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房门缓缓开启,房中的布置渐渐映入了唐择胜的眼帘。
屋中空间并不大,一眼便能看见屋子正中摆放着的那张宽木桌,宽木桌上平放着一盏油灯,是整个屋子唯一的光源。
而就在木桌旁边的木椅上,正坐着一个坐立不安的女子。
也正是看清了这个女子,才让唐择胜震惊得无以复加,因为那个裹在黑纱之中的身影,是他绝无可能忘记的人,也是他注定要亏欠一生的人。
是的,那个女子就是本应该守护在唐谨铭身侧的唐薇薇,是唐择胜唯一挚友唐龙海的亲妹妹。
看到唐薇薇,唐择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小心,他一个蹲身而起,火急火燎的便窜进了屋内,没待站定,便已急喝开口,道:“唐薇薇!你怎么会在这里?”
“谁!?”唐薇薇被突然冲入的人影吓了一跳,手中银针顿时便铺满了指缝间,可待她看清来人,方才的吃惊却是有增无减,“唐择胜?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那个老家伙给我的锦囊,让我来这里找可以挽救唐家败局的人……你又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跟在那个老家伙身边的吗?”唐择胜直言,他左右顾盼了一下,可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哪里还藏得下别的什么人。
“这……”唐薇薇一愣,解释道,“前天的时候,老爷子也是跟我说炎庭局大军将至,让我火速赶往此地找一个可以挽救唐家的人……”
“哈?”唐择胜登时一股火气冲到了头顶,只听他不满道,“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既然要派你来,还给我个锦囊搞什么玩意儿?枉我长途跋涉跑这么远……”
唐择胜本来还想大骂几句解解气,可一想到眼下情况紧急,只有暂且收住了性子,转口问道,“你既然先到,那老东西要你找的人你找到了没有?”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整天,可是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刚才本以为是人来了,却不想居然会是你……”唐薇薇也颇为心急。
“什么!?你已经等了一整天?难不成那个人已经走了?你来时这屋里有没有留下些什么东西?”唐择胜一惊,连忙追问。
“这屋子里几乎没有陈设,唯一留下的东西,怕是只有这盏油灯了……可是,我来的时候这里铺满了灰尘,只怕是数年不曾有人住过了……”唐薇薇皱眉,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怪事……这不像是那个老东西的作风啊……”唐择胜也很是疑惑,他思忖着踱步到木桌旁,怔怔看着那盏摇曳着微弱火苗的油灯,自语般接道,“数年不曾有人住过……为何这油灯还烧得起来……而且看这油盏,也不像是什么陈年旧物……”
说着,唐择胜两指一扣,将那油盏捻了起来,前前后后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果然让他看出了蹊跷,原来就在油盏的底端,居然还用油蜡封存着一张泛黄的字条。
“有了!”唐择胜神色一凛,立马在掌中运起一道脉力将油蜡化了开去,然后小心的从油盏底的凹口将字条抽了出来。
字条保存的极好,只消轻轻一抖,便平整的展开了全貌。
“这……这是老爷子的字迹啊……”还未细读,唐薇薇当先认了出来。
然而,当两人看清字条上那为数不多的几句话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人说得出半个字来。——“择胜,当你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老头子我恐怕已经不在这人世上了,这些年来,你为我唐家已经做得够多,你对我也不再有任何的亏欠,眼下唐家败势已定,你便带着薇薇,走吧。”
北漠,顾名思义,这里只有一片无比广漠和荒凉的大漠。
虽然是沙漠,可是在沙漠的边缘地带,仍旧是有着不少的居民与城镇的,那里的百姓照样经商,照样农作,一切如常,就连一夕家族的本家也坐落在那里,掌管着一方。
然而,在这北漠的更深处,却还有着一群拥有红色瞳仁和白色头发的族人,这些异族人在狂躁的沙暴中筑起城池,在绝望的死亡之地里掘出绿洲,在沙石之间播种,在走瀑中放牧,在没有城镇与商贸的地方生存了下来。
他们是被人们称为“沙摩”的一族,千百年来,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不可思议的存活并壮大起来的一族人,造就了他们坚韧的性格和强健的体魄。
沙摩族人每每东南而望,无不期盼有朝一日沙摩族的族人可以越过大漠,杀进那片繁华的梦幻之都,畅饮鲜血,大声高歌。
然而自从经历过与焱永尊部众的一场战役之后,这样的梦想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实现,因为他们的族人如今只剩下小小的一个沙寨了。
那座沙寨的名字,叫做劫刀寨,而沙寨的寨主,则是位拥有着绝不逊色于四神刀实力的霸道刀主,雷义返。
沙摩族向来只崇尚绝对的力量,也只有拥有绝对力量的王,才有可能带领族人脱离苦海,结束这千年来的煎熬。族人都认为雷义返是神灵送给沙摩族的王,因为雷义返的力量,超越了所有沙摩族的神话。
正是由于沙摩族人对大炎朝人的痛恨,才让这里方圆数百里变得人迹罕至,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人会跑到沙摩族人的地盘上来送死。
然而,今天这个清晨过后,这劫刀寨竟还当真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一名只有右臂的独臂之人,就跪在殿前,面上表情没有丝毫惶恐,神情不卑不亢,可无论他的发色和瞳色,都是让沙摩族人恨不得饮血蚀骨的炎朝人。
两个高大的劫刀寨守卫从正殿走出,冲着殿前的独臂人齐声喊:“有请!”
