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哲学大师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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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欲望:使现代人越来越俗气(1)

无限制地满足所有的愿望,并不会带来欢乐和极大的享乐,而且也不会使人生活得幸福。

——埃里希·弗洛姆

弗洛姆指出,自从进入工业时代以来,充满幻想的人们,一直把他们的信念和希望,建立在无止境的进步这一伟大的允诺基础之上,他们期望在不久的将来,人能够成为万物的主宰,让金银财宝遍地开花,迷人的商品像江河一样涌流;他们希望在幸福的怀抱里永远潇洒,让一切束缚都见鬼去吧。

贪心的人们所希求的东西在未得到之前,总以为比什么都好。到手之后,又不免大失所望。人们是为需求生命而喘息挣扎,永远成为欲望的俘虏。

一、我欲故我在

工业的进步预示了人们的梦想成真,聪明的人们用机械和核能取代了人的劳动,用流光焕彩的电脑代替了人脑,这一切令人意想不到的进步,鼓舞着不安分的人们,他们坚信,生产的发展是无止境的,消费是无止境的,技术可以使我们无所不能,科学可以使我们无所不知。

在现代社会,乐观的男人们和女人们具有了史无前例的自由感,一切枷锁砸烂后,他们挣脱了一切束缚,他们成为了生活的主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上帝死了后,可以为所欲为了,起码感觉上就是如此。

1.生活就是为所欲为

弗洛姆指出,现代人不是经过自己的思考后而去行动,他不断地听从大众媒体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广告牵引着他的鼻子,但是他还是“自由”的,因为他有权决定买哪种商品,决定去接受哪个商家的诱惑。广告极力鼓动着人们去分享商家的成果,并用甜言蜜语给人们灌迷魂汤,飘飘然十分受用的人们也就成了接受满意服务的上帝。总之,这是一个快乐无比的时代,每个男女在这个时代都可以分享它的幸福,那些其实只是生存于广告的调色板、招贴画上的名车、豪宅、华丽家具,仿佛即刻就可搬迁到任何一个人的家中。现代大众媒体就这样虚拟着一幅华丽美妙的图景,而被这幅画面所眩晕的普通公民,正为此付出迷失自我进而丧失自我的代价。

早已失去思考能力的现代人,他的生命就是占有,他希望拥有一切,更希望完全占有漂亮的女人,他常常会有这样的疑问:难道世上会有比女人更奇怪的动物吗?而对女人来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话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说的也是,口号嘛,跟着感觉走才抓住情郎的手呀。但若有哪个男人真想把一份真爱投向女人时,对不起,资格考试、相貌、金钱、豪宅以及小汽车,这些缺一不可,否则只能靠边站了。感情这个东西从来都是无影无踪,所形于外者,用女人的话来说,也就这些标准。如果有哪个男人长得帅而且有钱,又肯毫不犹豫地为她买各种东西,又懂得哄她开心,哪怕这个男人就是好莱坞那部《人骨收藏家》电影里的变态医生,她也会把他当作好男人,她们总是痴迷于一切外表华丽的,而非理性的思考。况且女人如此,男人还会有两样吗?

弗洛姆继续说,设想一个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旅游者,他到了某个地方,看到了一座山,一个湖,一座古堡,或者是一个艺术展览会,但他并不能专心地去看眼前的东西,因为他的心早已被如何照相干扰了。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用胶片把这些景物记录下来,以便能够占有它,而不是真实的景物本身,对于他来讲,最快乐的就是满足我能够拥有的心理,拥有就是快乐。有相片在手,他可以向朋友们炫耀他的成就,或在多年以后借此回忆当时自己身在何处。

我们知道,一个好的摄影师,总是首先让自身去感受景物,然后再用相机来获取它,这样的预先观察是一种积极的做法,既欣赏了景物又留下了纪念。有些人甚至有意不将自己所喜欢的景物拍摄下来,因为他尽力避免破坏对景物的美好记忆。相片记录的十分有限,而且会遗忘更重要的东西。而通过回忆你就会感到,昔日所见的那美好的景色,以及自身的深切体验,在脑海中又获得了新生,那种感觉再度出现,在脑海中历历如新。这种积极的活动,焕发、照亮和强化了我们生命的活力,反之,则会有一种僵死的感觉。

如果我们事先想像一下,自己接受邀请去参加一个多人聚会,那么你就会发现,你早已知道别人会说什么,也会清楚自己将怎样去回答,这样每个人对自己如何行事,都变成了事先预知和清楚明白的了,身处这样一个聚会,就会像一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着已知的废话。

但是尽管如此,你还是去了,在聚会上表现出活跃的欲望,让人感觉你是乐意参与的,和别人一样,来回穿梭于众人之间,这儿聊几句,那儿再侃一番,有时碰上志趣相同的人还会激动上几分钟。但是当灯火阑珊后,精疲力尽的你,会觉得身上每一块肉都是酸疼的。在这种场合,出于应酬,你的交谈完全是被动地进行的,不能激发你的真正思考,也不会给你带来新的东西,像一张老掉牙的唱片,永远重复着令人厌倦的声音。

