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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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哀公(元年~二十七年)(4)

晋赵鞅卜救郑,遇水适火,占诸史赵、史墨、史龟。史龟曰:“是谓沈阳,可以兴兵。利以伐姜,不利子商。代齐则可,敌宋不吉。”史墨曰:“盈,水名也。子,水位也。名位敌,不可干也。炎帝为火师,姜姓其后也。水胜火,伐姜则可。”史赵曰:“是谓如川之满,不可游也。郑方有罪,不可救也。救郑则不吉,不知其他。”阳虎以《周易》筮之,遇《泰》?瘙棯之《需》?瘙棨,曰:“宋方吉,不可与也。微子启,帝乙之元子也。宋、郑,甥舅也。祉,禄也。若帝乙之元子归妹,而有吉禄,我安得吉焉?”乃止。

冬,吴子使来儆师代齐。

【译文】

九年春季,齐悼公派公孟绰到吴国辞谢出兵。吴王说:“去年我听到君王的命令,现在又改变了,不知道该听从什么,我打算去贵国接受君王的命令。”

郑国武子膡的宠臣许瑕求取封邑,没有地方可以赐给他。许瑕请求取之于外国,武子賸答应了,所以包围了宋国的雍丘。宋国的皇瑗又包围郑军,每天换一个地方挖沟修筑堡垒,连成一线。郑国军士都号啕大哭,武子賸前去救援,大败。二月十四日,宋军在雍丘全歼郑军,让有才能的人留下性命,带了郏张和郑罗回去。

夏季,楚国人因为陈国靠拢吴国而进攻陈国,宋景公发兵攻打郑国。秋季,吴国在邗地筑城,凿沟沟通长江、淮水。

晋国的赵鞅为救援郑国而占卜,得到的卦象是水流向火,向史赵、史墨、史龟询问卦象的吉凶。史龟说:“这叫做阳气下沉,可以发兵,利于攻打姜氏,不利于攻打子商。攻打齐国就可以,和宋国为敌就不吉利。”史墨说:“盈,是水的名称。子,是水的方位。名称方位相当,不能触犯。炎帝是火师,姜姓是他的后代。水胜火,攻打姜姓就可以。”史赵说:“这卦叫做像河水涨满,不能游;郑国正有罪,不能相救,救援郑国就不吉利,其他的不知道。”阳虎用《周易》占筮,得到《泰》卦?瘙棯变成《需》卦?瘙棨,说:“宋国正在吉利的时候,不能和他为敌。微子启,是帝乙的大儿子。宋国和郑国,是舅舅和外甥。福祉,是爵禄。如果帝乙的大儿子嫁女儿而又有吉利的爵禄,我们哪里能够吉利?”所以晋国就没有出兵。

冬季,吴王派人来鲁国通知出兵攻打齐国。

哀公十年

【原文】

十年春,邾隐公来奔。齐甥也,故遂奔齐。公会吴子、邾子、郯子伐齐南鄙,师于鄎。 齐人弑悼公,赴于师。吴子三日哭于军门之外。徐承帅舟师,将自海入齐,齐人败之,吴师乃还。

夏,赵鞅帅师伐齐,大夫请卜之。赵孟曰:“吾卜于此起兵,事不再令,卜不袭吉,行也。”于是乎取犁及辕,毁高唐之郭,侵及赖而还。秋,吴子使来复儆师。冬,楚子期伐陈。吴延州来季子救陈,谓子期曰:“二君不务德,而力争诸侯,民何罪焉?我请退,以为子名,务德而安民。”乃还。

【译文】

十年春季,邾隐公逃亡到鲁国来,他是齐国的外甥,因此就再逃亡到齐国。哀公会合吴王、邾子、郯子攻打齐国南部边境,军队驻扎在鄎地。

齐国人杀死齐悼公,向联军发了讣告。吴王在军门外边号哭三天。徐承率领水军打算从海上进入齐国。他被齐国人打败了,吴军就退兵回国。

夏季,赵鞅领兵攻打齐国,大夫请求占卜,赵鞅说:“我为对齐国出兵占卜过,事情不能再次占卜,占卜也不见得再次吉利,带兵出发吧!”因此占取了犁地和辕地,拆毁了高唐的外城,侵袭到赖地然后回去。

秋季,吴王派人到鲁国来,再次通知出兵。

冬季,楚国的子期进攻陈国,吴国的延州来季子救援陈国。对子期说:“两国的国君不致力于德行,而用武力争夺诸侯,百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我请求撤退,以此使您得到好名声,请您致力于德行而安定百姓。”于是就退兵回国。

