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这个字包含的意思太多太多。
如果这仅仅是一个姓氏,那么也不至于让那么多的英雄豪杰为之拼命。不管是不是天意,老虎额头的斑纹赋予了它天授一样的王位。而人,尤其是男人,有多少人为了成为王而抛洒热血,却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大隋长公主就要亲自主持仪式封方解为王的消息已经散播了出去,这消息不仅仅是给黑旗军上下将士们一个信号,也给了黑旗军之外的势力一个信号。方解封王,他就是得到了大隋杨氏皇族承认的正统势力。有多少造反之后还想着大隋皇族能给一个名正言顺的封号?又有多少人表面上对这种封号不屑一顾实则心里嫉妒的想要撞墙。
虽然这只是一个封号,听起来也不似自立为王那般的有豪气,可是对于大隋现在的乱局来说,这是最好的一种方式。
方解的心思却没有在这上面,这些事自然有下面人操持,他无需费心什么。他的精力还是在军武上,毕竟高开泰那十几二十万人马不是草把子。就算是草把子,一刀一刀挨着个的砍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砍完的。
“骁骑校的人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方解一边翻看各军送上来的呈报一边问陈孝儒:“属下已经安排了不少人手盯着,不过高家军大营里面的事也不好打探出来。属下虽然在进兵之前就开始安排人进高开泰的大营,可时间这么短很难接触到那个层面的事,目前也只能在大营里多看多留心。至于外面的人,倒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人马调动也没有异常。”
“一点异常都没有?”
方解问。
“没有。”
陈孝儒笃定的摇了摇头:“属下今儿下午刚刚收到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高开泰大营里如往常一样平静。从这往北京畿道各城关隘也没有什么异样,城防一如既往的严密。”
方解嗯了一声:“高开泰的心志还算不错,换做别人或许早就已经被自己的疑心折磨的寝食难安了。北边的事不急,这一战打到这会儿反而急不得了。比起高开泰,我心里更惦记着东疆的事。”
“主公,骁骑校的人对东疆那边的消息一直没有放松过。昨天向您禀报过,纳兰定东驰援东疆的队伍还没有过山海关,算算消息往来所消耗的时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纳兰也就是才出山海关。至于参战,还要等沐广陵的分派。现在东疆各势力混杂,但有咱们货通天下行和骁骑校的人那边策应,纳兰带着的人马不会出什么事。再说,纳兰还是北辽人,北辽人驻地距离战区最多也就不到十天的路。”
方解点了点头:“东疆的事盯的牢一些,尤其是牟平城那边,虽然现在已经被洋人控制但更不能放松。杨顺会那两卫战兵未必都和他一个心思,让那边的骁骑校去查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帮洋人做事。我对杨顺会有一些了解,估摸着他身边必然有人被洋人收买了。查到这个人,能生擒最好。如果不能生擒就除掉,然后尽力策反杨顺会手下将领。虽然那两卫战兵是后来新建的,但杨顺会练兵有一套,那些兵将都能用。杨顺会心里留着的血已经黑了,可那两卫战兵心里的血一定还有不少人是红的。”
“属下一会儿就安排人去传消息。”
陈孝儒道。
方解嗯了一声:“另外,已经打到这了,是时候和木三联系上。当初为了保护他断了和他的联络,但一直派了人在他身边护着。就要进京畿道,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要打长安城。木三这两年一直在城里没出来,他对城内的了解比谁都多。”
“把他带出来?”
陈孝儒问。
“不,他留在城里更好些。联系上之后,让他去我当初在东二十三条大街的铺子里,进门第二块砖下面我留了一些银票,让他拿去走动。长安城里从来都不缺贪银子的,以前有大隋皇帝镇着他们还有所收敛,现在城中没人做主,银子对他们来说比什么都亲切。让木三不要吝啬,凡是花钱能买来的,就没必要吝啬。”
“当然……”
方解追加了一句:“凡是用银子能买来的人,都没必要珍惜。”
……
……
酒色财从长安城里出来已经有二十几天了,到了黑旗军大营里也有三天。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长安城的城墙再高大也没有什么用。那身肥肉都不能阻挡他身轻如燕,城墙怎么可能拦得住。
黑旗军北上之后,吴一道派人去长安城和酒色财联络上,让他回来。这个干什么事都惜力的胖子这次一路飞奔回来,几乎是不眠不休,看起来竟是瘦了些。吴一道也没急着问他什么,回来之后让他舒舒服服的睡了三天。
“爷”
走进吴一道住的屋子,酒色财深深弯腰行了一礼。他换上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一如既往的紧身款。说起来他的每一件衣服做工都极考究,用料也很好,但他偏偏不肯将衣服做的肥大些,似乎很享受衣服裹紧在身上的那种感觉。又或者,他坚持认为这样穿衣服看起来会瘦些。
“睡饱了?”