沉浸于消费梦想中的人,完全忽略了这样一种现象,而且也不完全承认现代人普遍存在着一种厌倦的心理,有时对这种心理还不当回事。弗洛姆指出,因为人已失去了健全的思考和观察能力,以致无力应对这种局面,到处狂奔乱跑,企图以闲聊和乱窜的方式,作为厌倦和无聊的报复。除非他能凭借自身的能力积极地去参与,去创造,去施展自己的潜能,否则厌倦和无聊就会像一张无边的网笼罩着他。这是一种重负,是一种障碍,也是一种自己无法解释的令人备感无助的力量。这是一种新出现的现象,像流行病一样疯狂地传播,受此摆布而无力逃脱的人,会有严重的压抑感。

到这里读者们会问了,为什么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厌倦是一种怪症,以及它给人们带来那么大的痛苦而不能幡然醒悟呢?弗洛姆对此的回答很简单,他说今天的人们可以生产出多种多样的东西,并且可以用这些东西麻痹自己的神经,减轻厌倦感。人们可以吃止疼片减轻痛楚,可以喝酒麻痹神经,或者参加鸡尾酒会,和老婆吵嘴打架,或者疯狂地沉溺于性交生活中,让暂时的肉体快感冲淡大脑的记忆,以此来应对厌倦的进攻,这就如同掩耳盗铃,把垃圾扫到地毯下面。

人们现在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力把厌倦和无聊丢到脑后去。但也别忘了,有时看了一部低劣的肥皂剧或和上司吵了一架,那种难受的感觉又会浮上心头。有时你会注意到,自己为了寻开心所做的一切事情,又是那么无聊和令人更颓废。弗洛姆在此风趣地说,无路可逃的你这时不是运用时间,而是去杀死替你分解忧愁的时间。

2.天上人间——两个世界

与此相反,提起中世纪,人们肯定会带有一种情绪,要么是否定,要么是肯定。弗洛姆指出,对于现代自由主义者,中世纪是一个万恶的旧社会,在教权和王权的双重压迫下,人们普遍缺乏个人自由,多数人被少数人所役使,乡村和城市是充满敌对的,城里人时刻提防着乡下人,并把他们视为危险而可疑的陌生人。

另一方面,在保守的思想家看来,中世纪是一个理想的时代,人们的经济活动是出于内在的需要,个人与个人、个人与社团之间的关系稳定而亲密,每一个人都可以在超国家的天主教会中寻求安全。弗洛姆认为这两种说法有其正确的一面,但他们的错误在于都只看到了一面而忽略了另一面。

用现代的眼光来看,中世纪的特征无疑是缺乏个人自由。个人在社会中的地位需要家族血缘背景来确定,一个人几乎不可能从一个阶级转变到另一个阶级,穷人的孩子永远是穷人,贵族的孩子永远是贵族。另一方面,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必须生活在一个地方,他几乎不可能从一个村落迁移到另一个村落,他更不能从一个国家迁到另一个国家,甚至连自由选择吃穿的权利都没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尽管中世纪的人没有现代意义上的自由,但他既不孤单,也不孤独。自从降临到这个世界,他便有了一个确定的、不可变更而毋庸置疑的位置,于是他就在一个有机的整体中扎根栖息直到死亡,他没必要也无须怀疑生命的意义。

大文豪狄更斯在他的《圣诞欢歌》中以伤感的人道主义,谴责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自私心理,说现在的人们不能爱自己的邻人,主张以慈善事业来改善这些社会风气。小说家司格托说,现实都是丑恶的,只有往昔的中世纪生活才是美丽的。在中世纪,个人没有所谓的分裂的自我,与其社会角色是一致的,他是农民,是工匠,是骑士,而非偶尔从事这种职业或那种职业的个人。社会等级便是一种自然的等级,也是给人以安全感和归属感的明确部分。那时没有什么竞争,生活是安稳的,你死我活的生存竞争只存在于现代社会。人的经济地位是生而决定的,它是生计的保障,后者又受制于传统。实际上,在个人的社会限定范围内,个人还是能通过劳动和情感生活来展示自己诸多方面的自由。

中世纪的教会培养了每个人的罪恶感,但同时,它也坚定了每个人的信心,上帝不因他有罪而遗弃他,他仍然是上帝的最爱,教会扮演了中介人的角色,并给人们提供了一条世人相信其罪已得宽恕,其人仍为上帝所爱的道路。人对上帝更多的是信心和爱,而非怀疑和恐惧,正如城里人和农村人很少走出属于自己的那块小地盘,世界也是有限的,很容易理解。地球和人是宇宙的中心,这是不容置疑的,天堂或地狱是人来世的归宿。