哀公十一年

【原文】

十一年春,齐为鄎故,国书、高无不十帅师伐我,及清。季孙谓其宰冉求曰:“齐师在清,必鲁故也。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从公御诸竟。”季孙曰:“不能。”求曰:“居封疆之间。”季孙告二子,二子不可。求曰:“若不可,则君无出。一子帅师,背城而战。不属者,非鲁人也。鲁之群室,众于齐之兵车。一室敌车,优矣。子何患焉?二子之不欲战也宜,政在季氏。当子之身,齐人伐鲁而不能战,子之耻也。大不列于诸侯矣。”季孙使从于朝,俟于党氏之沟。武叔呼而问战焉,对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何知?”懿子强问之,对曰:“小人虑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武叔曰:“是谓我不成丈夫也。”退而蒐乘,孟孺子泄帅右师,颜羽御,邴泄为右。冉求帅左师,管周父御,樊迟为右。季孙曰:“须也弱。”有子曰:“就用命焉。”季氏之甲七千,冉有以武城人三百为己徒卒。老幼守宫,次于雩门之外。五日,右师从之。公叔务人见保者而泣,曰:“事充政重,上不能谋,士不能死,何以治民?吾既言之矣,敢不勉乎!”

师及齐师战于郊,齐师自稷曲,师不逾沟。樊迟曰:“非不能也,不信子也。请三刻而逾之。”如之,众从之。师入齐军,右师奔,齐人从之,陈瓘、陈庄涉泗。孟之侧后入以为殿,抽矢策其马,曰:“马不进也。”林不狃之伍曰:“走乎?”不狃曰:“谁不如?”曰:“然则止乎?”不狃曰“恶贤?”徐步而死。师获甲首八十,齐人不能师。宵,谍曰:“齐人遁。”冉有请从之三,季孙弗许。孟孺子语人曰:“我不如颜羽,而贤于邴泄。子羽锐敏,我不欲战而能默。泄曰‘驱之。’”公为与其嬖僮汪锜乘,皆死,皆殡。孔子曰“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冉有用矛于齐师,故能入其军。孔子曰:“义也。”

夏,陈辕颇出奔郑。初,辕颇为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有余,以为己大器。国人逐之,故出。道渴,其族辕咺进稻醴、粱糗、腵脯焉。喜曰:“何其给也?”对曰:“器成而具。”曰:“何不吾谏?”对曰:“惧先行。”

为郊战故,公会吴子伐齐。五月,克博,壬申,至于嬴。中军从王,胥门巢将上军,王子姑曹将下军,展如将右军。齐国书将中军,高无不十将上军,宗楼将下军。陈僖子谓其弟书:“尔死,我必得志。”宗子阳与闾丘明相厉也。桑掩胥御国子,公孙夏曰:“二子必死。”将战,公孙夏命其徒歌《虞殡》。陈子行命其徒具含玉。公孙挥命其徒曰:“人寻约,吴发短。”东郭书曰:“三战必死,于此三矣。”使问弦多以琴,曰:“吾不复见子矣。”陈书曰:“此行也,吾闻鼓而已,不闻金矣。”

甲戌,战于艾陵,展如败高子,国子败胥门巢。王卒助之,大败齐师。获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革车八百乘,甲首三千,以献于公。将战,吴子呼叔孙,曰:“而事何也?”对曰:“从司马。”王赐之甲、剑、铍,曰:“奉尔君事,敬无废命。”叔孙未能对,卫赐进,曰:“州仇奉甲从君而拜。”公使大史固归国子之元,置之新箧,褽之以玄緟,加组带焉。置书于其上,曰:“天若不识不衷,何以使下国?”

吴将伐齐,越子率其众以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馈赂。吴人皆喜,惟子胥惧,曰:“是豢吴也夫!”谏曰:“越在我,心腹之疾也。壤地同,而有欲于我。夫其柔服,求济其欲也,不如早从事焉。得志于齐,犹获石田也,无所用之。越不为沼,吴其泯矣,使医除疾,而曰:‘必遗类焉’者,未之有也。《盘庚》之诰曰:‘其有颠越不共,则劓殄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邑。’是商所以兴也。今君易之,将以求大,不亦难乎?”弗听,使于齐,属其子于鲍氏,为王孙氏。反役,王闻之,使赐之属镂以死,将死,曰:“树吾墓槚,槚可材也。吴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天之道也。”

