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贾母处吃过茶出来,早有紫鹃拿着灯笼在门厅候着,一时扶着黛玉就往住所而去。宝钗也自有莺儿接着走了,宝玉见大家各自散去,却觉今日兴头未足,只想着还找哪个姐妹说会子话,因想着白日宝钗气他之事,需要好好哄哄宝钗,遂就跟着宝钗而去。
且说宝钗白日吃了个闷醋,今见宝玉知趣的又来哄自己,倒觉得很是受用,遂也并不赶他,只由着他跟着,二人自又向薛姨妈处喝茶聊天,暂也不提。
且说黛玉回到屋中,只觉着今天这一日着实疲乏,就命紫鹃赶紧为自己铺床,紫鹃一边忙着一边问道:“明日姑娘出行,可想好了带谁同行?”黛玉打了个哈欠道:“我想让你和雪雁都出去散散心!”紫鹃道:“姑娘你心意虽好,但我却觉着这到不好,明日出行的太太、奶奶、姑娘、小爷,还有东府那边,阖家那么一大家子人,也都随行带着自己的丫头,又有几辆车够坐呀?我看姑娘还是带着雪雁去吧,她年纪小,图新鲜的心儿重。”
正说着,雪雁端着铜盆进来了,说道:“依我说,还是紫鹃姐姐去吧,我同姑娘来的路上,已经游山玩水了,倒是姐姐自小就待在这府里,哪也没去过,不如借此机会游历一下,岂不好?”
紫鹃虽然也想去,但知道雪雁向来是活泼性子,况她在苏州老家时,常常陪着黛玉出去游玩,这一入了贾府,只整日闷在家里,可不要憋出病来,故而说道:“我这人素喜在家刺绣的活计,不愿意跋山涉水的,还是妹妹去吧,妹妹也常陪姑娘出行,遇到些什么事故,也比我会应对呀!”
雪雁知道她这是变着法的想让自己去,故而说:“紫鹃姐姐,你就别推脱了,我看得外面的景致多了,实在是不想再看了,况这才是阖府出行,我如此毛躁,到怕一时做出不稳妥的事来,还是姐姐行事谨慎仔细,还是姐姐去吧!”
紫鹃还要再说推脱之词,黛玉道:“紫鹃,你就别推脱了,还是趁此机会,出门见见世面才好!”
紫鹃见二人皆是一番诚意,少不得就应了下来。一时服侍黛玉盥洗毕,雪雁又问还要带什么东西。黛玉说一应吃喝,早有安排不必带什么了。雪雁突然想起了海青所赠的百效丹,便让紫鹃带上。
黛玉听了不解道:“好好的,带它做什么?”雪雁道:“姑娘你一向身子弱,此番若有什么闪失,把它带在身上可保万无一失。”黛玉笑道:“你这小小年纪,兴起事来倒越发的周到了!”因又想起了送药之人,不由心中升起一片感慨之情,不再说话,兀自躺在床上睡了。
这边雪雁把药找好了,放在明日要带的包袱里,交给了紫鹃。彼时,紫鹃已将床幔放好,接过了雪雁递过来的包袱,出了屋子,来到二人就寝的房间。
紫鹃因想到二人方才提到的百效丹,自己却从未听说过有此类药,便问雪雁:“雪雁,你说的那个百效丹,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雪雁笑道:“难为你没有听过,这本不是寻常药铺里能见到的药,乃是一个奇人所赠。”紫鹃本也是蕙质兰心,观之巨细的,联想起姑娘十分珍爱的那盏美人灯,料定必有缘故。遂问道:“哦?哪个奇人?莫不是就是赠姑娘灯的那个人?”
雪雁道:“我的好姐姐,你可真是厉害了,怎么连这个都猜到了?”紫鹃道:“这有何难,前日见姑娘为宝二爷要借那盏灯急得那样,你又不顾主仆之别,把宝二爷好一顿冲撞,就料定了这灯毕竟有来历,方才你提到了那神奇的丹药,姑娘便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是再笨的人也看出来了!”
雪雁道:“既然姐姐是那么明白的一个人,又是真心的为姑娘想,我索性今日就都告诉你吧!”于是,雪雁就把从苏州来京城路上的一些奇闻所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紫鹃。
紫鹃听完,不由好一阵唏嘘,心想:“难怪宝二爷那么完美的人物也入不得姑娘的眼呢!原来是有这么一位文武全才,英俊倜傥的人物先占了姑娘的心呢!不过,想来姑娘那么至美脱俗的人物,也只需得那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宝二爷确实太过脂粉气了。”
见紫鹃一时无语,雪雁不由好奇问道:“姐姐,你在想什么呢?”紫鹃就把方才所想告诉了雪雁,雪雁冷哼了两声道:“我说姐姐得出去见见世面才好吧,说句下人不该造次的话,宝二爷究竟有什么好?看他那样,第一次见了我们姑娘,就只那样,第一次看我这个丫头,也是那样!真没有个尊重的样子!”
紫鹃道:“你来的日子浅,了解他并不深,他是有些不好的毛病,可是对下人是极好的,尤其是女孩子,在他的眼里,我们这些女孩无论姑娘还是丫头,他都一视同仁,从未有高低贵贱之分,他的心也是极好的,但凡是个丫头,有了病灾的,他也总是拿出自己的体己钱来给请大夫看病。就说去岁冬天吧,晴雯偶感风寒,宝二爷就很是关心,请医问药不说,还亲自给她喂药呢!对于咱们姑娘,那就更不用说了,以后日子长了,你就会知道了!”
雪雁便笑道:“你这么夸他,难不成是看上了他?”紫鹃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上来掐她一下道:“你这死丫头,人家把心里话对你讲出来,你却这么奚落人家,看我以后还和你说不!”雪雁急忙赔不是说:“好姐姐,原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二人正笑闹着,听得黛玉从里屋叫道:“紫鹃,雪雁,你们两个怎么还不睡呀?都这个时辰了,还只管闹!”
紫鹃、雪雁相视一笑,紫鹃忙道:“知道了,姑娘,我们不过开了个玩笑,你快睡吧,我们也就睡了。”说罢,对雪雁小声道:“快睡吧!”雪雁正色道:“好姐姐,咱们玩笑归玩笑,我今日与你说的话,可莫不可对旁人说去,若不然,可就害了我们姑娘了!”紫鹃立刻正襟危坐道:“我自知妹妹与我说得这番话的于姑娘的重要干系,我若外传,定让我这口里生钉,烂掉舌头,从此就成个哑巴。”雪雁忙道:“我怎么还不会信你,不过嘱咐姐姐一会,姐姐何苦发这个誓?明日一早,姐姐还要陪姑娘出府,还是快睡吧!”一时二人睡下,一宿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