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哲学大师谈人生
18799200000078

第78章 击败超自然的命运(1)

对人的弘扬与赞美是文艺复兴时代的主题,而对人产生束缚的基督教与神学又是始于古罗马时代以来的思想传统,这种思想传统一直秉承着命运的喜乐无常。在中世纪,马基雅维里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反对基督教与神学,提倡人类驾驭自己的命运,成为一股跨越政治范畴的思想力量,“在宗教界、政界、学术领域和社会上广泛地引起各种强烈的反响”。

一、叩问命运,命运并不是命令

1. 马基雅维里:命运不是魔咒

马基雅维里说,命运是稍纵即逝的,可它的影响却使人终生难忘。唯其如此,我们不仅要把握命运,还要攥紧命运、甚至有必要改变命运,让命运为我所用。在古希腊对特洛伊的侵略战争中,太阳神并没有庇护弱者,最终特洛伊城在强者的铁蹄下化为废墟。

马基雅维里一直认为,命运是偏袒强者的力量。马基雅维里的命运观与3400年前的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特洛伊城命运如此吻合,他剔除人身上薄弱的保护垢,踢开宗教哲学中信奉的神,相信自己,强调现实人的自身力量。为实现某个目的,对自己的想法矢志不渝,披荆斩棘,自己坚持的想法也就成为自己存在的运气,终获成功。由此反观之,命运的力量最强大。从马基雅维里的涉及无神论反宗教的著作《君主论》中可以看出:每当人类坚持自己意志的时候,命运也向坚定者靠拢,命运再强也是在人的手掌中,也是由人来调控的!他的思想为人们超越道德束缚,运用自身力量谋求尘世功名提供了理论支持,也因此扩展了“自由”的概念,成为文艺复兴时期追求人性解放的流行思想之一。

1512年11月7日,美第奇家族复辟势力上台后,重施旧政,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除异己,马基雅维里所做的一切被遗弃。马基雅维里与原佛罗伦萨执政大臣索得里尼的友谊,对共和政府的功绩,都使他遭受攻击迫害,他的一切职务被解除,逐出佛罗伦萨一年,禁止离开国境,还勒令提供巨额保证金。马基雅维里已到了穷途末路,那一年,他才43岁,正值壮年,豪情满怀,事业在国变的情势下一下子让他体验到命运的喜怒无常,就像当年他随着共和政府的重建而开始他的政治生涯一样,现在他的政治生涯又随着共和政府的倒台而告结束。马基雅维里朝天慨叹:“有朝一日,从你所在的巍巍顶峰俯瞰这块卑下的地方,你会察觉我是多么无辜地受着命运之神巨大而持续的恶意折磨。”

那么,命运在人世事务上有多大力量?怎样对抗?马基雅维里在《君主论》第二十五章特别作了阐述。他说:“现在有许多人认为,世界上的事情由命运和上帝来支配,以至人们运用智虑亦不能加以改变,并且丝毫不能加以补救。从这方面讲,人们在断定人世事务方面辛劳是没有用的,而让事情听从命运的支配。”这种意见在马基雅维里时代似乎让人更觉得可信,因为过去已经看到而且现在每天看到世事的重大变幻都远在每个人的预料之外。这让我们想到世事的喜乐无常,人在极度低落时,除了哀叹命运,还能做什么?

马基雅维里时代是如此,中国古代也不乏实例。战国时,楚国三闾大夫屈原陷入奸佞当道之中,怀才不遇,报国无门,投汨罗江自尽;三国时,吴蜀二国谋臣周瑜和诸葛亮争相用计,周瑜风华绝代,一步三计,诸葛亮三步一计,可周瑜在最后还是发出长声感叹——“既生瑜,何生亮。”一代诗仙李白也在踏出京城石阶时长啸:“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正所谓苍天妒英才,人世难预测。命运的力量真是强大,即使是最强的强者,也不免在命运当前沦入尴尬地步。处在科技高度发展的今天,亦何尝不是有许多人在命运面前低头屈服。命运在此时成了命运失落者唯一的借口和后人追忆昔者的情怀。

命运实为何物?在此,我们从马基雅维里的一生及其著作中来揭开命运的面纱。

2. 命运——超自然的力量

命运女神威力强大,它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在古希腊三大悲剧之父的作品中,我们深刻领略到了人在许多时候受命运宰割的软弱无能。在马基雅维里的时代,高出人类自身法则的东西往往以命运概念呈现出来,因此命运成了马基雅维里思想体系中一个经常出现的概念。