秋,季孙命修守备,曰:“小胜大,祸也。齐至无日矣。”冬,卫大叔疾出奔宋。初,疾娶于宋子朝,其娣嬖。子朝出。孔文子使疾出其妻而妻之。疾使侍人诱其初妻之娣,寘于犁,而为之一宫,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夺其妻。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夺之轩以献。耻是二者,故出。卫人立遗,使室孔姞。疾臣向魋纳美珠焉,与之城钅且。宋公求珠,魋不与,由是得罪。及桓氏出,城钅且人攻大叔疾,卫庄公复之。使处巢,死焉。殡于郧,葬于少禘。

初,晋悼公子慭亡在卫,使其女仆而田。大叔懿子止而饮之酒,遂聘之,生悼子。悼子即位,故夏戊为大夫。悼子亡,卫人翦夏戊。孔文子之将攻大叔也,访于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退,命驾而行,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文子遽止之,曰:“圉岂敢度其私,访卫国之难也。”将止。鲁人以币召之,乃归。

季孙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曰:“丘不识也。”三发,卒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对。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弗听。

【译文】

十一年春季,齐国因为鄎地这一战的缘故,国书、高无不十带兵进攻我国,到达清地。季孙对他的家臣头子冉求说:“齐国驻扎在清地,必然是为了鲁国的缘故。怎么办?”冉求说:“您三位中间一位留守,两位跟着国君在边境抵御。”季孙说:“这样做不行。”冉求说:“那就在境内近郊抵御。”季孙告诉了叔孙、孟孙,这两人不同意。冉求说:“如果不同意,那么国君就不必出去。您一人带领军队,背城而作战,不参加战斗的就不能算是鲁国人。鲁国的卿大夫各家的总数比齐国的战车要多,即使您一家的战车也多于齐军,您害怕什么?他们两位不想作战是很自然的,因为政权掌握在季氏手里。在您在世的时候,齐国人攻打鲁国而不能作战,这是您的耻辱。这就完全不能和诸侯并列了。”季孙氏让冉求跟着他上朝,在党氏之沟等着,叔孙喊过冉求问他关于作战的意见。冉求回答说:“君子有深谋远虑,小人知道什么?”孟孙硬是问他,他回答说:“小人是考虑了才能而说话,估计了力量才出力的。”叔孙说:“这是说我成不了大丈夫啊。”退回去以后就检阅部队。孟孺子泄率领右军,颜羽为他驾御战车,邴泄作为车右。冉求率领左军,管周父为他驾御战车,樊迟作为车右。季孙说:“樊迟年纪太轻了。”冉求说:“因为他能够听从命令。”季氏的甲士七千人,冉求带着三百个武城人作为自己的亲兵,老的小的守在宫里,驻扎在南门外边。过了五天,右军才跟上来。公叔务人见到守城的人就掉眼泪说:“徭役烦、赋税多,上面不能谋划,战士不能拼命,用什么来治理百姓?我已经这么说了,怎么敢不努力呢!”

鲁军和齐军在郊外作战。齐军从稷曲攻击鲁军,鲁军不敢过沟迎战。樊迟说:“不是不能,是不相信您,请您把号令申明三次,然后带头过沟。”冉求照他的话办,大家就跟着他过沟。齐军被鲁国围攻。鲁国右军奔逃,齐人追赶。陈瓘、陈庄徒步渡过泗水。孟之侧在全军之后最后回来,他抽出箭来打他的马,说:“我走在最后是马不肯往前走。”林不狃的伙伴说:“逃跑吗?”不狃说:“谁不该逃跑?”伙伴说:“那么停下来抵抗吗?”不狃说:“停下来抵抗就高明么?”从容缓步,被杀。

鲁军砍下甲士的脑袋八十个,齐国人不能整顿军队。晚上,侦探报告说:“齐国人逃跑了。”冉有三次请求追击,季孙没有答应。

孟孺子对别人说:“我不如颜羽,但比邴泄高明。子羽精锐敏捷,我不想作战,也只能不说话,邴泄却说‘赶着马逃走’。”公为和他宠爱的小僮汪锜同坐一辆车,一起战死,都加以殡敛。孔子说:“能够拿起干戈保卫国家,可以不作为夭折来对待。”冉有使用矛攻杀齐军,所以能攻进去。孔子说:“这是合于道义的。”

夏季,陈国的辕颇逃亡到郑国。当初,辕颇做司徒,对封邑内的田地征收赋税为哀公的女儿出嫁之用;还有剩余的,就用来为自己铸造钟鼎。国内的人们驱逐他,所以出国。在路上口渴,他的部下辕咺奉上稻米甜酒、小米干饭、腌肉干。辕颇高兴地说:“为什么饭菜这样丰盛?”辕咺回答说:“器物铸成就准备好了。”辕颇说:“为什么不劝阻我?”辕咺回答说:“怕被你先赶走。”

