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我彻夜没关手机,按平时的习惯,睡前必须关闭手机,再重要的事情也得等我睡醒了再说,可是这次我宁愿周舟在任何时候打来电话把我吵醒。
电话虽然没有打来,我却依然没有睡好。觉睡得四分五裂,每次都是刚睡着一会儿,便猛然醒来,看看手机有无来电,生怕自己睡着没听见。
这一宿基本上是晕过来的。第二天居然在七点半的时候起了床,这是我自打没有工作后第一次在太阳方位与正南方向夹角大于四十五度的时候起床,而且鬼使神差地拿起政治书背诵。杨阳下地撒尿的时候,见我正拿着书看,昨晚他上床睡觉的时候我也是用这个姿势在看书,便特敬仰地说:“我操,真牛B,看了一宿啊!”宿舍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无论白天黑夜,总是有人睡觉,也总会有人醒着。
可是我并没有心情看书,虽然上面印的都是中国字,但在我眼里那些文字比甲骨文还让人费解。我放下书,见杨阳正趴在桌上写东西,便问:“写什么呢?”
杨阳说:“昨晚做了一个梦,特荒诞,可以写成一篇先锋小说。”
我说:“没想到你丫现在又是诗人又是作家,将来得茅盾文学奖的时候,别忘了哥们儿,还等着你拿奖金请客喝酒呢。”
杨阳说:“都是蒙人的。小说是个人就能写,并非高不可攀,和环卫工人扫地没什么两样。后者是走到哪儿扫到哪儿,哪儿脏扫哪儿,前者是说到哪儿写到哪儿,哪儿薄写哪儿。”
我说:“你真是社会主义好公民,不仅每天制造生理垃圾转化成肥料对社会主义做出物质贡献,精神贡献上也毫不放松。”
张超凡从被窝探出头,以领导的语气对杨阳说:“20世纪60年代的悲剧不会重演,你要脚踏实地地写好每一篇小说,即使为广大劳动人民创造不了精神文明,也要创造精神快乐,充分领会十六大精神,用科学技术武装自己,将三个代表中‘代表先进文化发展方向’落到实处,做到不写错字、别字,内容健康向上,脱离低级趣味,充分展示当代青年人的风采。”最近张超凡入了党,经常被老师找去谈话,张嘴闭嘴都是《新闻联播》的味道。
齐思新从厕所拉完屎回来对杨阳说:“希望你不要向教咱们古诗词选修课的老师学习,每次提到柳永的作品,都得照着书念,一说柳永去哪里嫖过娼,就口若悬河,张嘴就来。”
杨阳说:“不会的,我的标准是两手都要硬。”
电话这时候响了,是乔巧打来的,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开机了?”吓我一跳,难道女人真有所谓的第七感觉。
我故作平静:“平时开机也不晚。”
“瞎说。”乔巧说,“每天给你发完短信,快十一点的时候才收到你开机回馈。”
“昨晚忘关了。”我一笔带过,说,“你怎么没去上课?”今天是周日,乔巧要去上数学辅导班,而我不用,中文系考试没有这科。
“正准备去教室。”乔巧说,“刚才我哥来了电话,让我今天下了课回去,我告诉你一声。”
天助我也,知道我苦于分身无术而支走乔巧。我问:“什么时候回来?”打听清楚行程,以便安排时间。
“明天早上。”乔巧说,“不许背着我勾搭别的小姑娘啊!”每次回家都这么嘱咐我。
“放心吧。”我乐不可支,心中窃喜。
“亲我一下,我去上课了。”乔巧在电话里要求道。
我对着手机发出亲吻的动作,然后和乔巧道别。
“瞧瞧,都腻成这样了。”我挂了电话后张超凡说,“粘得越紧,越不好撕开。”
“实在不行,只好生撕。”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