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恭正抱住她:“如冰,你怎么了?好像忽然间换了一个人。好了好了,我们不说那些傻话,只要你愿意,你就做你的这个蓝桥别墅主人,我就做你的相好。什么时候你厌倦我了,你就换一个人好了,我不会缠着你的,行了吧?”
韩如冰幽幽地:“虽然我不能嫁你,我倒是希望你能一直缠着我,不要再去跟别的女人好!”
刘恭正哄她:“好好好,我再不跟别的女人好!”
韩如冰打他的嘴:“假话!你能对我发誓,一辈子不娶别的女人吗?”
刘恭正笑了:“你真是不讲理,自己不肯嫁我,却不许我日后娶妻生子!这样把,就算我以后娶妻成家,也依然做你的相好,行吗?”
韩如冰默然不语,只是把头靠在他怀里。
半晌,她抬起脸来问他:“恭正,你不是第一次和女人有这样的欢情吧?”
刘恭正停了一会儿说:“你知道,生意场也就是风月场,逢场作戏的事总是免不了的。不过,你在我心中,是别的女人不能比的!”
韩如冰叹道:“是啊,你是生意场上之人,我是风月场中之人。在你眼中,我多少是经过些风尘的。可是恭正,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和男人的第一次,你信吗?”
刘恭正犹豫了一下:“你这样说,我当然是信的。”
但是他的表情,说明他并不真的相信。
早上,梅倩和丹顿在房门前吻别。
丹顿悄声地:“这么快天就亮了?我真舍不得你走!”
梅倩说:“你知道吗,昨天夜里,你真馋!”
“还记得那天掷骰子吗?我是皇上,你就是我的小婢!”
丹顿拉开房门,想悄悄地送梅倩出去,没料到米尔森已开始了门,正在门口看着他。
米尔森开心地怪笑着:“哈哈,持身严谨的丹顿先生也开始拈花惹草了,真是可喜可贺!”
丹顿尴尬地带着梅倩从他面前走过:“这是我的同事米尔森先生。”
下了楼,丹顿把梅倩送上了一辆黄包车,目送她离去。
丹顿送完梅倩回来,米尔森还在门口等着他。
“嗨,小妞不错,在哪里找的?不过,你得注意她们是否干净,小心得病!”
丹顿嘟囔了一句:“她不是你想象那样的。”
丹顿去了教堂。
唱诗班在唱着悠长庄严的上帝颂歌。
丹顿站在教徒们中间,闭目忏悔着:
“主啊,我犯了奷淫之罪,我不纯洁了。但是,如果我不把她看成是妓女,她也不把我当成嫖客,如果我们真心相爱,这应该就不是罪了,是吗?主啊,请你宽恕我……”
在报馆林立的望平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又有个重大消息从这里向全市
传播:
“伶界大王来沪,坐阵大新舞台。”
报贩子们兴奋地在人丛中穿行着叫卖:“看报看报,看伶界大王小叫天谭鑫
培不日就到上海演出,戏迷们就要大饱眼福啦!……”
一张张报纸从报贩手中转到市民手中,一个个惊喜的表情在买报人脸上呈现在出来:
“小叫天?”
“谭鑫培!”
“伶界大王?!”
大新舞台的锣鼓声热烈地敲着。演员们正在练功。
武生们翻跟头打蛮子过场之后,几个漂亮的旦角演员舞袖子走云步上场。
刘恭正拍手叫道:“停。”
锣鼓声戛然而止。演员们都看着他,等候老板说话。
刘恭正说:“大家听好,谭老板就要到了,除了他带来的那些名角,你们也是要给谭老板配戏的,每一场戏都要像刚才这样,使足了劲才行。特别是徐美玉、杜兰春、宋小冬、陶玉兰你们几个,要使出你们的浑身解数,谭老板如能看得上你们,肯坐下来为你们说说戏,那可是终身受用的事!”
年纪稍长的徐美玉说:“刘老板,你放心好了,能和这样的名角同台演出,是我们天大的幸事!”
四盏灯拿着一迭报纸走来:“恭正啊,上海的数家报纸都发了谭老板即将蒞沪的消息,你看,这是晶报的、这是时报的、这是新闻报的……许多戏迷都已经在翘首以待了。”
刘恭正问:“申报呢?怎么没见申报的消息?”
“申报大概是忽略了吧,如果要专登广告的话,它的费用也比其他报纸高出许多。”
刘恭正说:“申报的影响最大,它上面怎么能没有我们的消息呢?就算是它忽略了我们这条新闻,我们也不能忽略它的影响。我不但要在它上面专门登一则广告,而且还要登一则巨幅的,题目就叫:大新舞台礼聘伶界之大王谭鑫培!”他对汪笑侬道:“汪世伯,你曾和谭老板同台唱过戏的,这就帮我拟一下文字,如何?”