马基雅维里时代的人文主义者经常使用的命运概念其基本内涵是:人们假定存在着像理念、神之类绝对美好的理想世界和抽象的力量。在政治学和法学之外绝对美好的世界就是自然法,也即人不可抗拒的命运,人们永远是在追求着最终理想目标,但人们能否最终达到这些目标则是一个谜。不过人们还是以生命为代价、以种种现实可能的手段去接近这些目标。

马基雅维里在《君主论》中这样解说:“考虑到世事的纷呈变幻,人们在基督教义下对命运只能虔诚,命运对人类施威那是人类做错了事在遭受命运的惩罚,过去我在一定程度上倾向于这种意见。”经历过护国二十多年坎坷,他已经完全转变了对命运的看法。马基雅维里把命运比作那些毁灭性的河流之一,当它怒吼的时候,淹没原野,拔树毁屋,把土地搬家。在洪水面前人人奔逃,屈服于它的暴虐之下,毫无抵抗能力。事情尽管如此,对于命运,情况正复相同。他说:“当我们的力量没有做好准备抵抗命运的时候,命运就显出它的威力。它知道哪里还没有修筑水渠或堤坝用来控制它,它就在那里作威作福。”意大利有如既没有水渠也没有任何堤坝的平原,“如果意大利像德国、西班牙和法国那样,过去有适当的力量加以保护,这种洪水就不会产生像今日那样巨大的变动或者压根儿不会出现”。

马基雅维里将命运当作一种无形的力量。教会君主国可以说是依赖命运而存的典型国家代表。所以,马基雅维里打心里看不起,对教皇国的前途并不抱乐观的态度。他觉得“这种国家是依靠人类智力所不能达到的更高的力量支持的……是由上帝所树立与维护的”,但是,教皇在行使国家职能时,也要使用现实的政治手段来维持这个世俗权力机构。马基雅维里分别列举了二个例子,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和朱利奥二世是如何使用现实的政治权术来强化教皇国的。教皇也像任何君主一样会受到个人能力、品质与综合政治权力系统之间矛盾的制约。纵然它有许多优越的地方,教会君主国要使自己成为现实中的强国,亦必须借倚人力。

很清楚,马基雅维里始终没有抛弃神,而是希望将神、命运等转化为现实服务的力量。特别是马基雅维里在自己的著作中从政治的、实践的角度来分析基督教罗马时代的政治得失。认为基督教罗马的政治实践从理论上讲是在执行超越于人类之上的事情,并对人类实行的是以神为最高力量的统治,即命运论。至少一个统治者可以像基督教会那样来使用神的力量。将神当作万物的终极因,就像君主是一切的原因一样。这就是马基雅维里所熟知的命运,它的威力只是人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产生,我们在人类有意识的情况下,命运就往往会折途而返,人类意志产生的反作用是相当强大的,换句话说,在另一面,命运产生的威力也正是如此强大的。

命运总在我们没有准备好的时候突如其来,有的人在命运冲击下无力抬头,疲惫不堪,消极待世,有的君王在命运胁迫下不得不离室而去。人类面对命运有如此种种形态,命运威力由何而来?

回顾历史,我们往往被告知一些越来越绝望的论调,我们的意志并没有战胜自己的命运,如马基雅维里在他的《史论》中所说:“一切事物,或由于本性,或出于偶然,都迟早要完结。”即使像罗马这样的“永恒之都”也烟消云散了,世间万物还有什么会是长久的呢?早在16世纪的欧洲,我们就能普遍地听到那种博卡利亚式的绝望论调。在博卡利亚的描述中包罗了这样一个场面:“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寡头们”发觉自己已被指控在“政治事务的公共监督者”面前,逐一受到博卡利亚最辛辣的谴责,因为他们未能为其臣民建立起最起码的健全而有效的政府。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罪名是怠惰;法兰西人被斥为疯狂至极;西班牙人得知他们的政权早已千夫所指;英国人被辱骂为危险的异端;奥斯曼帝国因其“暴行”而受到诅咒;威尼斯也受到警告说,他们的安宁正因为其贵族僭越权力而遭到威胁。

各个都试图为自己辩护,但是,他们提出的理由仅仅说明了一个令人忧伤的结论,那就是优秀品质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一些国家试图论证他们有目共睹的错误实际上正是欺骗。法兰西人抱怨其政权的“基本德性遭到非难”;奥斯曼人则用纯粹马基雅维里式的语言为自己的残忍辩护,坚持“这些崇高的仁慈和温和道德”只会威胁“国家的安定与和平”。一些较谦逊的国家承认他们的行为是可耻的,但是坚持命运的邪恶力量、以及他们自己所处的普遍逆境甚至使人无法考虑进行任何改革。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宣称:他的政权面临的问题非常棘手,即使“所罗门王再世”,也会成为“一个笨伯”。西班牙人承认他们的政府“错误百出,危机四伏”,但是又声明,依靠自己的力量他们拿不出任何的解决办法。英国国王索性痛哭流涕而根本不为自己作任何辩护。