当时人们的个人自我意识、他人意识以及对世界的意识,都尚未得到充分的发展,人们还没有让它们分家。在中世纪,人类意识的两个方面——内心自省和世界观察,都一样处于一层共同的面纱之下,处于半梦半醒状态。这层面纱是由信仰、幻想和幼稚的偏见编织而成的,透过它向外看,世界和历史都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色彩,人只是作为一个种族、民族、教会或家族的一员,只有通过这些,人才意识到自己。

中世纪没有现代人所特有的压迫感,也不需要提倡现代社会的个人冒险原则,人们的生活相对平静。与此相反,现代社会中的人必须时刻努力向前,去碰碰运气,或者被迫沉浮于激烈的竞争中。

在紧迫的压力下,更有甚者,人们想当然地会认为“闲人有罪”。曾经有一则报道说,马来西亚某地的警察最近有了一项新的特别任务:“抓闲人”,并且已经立竿见影地“抓到200多名在街上闲逛的青年”。为什么?因为“在当地,政界人士、宗教领袖或公众人物无不日日提醒人们闲逛是国耻”,并且“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希望到2020年,马来西亚能实现工业化,且以马来人为主导,而闲逛对这一目标的实现毫无助益”。而在中世纪这是不可思议的,更是荒诞不经的。

而西方普遍实现现代化的时候,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仍然保持原有的传统,比如现在生活在北美新大陆的那些“古代欧洲村民”社群,他们依然保持着古老的中世纪的生活方式。他们顽固地拒绝现代的东西,不用电,不用汽车,服饰是几百年前的样式,房舍样式是几百年前的风格,劳动工具也是几百年前的古董。

在21世纪到来的今天,他们居然以这样不可思议的态度拒绝现代生活方式,对此,生活在自动化时代的人们不理解,有时,很多人会说他们有病,放着那么好的条件不去利用,让自己找罪受,真是傻得可怜。

如果我们举一个例子来说明,那么大家就会明白是谁傻得可怜了。某一天晚上,一个现代人兴高采烈地乘坐高层电梯回家,当他正悠闲地欣赏着流行音乐的时候,突然电梯出了故障卡在了半途,这个人一下子不知所措了,他一边不停地按应急电铃,一边恐惧地呼喊着“救命”。然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因为这时候别人都在忙着看电视、听音乐,他的呼救声早已淹没在电子音响里面,沮丧、绝望、恐惧随之袭来,对此他不停地自责,为何不选择爬楼梯,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能等待别人来解救自己了。到这儿大家该明白了,依赖现代化的东西有时会让自己陷于绝望中。这也说明了那些社团拒绝现代生活方式的原因。

对于中世纪的人来说,经济利益从属于现实的日常生活,与他的宗教信仰并不矛盾,是为了精神上的更好得救;经济行为只是个人活动中的一个方面,并没有压倒一切的优势,与个人的其他方面一样,是受到道德规范约束的,追求经济利益至上的人,必须做好一个准备,那就是等着教会的抛弃,以及邻人的指责,最终还有上帝的遗弃。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民以食为天,没有了物质财富人也不能存活的,因此,在中世纪人的眼里,物质财富还是必不可少的,但却是次要的,因为拥有了一定的财富,人才可以养活自己,也才能尽最大努力去帮助别人。对于追求财富的经济动机是否正确,在当时人们会用舆论进行道德上的评判。经济动机是强烈的欲望,人们恐惧它,但也不会认为它卑贱十足,只不过不值得喝彩罢了。

然而对于现代人来说就不一样了,追求经济利益成了人们的疯狂行为,金钱、名誉、权势成了人们成功的标志,有钱者高人一等,为了钱最终连道德廉耻都没有了。而中世纪的经济行为理论无不带有道德目的,中世纪的思想家没有也不会建立这样一门社会科学,即认为追求经济利益的欲望同其他自然力一样,是一种恒常的力量,是不可避免的不言而喻的事实。在这儿需要解释一下,中世纪没有形成追求经济利益是人的天性或本能的观念,中世纪的人看重精神生活,对上帝有着强烈的信念,他们认为精神上的得救高于一切。

相反,人是天生的经济动物的思想只能出现在现代社会,葛朗台式的人物才是现代社会的写照。他贪婪、吝啬,金钱是他唯一崇拜的上帝,独自观摩金子成了他的癖好,临终前也不忘吩咐女儿看住金子。他做起生意来是个行家里手,经常装出口吃耳聋的可怜相,诱使对方上当受骗。他家财万贯,但开销节省,每顿饭的食物,每天点的蜡烛,他都亲自定量分发。为了钱他六亲不认,克扣妻子的费用,要女儿吃清水面包;弟弟破产他无动于衷,侄儿求他,他也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