吴一道眯着眼睛看了酒色财一眼,放下手里的书册。
“睡饱了。”
酒色财点了点头:“知道爷让我回来,心里乐开了花,两条腿跑起来根本停不下来,一口气从长安城跑回来确实累了点。不过回到爷身边就是踏实,睡觉都不用防备什么。”
吴一道点了点头,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下说话。”
酒色财蹭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等着吴一道问。
“城里的局面如何?”
“乱!”
酒色财的回答没有出乎吴一道的预料。
酒色财整理了一下思绪:“其实这乱从杨坚带着铁甲军离开长安城之后就开始了,只不过最初没有乱的这么明显。杨坚才走没多久,就有人暗中调遣高手刺杀杨坚留守长安城的大军韦木。不过这个韦木修为不俗,几批人杀进去,每一个得手的。倒是被他擒住一个刺客逼问出幕后主使,韦木带着铁甲军屠了一个家族。”
“这之后,想杀韦木的人沉寂了一段日子。过了有半年,又开始有人暗中派人刺杀韦木。可是城中那些真正的高手都有自己的事做,能被请来的多半是没什么大本事的江湖客。动手的次数不少,但没有一次伤到韦木的。韦木后来勃然大怒,带着铁甲军一口气屠了三个大户。”
酒色财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再后来,因为王一渠和高开泰开始进攻长安城,刺杀韦木的人倒是没了。因为那些家伙都心知肚明,王一渠和高开泰若是进了长安城,他们那些人未必能得到好处,还不如留着韦木守城。”
“不过,属下离开长安城之前,打探到有人已经请动了一个高手,要杀韦木了。后来属下知道那人的名字之后,想了想,哪里需要别人去想,他自己说不得早就想杀韦木了。”
“罗蔚然?”
吴一道问。
“什么事都瞒不住爷!”
酒色财恰到好处的拍了一句马屁:“属下知道罗蔚然回了长安就藏身在皇宫里,以韦木的修为料来也知道。不过韦木不敢去主动招惹罗蔚然,毕竟他和罗蔚然动手的话一点把握都没有,也就假装不知道。属下不知道为什么罗蔚然一直在皇宫里不出来,又是为什么突然打算出来要杀韦木了,而且消息居然还走漏了出来。”
“罗蔚然没那么笨。”
吴一道摇了摇头:“他要杀韦木不会宣扬,这件事是有人挑拨离间。看来还有人知道罗蔚然就在长安城里,所以编造出来这个消息抛出来,目的是想引韦木和罗蔚然去厮杀一场。不管谁死,围观的人最起码还看了一个热闹。”
“心肠真歹毒。”
酒色财叹了口气:“我怎么就没想到……我要是想到了,早就把这样的话满大街散布了。”
吴一道白了他一眼:“城中多少兵马?”
“不少”
酒色财回答:“禁军当初虽然被铁甲军排挤,但规模没变,至少有一万八千人。城防军是当初杨顺会离开长安之前的兵马,数量不下三万。那兵马本事被小皇帝要了去自保的,然后让杨顺会筹建新军。现在小皇帝死了,这三万人没有一个服众的人领着,不少人都瞧着眼红,朝廷里那些人争的头破血流,早就已经没有什么脸面可说了。”
“百里长安城,太大了。”
酒色财叹了口气道:“虽然看起来军队数量只有五万之数不算多,但百姓数量太多。有人若是许以厚利,没准就能招募起来一支大军。”
“不会”
吴一道忍不住笑了笑:“在长安城那么多年,你还是不了解长安城的百姓啊。自视高人一等,个个都认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到时候大军到了长安城外面,长公主说句话,那些百姓就会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
“对了,爷……”
酒色财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问出来:“爷,咱们呢?就这样?”
吴一道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就这样。”
“可是……为什么?”
酒色财问。
“爷您不是说,那个人已经死了吗?没有了那个人在背后看着咱们,何必还要为别人做事?只要爷您一声令下,货通天下行的人全都站起来就能平掉半边天下!”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还要在我手下做事,不要逼着我做什么。”
吴一道认真的说道:“我说就这样,那么就这样。如果你觉得不服气不甘心……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酒色财愣住,然后使劲点头:“属下知道。”
“该做什么做什么,就不会失去该得到的。”
吴一道缓缓道:“当初我留下你在我身边做事,就是因为你够聪明。如果你真的够聪明,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那么你就明白你该做什么。”
酒色财俯身:“属下明白了。”
吴一道摆了摆手:“一会儿你直接去找主公吧,他会安排你一个合适的位置。骁骑校里先做个副都统,日后功劳大了,前程似锦。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也没给你什么,现在我能给你就是把你从暗处放在明处,将来的路有多宽,看你自己怎么走了。”
“谢爷!”
酒色财又拜了拜,揉了揉眼:“以后来了爷还是管饭的吧?”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