独臂人显然是知道规矩,先一拜,以鼻触地,再起身,向前一步,再跪,再拜,再向前一步,再跪,然后再拜。每一步都像仪式一样缓慢,不足二十步的殿前通道,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蹲坐在正殿阔椅上的雷义返就这么眼看着独臂人一点一点前进到了他的三步开外,才终于跪下不再起身。
直到近前,独臂人才发现,雷义返的体魄高大得超出想象,简直仿若一尊神像静坐在眼前。独臂人定了定心神,朗声道:“尊敬的沙摩之王,我谨已最诚挚的心,为沙摩族献上一份绝世厚礼。”
“哦?”雷义返神色一冽,抖了抖披身的兽袍,露出了拄在手中的一柄巨大的金色宽刀,这是一把大到只有雷义返可以自由挥砍的刀,只听他沉声接道,“抬头说话。”
独臂人跪起身形,面部从容且带有笑意:“贵族常年在此地饱受风霜,想必是早有入炎掠地之心了吧?只可惜贵族人单势薄,北漠的重镇又有一夕家族这条猛虎霸着,才让贵族族人百年来难以得偿所愿吧?”
雷义返眼角跳动,独臂人说的是事实,可雷义返知道独臂人既然敢用这样铺垫开始,就一定会给他一个有惊喜的后续,不然他一定会忍不住拔刀。
所以雷义返没有打断独臂人继续说下去:“眼下我家主人愿意助贵族一臂之力,帮贵族铲除一夕家族,拿下北漠。”
“有很多人在说完类似的话之后就死在我的刀下了。”雷义返有点失望,曾经有许多人用类似的计策诱骗他出宅伏击,可这些人最后却通通都陪上性命。
“请沙摩之王放心,这一次我家主人愿意拿出足够的诚意,为贵族拓平障碍!”独臂人依旧面不改色。
“诚意?那为何不先报上你家主人的身份?”雷义返冷笑。
“介于我家主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暂时不便透露,不过我家主人给出的承诺,是一定不会让贵族失望的。”独臂人低首诚道。
“哼哼……一个身份不明的炎朝人,突然跑到我劫刀寨来,告诉我要帮我沙摩族人攻下漠北……哈哈哈……”雷义返放声狂笑,继而忽的将头转向大殿一侧的巨幅沙幕之下,戏谑般问道,“星神大人,你说说,这件事能信吗?”
“呵呵,我倒觉得此事可信哟。”不易察觉的,一个红衣女子一面款步从纱幕下穿过,一面悠悠答道,细看,女子身材姣好,白发缠腰,红色的眼中扬起笑意,是沙摩族的人。
能如此自由自在的在劫刀寨主殿里出入的女人,也只有沙摩族的“星神”纳兰绒薾(薾:ěr)一人了。
谓之星神,其实只不过是掌命师的另一个称呼罢了。
雷义返偏了偏头:“连星神也这么说么?”
独臂人乘势而起,正声说道:“只不过这一切达成之后,我家主人有一个条件!”
“这样啊。”雷义返扭了扭脖子,金刀瞬间出鞘,只见一道雷光从刀鞘迸发而出,甩向独臂人,紧接着,雷义返身形已到,霸道的力量就这么压了下来,似乎完全没有想要给对方任何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