与马基雅维里同时代的莎士比亚,他更把命运说成是高于人的意志的一种力量,是“盲目”而又“巨大”地控制人的力量,这种超自然的力量对人的奖励与惩罚,根本不依据那个人的道德品质、人格修养和生活态度、工作态度来判定轻重。人在命运面前充其量只能做一些化解的工作,就像占卜一样,猜测到人在前方有所不测而只能绕着避开走一样。

历史为我们提供的一条普遍性的教训,拿吉尔伯特(Allan Gilbert,美国学者,马基雅维里研究专家,编著有《马基雅维里:主要著作及其他》等)的话来说,似乎就是“人类在命运面前孤立无援和无能为力”。

3. 命运易变,人性难移

是的,世间万物都不是那么完美的。但这并不构成我们绝望的理由,相反,我们更应因此而激发希望。回顾欧洲16世纪前的历史,我们看到,正是由于在传统思想的废墟上,越来越多地出现了像博卡利亚这样的择路而行的人,他们一代又一代地担当起以自己有限的教养化育社会各阶层的职责,欧洲思想才得以顺利过渡到今天的“和平和安全”。马基雅维里所誓死捍卫的佛罗伦萨也迟早要步入历史的尘封中去,可他还是要不惜一切去保护它,因此他除却命运,提出了鼓励人们的意志论。

命运力量是巨大的,但它是外在的力量,既然命运属于外在的,那它是多变的;而人性是属于我们内在的东西,自由意志作为人的本性永远存在,人性难移,马基雅维里在此给命运概念注入现实的因素,强调人的行动应该紧密结合自己的具体行动。所以,马基雅维里非常赞成人与命运之间的协调,“因此我得出的结论是:当命运正在变化之中而人们仍然顽强地坚持自己的方法时,如果人们同命运密切地协调,他们就成功了;而如果不协调,他们就不成功”。在命运的世事无常面前,马基雅维里再一次给我们来了警言,他说,我们无法把人的本性抹灭掉,“正确的是:命运是我们半个行动的主宰,但是它留下其余一半或者几乎一半归我们支配”。那就要看我们怎样操纵,一味依赖命运,将永远成不了自己命运的主宰,人的意志一旦坚定,其勇无比,还有什么不能做成功的。

马基雅维里指出,洪水会带来灾害,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得出结论说:当天气好的时候,人们不能够修筑堤坝与水渠做好防备,使将来水涨的时候,顺河道宣泄,水势不至毫无控制而泛滥成灾。马基雅维里力图建立自己的军队,而不是利用他国军队,这是他一生护国的重要支柱,也就是说,他要自己掌握自己命运。

在意大利,各君主今日幸福不过,明日却垮台,而没有看见他在性质上或者其他特性上有什么改变。任何一位君主如果他完全顺从命运的话,当命运变化的时候他就会垮台,假使一位君主的做法符合时代的特性,他就得心应手;同样地,如果他的行径同时代不协调,他就不顺利。因为,人们在实现自己所追求的目的,即荣耀与财富上来看,有不同的方法:有的谨慎小心,有的急躁鲁莽,有的依靠暴力,有的依靠技巧,有的依靠忍耐,有的与此相反;而每一个人可以采取不同的方法达到各自的目的。人们还可以看到两个都谨慎小心的人,其一实现了他的目的,而另一个则否;同样地,两个具有不同脾气的人,其一谨慎,另一个急躁,都一样成功了。其原因不外乎是他们的做法是否符合时代的特性。两个人虽然行动不同,却取得同样的效果;而另外两个人行动相同,一个达到目的,而另一个却失败了。

盛衰的变化亦由于这个原因:如果一个人采取谨慎、耐心的方式行动,时间与事态的发展情况说明他的行动是合适的,那么他就获得成功;但是如果时间与事态变了,他就失败了,因为他没有改变他的做法。没有一个人如此谨慎小心地使自己能够适应这种情况了,这是因为他不能够离开天性驱使他走的路子,还因为他走一条路子亨通已久,他就不能说服自己离开这条路子。因此,一个谨慎的人,到了需要采取迅速行动的时候,他不知所措,结果他就毁灭了。但是如果一个人能够随着时间和事态的发展而改变自己的性格,好命运是决不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