汪笑侬并不推辞:“好吧,拿纸笔来!”
纸摊开后,汪笑侬执笔略加思考,边说边写:
“谭叫天名望隆重,前清时都人称为谭贝勒,其高贵可知。论其资格,剧界中前辈,论其音调之美,尊为伶界大王,实无愧焉。”
刘恭正接过笔:“我再来加上几句,吊吊上海人的胃口吧!”
他边念边写,墨迹淋漓:“本舞台前派人入都礼聘,叫天惮于远行,坚不允诺。嗣经辗转托人,至三至四,磋商数月之久,始荷首肯。昨接京电,乘隆和轮南下,准二十九日抵申,静养数天,择吉登台!”
写完掷笔:“这样如何?”
四盏灯笑道:“好,前顔后柳,珠联璧合。”
“那就劳你送到申报去,我不怕花钱,能登多大登多大!”
二十九日这天,在十六铺码头,谭鑫培搭乘的轮船已靠上了上海的码头。
刘恭正说:“来了来了,汪世伯,你先替我迎上前去。”
他朝左边一挥手:“锣鼓!”
顿时,锣鼓家伙敲打了起来。
他朝右一挥手:“喇叭!”
一个铜管乐队也奏了起来。
谭鑫培的脚踏上了码头,对迎上前来的汪笑侬道:“哎呀呀,笑侬老弟,如此隆重的迎接场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汪笑侬说:“为了迎接您这位伶界大王,刘老板动用的可是对待王公大人的礼仪啊!”
正说着,刘恭正迎了上来,拱手施礼道:“谭老前辈,不才后生在此恭迎!”
汪笑侬郑重地向谭鑫培介绍:“谭老板,我来介绍,这位便是大新舞台的刘老板刘恭正!”
刘恭正拱手一躬:“刘恭正恭迎伶界大王谭老板到沪!”
谭鑫培也施礼道:“不敢不敢。想不到刘老板如此年轻却如此有魄力,若不是你以诚相邀,上海这个码头我是不会再来的了。”
正说话间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到了他们面前。
刘恭正恭恭敬敬地:“请谭老板上车!”
在马车上,刘恭正对谭鑫培道:“谭老板,您的包银,还有各位配角的包银,我们都按谈好的合同办。此外,为了符合您伶界大王的身份,我还特别准备了临时费用二千元和供给及其他杂项三千元,包吃包住管接管送,你们只要安心唱戏就行了!”
谭鑫培道:“感谢刘老板的美意,让您格外破费了!”
刘恭正说:“住处也为您安排好了,就在小花园对面的宝和里,闹中取静,环境幽雅,并且离戏馆很近,谭老板尽可在家里过足了瘾,养足了精神之后再去后台扮戏也来得急。您一路辛劳,我这就送您去住所休息。”
谭鑫培说:“这个不急,我们先去您的大新舞台看看如何?”
大新舞台门前,谭鑫培由刘恭正陪同着下车,他的随行们也一同下了车。
刘恭正一指:“这就是由我从国外绘了图纸,由家父一手建起的大新舞台。”
谭鑫培赞叹道:“好一个大新舞台,果然是又大又新,和过去的金桂、丹桂、三庆等茶园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上海的戏馆,确要比京城的戏馆得风气之先啊!”
剧院的门前,已经准备好了喜庆的鞭炮。已经成为大新舞台襄理的毓昌上前给刘恭正递上了一支香火。
刘恭正得意地向谭鑫培介绍道:“这位是前清上海道台毓昌,现在是我的大新舞台襄理。”
谭鑫培拱手施礼:“啊,毓道台!”
毓昌退后一步:“不敢不敢,毓昌现在只是在刘老板手下谋一个饭碗而已。”
谭鑫培惊讶道:“刘老板竟能把前清的道台都网罗到帐下效力,真是大将之才啊!”
“哪里哪里,恭正不才,全靠众人捧场而已。”
他上前点燃了一个粗大的二踢脚,随着它爆响腾空,数挂长鞭热烈地炸响开来。在鞭炮的响声中,众人不禁发出了一阵阵惊呼,原来在鞭炮响起之时,有一面面长条幅从剧院建筑的楼顶垂放了下来,分别大书着:
“叫天来沪,阵容空前。”
“小生之王:德珺如”
“净角之王:金秀山”
“青衣之王:孙怡云”
“丑角第一:慈瑞全”
“司鼓刘顺;操琴裘桂仙”
最后最宽的一幅,在正中间堂而皇之地落下,上面的大字是:
“伶界大王谭鑫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