为了在郊外作战的缘故,鲁哀公会令吴王进攻齐国。五月,攻下博地。二十五日到达嬴地,中军跟随吴王,胥门率领上军,王子姑曹率领下军,展如率领右军,齐国的国书率领中军,高无不十率领上军,宗楼率领下军,陈僖子对他的弟弟陈书说:“你要是战死,我一定能够得志。”宗子阳和闾丘明也互相勉励。桑掩胥为国书驾御战车。公孙夏说:“这两个人一定会战死。”将要开始战斗,公孙夏命令他的部下唱《虞殡》,陈子行命令他的部下准备好含玉。公孙挥命令他的部下说:“每人拿起一根八尺的绳子,吴国人头发短。”东郭书说:“打仗打三回,一定得战死,在这里是第三回了。”东郭书派人拿琴做礼品去问候弦多,说:“我不会再见到您了。”陈书说:“这一回,我听到的只是进军鼓声,听不到退军的金声了。”

五月二十七日,两军在艾陵作战。展如打败高子,国书打败胥门巢。吴王率领的部队救助胥门巢,大败齐军,俘虏了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革车八百辆,甲士的脑袋三千个,用来献给哀公。

快要进入战斗时,吴王喊叔孙说:“你担任什么职务?”叔孙说:“司马。”吴王把甲、剑、铍赐给他,说:“认真地承担你国君交给的任务,不要废弃命令。”叔孙不知该怎么样回答,子贡走向前面,说:“州仇敬受皮甲跟随着您。”叔孙叩头接受了赏赐。

哀公派太史送回国书的头,放在新的筐里,下面垫上黑色和红色的丝绸,加上绸带,在上面放上一封信,说:“上天如果不了解你们行为不正,怎么能让下国得胜?”

吴国将要攻打齐国,越王率领他的部下前去朝见,吴王和臣下都赠送食物财礼。吴国人都很兴奋,只有伍子胥心里感到害怕,说:“这是在养肥吴国啊!”就劝谏说:“越国在我们这里,是心腹大患,同处在一块土地上而对我们有所欲望。他们的驯服,是为了要求达到他们的欲望。我们不如早点下手。在齐国如愿以偿。就好像得到了满是石块的土地,没法使用。我们不把越国变成池沼,吴国就会被灭掉了。好比让医生治病,而说‘一定要留下病根’,这种事是从来没有的。《尚书》的《盘庚》篇告诫说:‘如果有捣乱不听话的,就统统铲除不留后代,不要让他们在这里留下逆种。’这就是商朝所以兴起的原因。现在您的做法相反,想要用这种办法来求得称霸的大业,不是太困难了吗?”吴王夫差不听劝告,派伍子胥到齐国去。伍子胥把儿子托付给齐国的鲍氏,改姓王孙氏。伍子胥从齐国回来,吴王听说这件事,便派人把属镂宝剑赐给伍子胥让他自杀。伍子胥临死的时候说:“在我的坟墓上种植槚树,槚树可以成材。大概就是吴国灭亡!三年以后,吴国就要开始衰弱了。骄傲自满必然失败,这是自然的道理啊。”

秋季,季孙命令整顿防务,说:“小国战胜大国,这是祸患,齐国没有几天就会来到的。”

冬季,卫国的太叔疾逃亡到宋国。起初,太叔疾娶了宋国子朝的女儿。她的妹妹受到宠爱。子朝逃亡出国,孔文子让太叔疾休弃了他的妻子,而把女儿嫁给他。大叔疾派随从劝诱他的前妻的妹妹,把她安置在犁地而为她造了一所房子,好像有两个妻子一样。孔文子十分生气,想要攻打太叔疾,孔子加以劝阻,孔文子就夺回了女儿。太叔疾又在外州和另外一个女人通奸,外州人夺走了他的车子献给国君。太叔疾为这两件事感到羞耻,所以逃亡出国。卫国人立了遗做继承人,让他娶了孔姞。太叔疾做了向魋的家臣,珍珠献给向魋,向魋赠给他城钅且,宋景公索取这珍珠,向魋不给,因此得罪了宋景公。等到桓氏逃亡出国,城钅且人攻打太叔疾,卫庄公又让他回卫国去,让他待在巢地,死在那里。棺材停放在郧地,安葬在少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