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黛玉方定下了心,却不由得还是娇喘吁吁了,待雪雁取来了灯,遂忙接在手里,仔细把玩了一回,方道:“真是难为妹妹费心了!你快去睡吧!”
雪雁这才掀帘子出去了,不由心中一番唏嘘,素知黛玉也是极爱怀玉弟弟的,又岂是那小气之人,只唯有把这灯竟是如此的爱惜。
彼时,黛玉细细端详着那灯,元宵佳节之夜的种种竟尽数展现在眼前,一时只觉思绪纷乱,愁肠百转,这苦处却原非别家乡、离父母之起,个种缘由却不能得知,唯只能对着那灯黯然地淌泪,一时呆坐许久,竟不自觉。
还是雪雁与黛玉心意相通,躺在床上复回想起方才黛玉此景,实难放心,遂起身来到了黛玉屋中,果然见她正默默流泪,遂少不得一回柔声劝慰,黛玉这才安神就寝。
只叹凄凄残月下,一帘幽梦长!
直待次日凌晨,天方泛起鱼肚,黛玉就穿衣起身,凭窗而做,且在一方罗帕上写下了几句诗句,方才觉得心中略舒缓了些。这几句诗遂也记下:“眼空蓄泪泪空垂,惆怅婉转却何为?马去鹰飞无处问,灯火阑珊故人回。”
待写过诗篇,黛玉且收了这般惆怅心思,强打精神。彼时,雪雁也起身,一时侍候更衣梳洗,扶了黛玉自向贾敏处请安。
进的门时,见林如海夫妇具以梳洗停当了,黛玉问了好,贾敏少不得拉住黛玉的手细细端详,因见黛玉两目红肿,料定必是昨夜想及明日就要启程、抛家别亲心里不受用所致,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哀叹,但面上也是不好显现出来,遂也只得佯装笑颜说道:“我儿切不可过度悲伤,你此去无非一年半载,我与你父亲自会接你回来,到时我们一家人自会好好团聚,再有你此去非比别处,乃是你外祖母家,是我滴滴亲的娘家,贾府乃堂堂世袭荣国公府,备受恩宠,府大人多,规矩自是不小,然我儿也不要过分拘谨,须知你是我的女儿,贾府一家之长乃是我的母亲,母亲对对宠爱有加,爱屋及乌也必会对你与别个不同,故我儿只需安心住下就是了。”
黛玉一直倾听教诲,待母亲说罢才悠悠地说:“母亲,是孩儿,不该勾起这一遍愁肠惹得母亲不得安心,今日母亲所言,孩儿句句铭心,到了贾府自会安分守己,孝顺外祖母并其他长辈,与弟兄姐妹们和平共处,绝不让母亲再担心分毫的。”
林如海也笑道:“正是呢,我儿如此聪敏机灵之人,断不会让我与你母亲失望的,罢了,今日我也与绅亲王告个假,咱们一家四口且好在一处聚上一日,明日就送黛玉启程奔京都吧!”
三口又将一列琐碎事务商议了一回,小兰把怀玉领过来了时,一家人自在一起暖意融融地用早饭。用罢饭,林四来禀报那安静雅致的院落已经寻得,也已付下定金,遂贾敏并如海又商量选日不如撞日,索性明天让小兰也带了怀玉自去入住那里便好。
商议罢了,林如海自去安排明日一双儿女启程的诸多事宜。贾敏拉住小兰的手:“自是一番叮嘱。”黛玉也躬身施礼道:“兰姨,您在我府服侍多年,今不得已把弟弟交与您带,还望兰姨多多费心呀!他日黛玉自当好好报答您的恩情。”说罢便跪了下去。
慌得小兰急忙把黛玉扶起来说:“小姐,您这是说哪里话来?想当日我与小菊姐姐一起随夫人来到林府,小姐待我如同亲身姐妹,后又见我与林四两下有情,遂将我许配与他,并赐我屋舍及日用诸物,此番恩情,小兰一直无以为报,今得了这个机会,再没有不尽心竭力的道理,如若不然,我小兰便枉为人世一场了!故小姐和夫人自当放心,我小兰必会拼住性命保护少爷安全的!”
这一番肺腑之言,直令得贾敏黛玉感激非凡,遂三人一起拉住了手,一片深情自在彼此之间传递。唬得怀玉在一旁,以为三人在那游戏玩耍呢,遂吵闹着也要玩上一玩。小兰便笑着带他出去玩了。
贾敏望其背影说:“我何其有幸结识了小菊小兰这两位异姓姐妹,想小兰当日与我同时有孕,几乎又是同时产子,又因我奶水不足,她就放下自己的孩儿不顾,只是帮我带着怀玉,怀玉跟她自然分外亲切,小兰带他我自没有不放心的了。”
提到小菊,黛玉方暗自思忖了一回,不由想到身上戴着的一个晶莹剔透的佛手玉坠,遂摘下来与母亲说:“说到菊姨,我这坠子还是她赠与的吧,也不知数载过去,她又在何方呀?”
贾敏道:“是呀,想必她是寻到自己的心上人。”
言罢,母女二人又是感慨了一番后,贾敏又拿出一个红木描金的小木匣道:“玉儿呀,你此去虽说是投亲,可我们也不能失礼,你父亲自备下了几箱礼物,明日随你同船而去,这个小匣子里装着的是我几件随用的饰物,还有几千两银票,你好生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吧!”黛玉虽不爱这银钱之物,但也不愿违其心意,自是好好的收了下来。
一时闲话少叙,林如海办好一应事物后回了府,仆人自把酒席备好,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地用过了这一顿临别的团聚之宴。
饭毕,林如海得报王爷来请,随忙去了,这边贾敏就催黛玉早去歇息。黛玉应了,自出来回自己的院落。进了门,便交待雪雁把那红木匣子并那盏美人灯仔细的收好了。雪雁何曾精灵细致呀,自明白这两件是极重要之物,遂拿出了一个防水的蛇皮箱子好好的把这两件东西收好。一时安歇就寝自不必提。
单表绅亲王处,林如海把现今巡盐衙门库里的银两多少,俱都上报给他,绅亲王一听,很是欣喜,遂命宋金好生去置办兵器,因得知自己的各路亲信这几日就要陆续来到,遂又把如何安置事宜好好商定了一回。何坤一直在旁倾听,也插不上话,只闷闷坐在那里,一时心思又飘忽到了昨日竹园那里,暗忖:“不知今日,那位佳人还会在竹园吟诗吗?”遂提了笔,自在那宣纸上写了一首诗:“月下惊见美人容,俊雅风貌难形容。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谁与来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