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万生显然很急,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表现的沉稳些。自从独孤皇后被国师所杀,后族其实就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决心留在天枢城,不再去参与任何权利上的争斗,为后族保存一缕血脉。另一部分虽然明知道国师就是仇人,可最终还是选择跟随林器平到了皓月城。
因为这部分后族的人,强烈的渴望着让家族重新强大起来。现在天下大乱,正是一个家族重新崛起的大好机会。如果大楚还坚固繁荣,后族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后族的人对于大楚国乱成这个样子反而觉得开心。因为他们恨的可不只是国师,还有皇族。
如果放在普通百姓家里,这是一种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局面。就算是亲家,可是涉及到了生死,那么自然无法共处。但是在权利巅峰的这些家族,才不会将仇恨表现的那么明显。恨皇族,恨国师,但不代表后族不会装傻。因为他们很清楚,如果不看起来傻一些,可能他们最后的这点血脉也保不住了。
听寿昌大和尚说完,独孤万生略显为难的说道:“大师你也知道,我们独孤家历来对圣皇忠心耿耿,再凶险艰难的事也不敢推辞。可是……现在独孤家的力量有限,去对付鸦?这……”
寿昌大和尚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明面上去硬碰硬,已经有了对付鸦的法子了。”
他在客厅里坐下来,稍稍沉吟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发现了一个少年,体内有克制鸦的血脉。如果把这个少年带回来弄明白那血脉之力到底怎么回事,对付鸦还是难事吗?”
寿昌大和尚说完这句话之后貌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莫说除掉鸦,就是控制鸦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啊……噢……我的意思是,陛下将鸦视为心腹大患,可是若是利用的好了,未必不是陛下手里的一件利器啊。你想,那少年的血脉之力可以杀了鸦,也可以是控制鸦的手段。到时候鸦要面临灭绝,还不乖乖的就范?”
独孤万生心里一动,脸上却依然表现的有些为难:“大师现在为陛下分忧,我们独孤家也想为陛下分忧,可是这差事太难了些……如果大师愿意的话,不如分一些别的事让我们独孤家去做?”
寿昌大和尚眯着眼睛往后面扫了扫,他知道独孤万生这个级别的人肯定不能做主,现在说不得就有独孤家的上层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听着。独孤家虽然衰败,可是有些隐藏着的实力自然不能小觑。谁也不能不敢去怀疑,一个始终霸占着皇后地位的家族的实力。
“这个……那好吧。”
寿昌大和尚装作有些遗憾的起身:“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为难小侯爷了。小侯爷也知道我身上事多担子重,现在就得赶回去向陛下复命。独孤家现在暂时抽不出什么人手的话,我问问陛下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事能安排。至于去抓那个少年的事……我再去问问黄家。”
“黄家?”
独孤万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黄晚鼎死了之后,黄家还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本来传说黄家有个返古圣体出现,结果丢了。那样一个破落的家族,如果能办得成事才怪。大师你这样说就是有些看不起我独孤家了,竟然拿黄家来相提并论……”
寿昌大和尚连忙道:“哎呀,倒是我这说话不过心,其实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小侯爷也知道,我性子心直口快。说错了话小侯爷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不过,黄家虽然破落,但是找几个高手出来应该还不算太难的事。这次去抓那个少年,还要顺便去青州满天宗探探环境,陛下吩咐顺手擒回来一个渊王审问。这可能会审问出关于渊兽的秘密……不管是得到鸦的秘密还是渊兽的秘密,对于大楚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独孤万生张了张嘴,可是后面没有消息过来,他这样的身份也不好做主。眼看着寿昌大和尚要走,他心里着急却不敢挽留。
寿昌大和尚也有些失望,等到现在也没有人出来,这样下去耗着也没什么意思,他起身告辞:“小侯爷不必送了,我这就去黄家走一趟。”
他大步朝着门外走,故意表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大师且慢。”
就在这时候,从客厅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妇人。这个老妇人看起来已经无法分辨出年纪了,头发全都白了脸上也布满了褶子,就好像一个晒的干瘪里的桃子一样,还隐隐有些发霉的迹象。可是这个老妇人那双眼睛却无比的清澈,丝毫也不浑浊。到了她这个年纪,能保持眼睛如此明亮且其中还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阴寒,可想而知她年轻的时候会是一位怎么样了不起的人物。
