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张超凡的电话,我继续看书,却没了状态。虽然单词里的每个字母都认得,可就是记不住拼写,不由着起急来,一着急,自然想到了作弊。大学的那些课程,我也没怎么学过,但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想出各种办法都一一通过了。
除了抄小条、扒头望眼、屁股底下塞书等源远流长众人皆知的方法外,我还利用高科技手段,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而对作弊方法推陈出新改良换代,在这一点上,我完全做到了与时俱进。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能加快国民经济的发展,也为考试作弊创造了有利条件。通信设备的发展史,在某种程度上便折射出我考试作弊的发展历史。
刚上大学的时候,手机尚未普及,我配了寻呼机,考试的时候调成振动,让学习好的同学快点儿答题,交了卷出去把选择题答案通过呼机告诉我。为此,大家往往在学期刚刚开始的时候,便省吃俭用,以节省出购买BP机的钱。当时的一切日常开销都来自父母,如果告诉他们说自己需要一个呼机以便考试作弊方便的话,有点儿良知的父母都不会给孩子这笔钱,所以只好从有限的生活费中想办法,勒紧裤带,用腰围的减少,换取分数的提高。
有些课程的考试不只是选择题,也有大题,需要解题过程,汉显寻呼机也难堪重任,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先交了卷的同学会把答案抄在纸上带出考场,然后再呼:“答案已放在三楼厕所从左往右数第二个坑的门后。”如果大家都这么做,就会有好多人举手说要上厕所,让老师以为学校食堂不讲卫生的老毛病又犯了。建校这么多年,每年都有学生吃坏肚子,如果哪年食堂的饭菜没出现问题,一定会登在校报的头版头条引起轰动,并在学校官方网站转载,所以很多便秘的同学都指望着依靠食堂的饭菜泻火,这样就不用吃三黄片了,可是象征干净卫生的流动红旗依然辗转于食堂各个窗口之间。
去了指定地点,拿到答案后,为了惟妙惟肖,都要耗个上趟厕所的时间再回教室。如果没有及时赶到,被别人抢先一步,占了那个坑拉屎,可就不好办了。一次张超凡呼完我我去拿答案,见门关着,就拽了一下,门插着,里面问我干吗,我说拿东西,对方说这里面除了纸篓没别的,打扫卫生等拉完再说,把我当成保洁员了。我虽万分急迫,但又不能说是拿考试的答案,万一里面蹲的是个积极分子,正愁找不着坏人坏事作斗争,我这么做就等于送上门找死;或者他是个落后分子,为了撤销身上的处分,一直想做件好人好事,现在机会来了;再或者他是名人民教师,课上到一半因为憋不住就跑了出来,我要那么说的话等于撞枪口上了。所以我只好耐心等他完事儿,再悄无声息地把想要的东西拿走,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但这次运气太不好了,里面那人正好没带纸,估计他知道不可能有人给自己雪中送炭了,不得不做出从纸篓里找张干净一点儿的凑合用的决定,却突然发现门后粘着一张纸。我在厕所外痛心疾首地听到里面说了一句:“太好了,这儿有纸。”然后是把纸张展开的声音,他又说了一句“好像是答案”,听到这里,我赶忙冲了过去,但还没跑到跟前就已听到冲水的声音。门这时候开了,那人走了出来。幸好他习惯不好,把纸扔在坑里冲走了,否则说不定我会饥不择食,不管被他擦成什么样,也要坚决从纸篓里捡出来,如获珍宝般把它掖进衣服里带回考场,并伺机掏出来抄写,若被老师发现则不计后果地塞进嘴里吃掉;更万幸的是,纸没有在坑里堵住,否则很难说我会不会做出下手把它捞出来的决定,和考试不及格比起来,这点儿困难算不了什么。如果每门功课都要通过如此考验才能及格的话,我宁愿多经历几次,多亏像政治、体育这样课程的考试,我能凭借自己的实力通过。后来我想了想那张纸的去向,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考试就结束了,便没有麻烦学校后勤的老师说我钱包掉进去了请他们帮忙打捞,而是赶紧回宿舍去找张超凡,让他回到我的座位上替我考试,反正监考老师对我们不熟,也不会再检查学生证了。可张超凡去操场打球了,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操场找到他,他以为我也交卷了,还把球传给我,我运了两下,过了两个人,上篮得分后,才跟他说了回去考试的事情,并以两个鸡腿为代价,终于说动他换上我的衣服回到教室。听他考完回来说,监考老师说他:“这泡屎可够长的,拉哪儿去了。”
随着科技的发展,毕业前我们有了手机,答案可以通过短信,现场直播、群发群收。张超凡多次扮演了卫星的角色,发出信号,被众人像千家万户的电视机一样接收到。如果传递大题的答案,会做的人就交了卷出去,给里面的人打电话。那时候我头发长,遮住了耳朵和脖子,戴着耳机老师也看不出来,接通后我不说话,对方念答案,他说我写。一次念得太快,我一着急,说了一句:“慢点儿!”恰巧此时老师溜达上讲台,绊了一个趔趄,让我的这句话给感动了,双眼饱含泪花,冲我报以无限感激的一笑(该老师是个年轻女性,长得不好看,平时有点儿自卑,理解她的人不多)。我低着头奋笔疾书,没时间细细品味这微笑里的其他含义,忘了再回应老师一句:“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