管家有些关切的说道:“老爷……这事还是交给下面人去办吧,料来那些人也不敢把小公爷怎么样,多半是抓了当人质好出东疆,您这样带兵出城,只怕会引起下面各营人马和各家的揣测。”
“没时间理会这些。”
沐广陵寒着脸说道:“我自己的儿子出了事,当然是我去救!”
他一拍战马:“山海关那边你亲自盯着,一旦拿下,吩咐各营立刻在东鼎城集结,十日之内所有人马必须到齐,违抗军令者,立斩不赦!”
“喏”
老周应了一声,看着国公爷脸上的怒意心里忍不住颤了颤。
已经太多太多年,没有在这位被人称为真君子的和善国公爷脸上看到这样浓烈暴虐的怒意了。老周心里有些发冷,不敢再看第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