听到声音,寿昌大和尚连忙转身,立刻变得谦卑起来:“晚辈拜见祖奶奶。”
……
……
祖奶奶,是独孤家族自己人对这个老妇的称呼。寿昌大和尚故意这样叫了一声,心思不言而喻。
老妇看起来已经很矮了,她年轻的时候曾是一位倾城美人,可也熬不过岁月。当初玲珑有致的身材,现在干瘪的好像一团伸不开的树枝。可是谁也不敢去怀疑,这副干瘪身躯里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作为后族现在的至强者,老妇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强者气势依然很足。
“大师,何必急匆匆的走?若是被人知道了大师来了片刻就告辞,会说我们独孤家不懂得待客之道。”
老妇手里拄着一根凤头拐杖,这根拐杖是老圣皇亲手做出来孝敬给她的。当年国师和圣皇联手做了那个局,几乎杀尽了独孤家的高手,但是就是没有动这个老妇。不过之所以不动不是因为动不了,而是必须留下。因为只要这个老妇还活着,独孤家就不会变成失控的疯子。
总得有个聪明人,告诉独孤家要想生存下去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
“祖奶奶说笑了。”
寿昌大和尚陪着笑说道:“只是晚辈身上确实俗事太多了些,不敢耽搁啊。没来得及给祖奶奶请安就走,晚辈给您赔罪了。”
说完这句话,寿昌大和尚竟是规规矩矩的跪下来行了大礼。如果不是他身上还穿着那特意改过的姿色僧袍,谁会还把他看做一个僧人?紫袍,象征着在圣庭里的地位。只有圣庭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身穿紫袍。大和尚的僧袍变成了紫色,所以大和尚其实和大和尚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起来吧,又不是外人干吗这么生分。”
老妇让独孤万生搀扶着走到主位上坐下来,招了招手说道:“过来坐着说话,虽然你来的次数少,可是我瞧着你心里始终觉得亲善。怕是和你修行的禅宗功法离不了关系,你身上没有那种让人厌恶的市侩气。”
这话,居然说的这么平和自然。
寿昌大和尚站起来,走到老妇身边垂首站着:“祖奶奶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在您面前哪有晚辈我的座位?莫说是我,整个大楚,整个天府大陆,在您面前谁敢坐着?”
老妇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会说话,招人喜欢……咱们也就不啰嗦什么了,刚才你说的那件事,我允了。现在独孤家的这些孩子啊,一个个的都自由散漫惯了,没有人去江湖上真真正正的走过,独孤家出于江湖,却远离了江湖,这不好。不让他们好好的去历练历练,他们天赋再好也不过是一只只的金丝雀儿,瞧着漂亮,其实没有什么用处的。”
寿昌大和尚道:“祖奶奶说笑,莫说别人,便是小侯爷的修为放在大楚,也是足够令人震撼的。”
“他?”
老妇摇头:“他可不行,就算修为境界到了,可经验阅历没有。不是什么事都要交给年轻人,所以这历练啊,也不能冒失了……我打算从家里找两个老人,带着几个年轻人出去走走,还能为大楚效力,何乐而不为?万生几乎没有单独出去做过事,所以我不放心。”
“祖奶奶,我怎么就不行了”
独孤万生说道:“若是祖奶奶敢让我去,我就必然把大师说的那些事做好。如果做不好的话,我就任由祖奶奶您处罚,便是废了我一身修为,我也认了。”
老妇白了他一眼,然后对寿昌大和尚笑了笑道:“见笑见笑了,他自幼我就宠着他,宠的没有规矩。这么大的事,轮得到你去做?陛下交代下来的事没有小事,况且关乎国运……还是从你的叔伯辈里选几个人去,这样才稳妥。”
独孤万生道:“祖奶奶就是瞧不起人!无需多,让我选三五个好手,这件事就能做好。”
寿昌大和尚自然明白这两个人在做戏,连忙配合道:“小侯爷修为强大,再派一位老成持重的跟着体型,选一些高手护持,这件事还是不难的。相比于去抓个渊王,抓那个少年简直不值一提。”
“好吧好吧。”
老妇摆了摆手:“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也管不了……回头让你小度叔叔跟着你,你再从你的弟弟妹妹里边挑几个,我再把七仆给你两个,就当是历练了。你要记住,凡事听你小度叔叔的,不许逞强。”
独孤万生连忙点头:“祖奶奶放心,我记住了。不过,小度叔叔回来了?”
“我回来了。”
门外,一个看起来模样三十七八岁的中年人缓步进来,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这个人,就是现在独孤家里第二代中名气很大的一个……独孤小度。
“要抓的那个少年是谁?”
独孤小度问。
寿昌大和尚回答:“名字叫陈羲……公爷回来的这么快啊,北蛮部族好找吗?”
独孤小度回头看了看,他手下押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这个男人已经虚脱,后背上却还背着一张硬弓。
独孤小度淡淡道:“北蛮好找,这个人倒是费了些力气……既然万生想出去玩玩,那我就陪着他走一趟吧。”
听到陈羲这个名字的时候,那个被押着的原本已经没了力气的年轻人猛的抬起头,眼神里都是惊惧。幸好,此时没有人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