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尽量加快速度,但等林薇找到想要的东西,退出空间时,眼前的卓然已经一脸担忧。
旁边还多了个人,是肖非。不知他何时出现的,此刻一手搭在林薇腕间,看着另外一只手上的表,“脉搏还行,在正常范围内。”
见她醒来,卓然擦汗,“你差点把我吓死,都要把你送医院了。还好肖老师路过,说你没什么大碍,可能只是中暑。”
“过了多久?”林薇来不及跟上辈子的师门寒暄,连忙问。
卓然看看大屏幕,“快半小时,已经到尾声了。”
林薇惶然抬头看,果然,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蒋院士的PPT上显示出感谢的字样。
下面有几个同学迫不及待的起哄,“图呢图呢?该看B国的真相了吧!”
大会主席当了半天人形背景,终于打开话筒,“不急不急,真相只有一个——现在还是先按照流程、进行问答环节吧。蒋院士报告很精彩,希望在座各位也能踊跃提问,不要浪费难得的机会。”
林薇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蒋院士,他正以期待的目光环视台下,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
明明——
卓然怀中的茶茶冲着院士狂吠,引起几个旁人的侧目。卓然连忙安抚。
院士的报告跟卓然的专业有点关系,他也是大意了一点、没抢到听课证,才不得不委屈站在外面,此刻一脸遗憾的说,“唉,要是我能去提问就好了。”
林薇站起来,对卓然说,“来不及了,快走!”
“诶?”卓然不解。
“肖老师,你也快走!别呆在这儿!”林薇又去拉肖非。
“额——”肖非本来确定林薇没大碍,但看她这样,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报告厅里还在继续。坐在前排的专家学者都气定神闲,没一个人提问,反而是后排的几个学生举手,甚至有人站起来示意。
“就那个,倒数第二排,穿橘色连衣裙的女同学吧。”主席的目光掠过无数diao丝男,直指角落的一抹亮色。
附近的一个志愿者应声过去,双手递上话筒。
“橘色连衣裙女同学”的脸部特写出现在大屏幕。
林薇吓了一跳,这不是……王娉婷吗?她没被记过?不去参加社会实践,在寝室暗搓搓的宅了这么久,居然还抢到听课证了?此刻KO众人,夺得在院士面前的提问权,王娉婷先是不好意思的一笑,留出时间,让一堆镜头噼里啪啦的拍了一通,才带着万分崇敬的目光开口问,“请问蒋院士——3D打印,它能不能打印帅哥?比如,我想打印一个蒋院士,可以吗?”
此话一出,全场雷倒,就连刚才还正襟危坐的一群领导都没了正形,笑着回头看是谁有这等胆色。很多没抢到提问权的diao丝学术男吐血而亡——尼玛仗着自己是美女就能公然跟院士卖萌调情么?
当然,台下也不乏带着玩笑心态、纯粹看热闹的观众,刚才的学术报告听得昏昏欲睡,反而是这种噱头才让他们兴奋。
就连林薇也被这奇葩提问给愣了神,浑忘自己要做的事。
待众人笑过一轮之后,蒋院士从容的拿起话筒,【大家不要笑,这是一个价值千金的问题——小师妹,你是哪一级的?】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女主一出手、院士也低头啊。
素昧平生,不到两句话就“小师妹”上了。
“报告蒋师兄,我是临床医学院七年制XX级X班的,我叫王娉婷。”
“蒋师兄”的一张老脸焕发了神采,点头沉吟道,【聘婷,这个名字取的好,‘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聘婷,令我忘餐。’】
镜头暧昧的偏了一偏,王娉婷旁边的位子,周政一张黑脸入镜。
纵是大家见多识广,也不禁瞠目,这样当众那啥,真的大丈夫?院士不愧是院士,连调情也这么文艺,他引用的——是诗经还是楚辞?。
摄影师本来拍学术报告兴致缺缺,现在有了噱头,一整个谋杀菲林。明天若有新闻上报,估计这段插曲会盖过院士的报告本身。
【至于打印帅哥么——】蒋院士转过身去思考,看来也被考倒了。
在座诸位中,有人对3D打印在医学领域的应用及发展前景感兴趣,有人不感兴趣,但显而易见,“打印帅哥”这四个字对所有人都具吸引力,连刚才嚷嚷着要看真相的男生也不喊了,反而嘀咕——如果能打印美女的话,真相不真相的也就浮云了,X老师人手一个、世界大同啊,变丧尸也无所谓……
这下大家倒安静了,刚才蒋院士把这个问题捧上天,说成价值千金,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无稽之谈,倒不知蒋院士要怎么把这牛皮吹落地了。
虽然林薇早知王娉婷的本性,但毕竟多日不见都快忘了这人,现在冷不防她异军突起,平地生雷,几乎把人吓尿,趁着蒋院士这低头思考的瞬间,林薇才回过神来,打了个寒战,拉着卓然,“别看了,快走!”
卓然大叫,“等我听完这个问题,二话不说跟你走!”
“肖老师——”林薇转头,却见肖非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大屏幕。
林薇两眼一黑,只觉自己身处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危机,却没人能够感知,除了她自己,即使她喊破喉咙,也没人相信她的话,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危机逼近。
大屏幕上的安静终于被打破。
【帅哥自然可以打印,但在打印之前,要先做一件事——】
蒋院士的发音有点奇怪,他慢慢转到正面——
那已经……不是蒋院士!那甚至……已经不是人!
观众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不禁议论起来——
“蒋院士这是……变脸?没见他手在动啊怎么变的?”
“蒋院士要给‘小师妹’变魔术呢——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还是末世主题!丧尸!院士好潮!”
“妆化的太像了吧,完全就是贴子里面那些图的真相嘛!”
卓然忍不住回头看了林薇一眼。
林薇固然不是第一次见丧尸,但有些东西即使经历过,也没法免疫的,她稳住心神,凝重的点头,试图让自己显得可信,“是……真的丧尸。”
话音未落,就见“蒋院士”抓起前排一个人,都没见它是怎么出手的,那人就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手臂被整个撕脱,献血喷出,浑身抽搐。
“蒋院士”将那只断臂扔在地上,用嘶哑刺耳的声音说,【——那就是,先要有打印帅哥的材料,要有细胞、组织、器官。懂了吗?小、师、妹?】
说这话的“蒋院士”,全身没一块完整皮肤,干瘪的血管攀爬在变色的肌肉上,仿佛枯藤盘着焦土;眼球突出,几根头发耷拉在头皮上,脸上勉强能称作“口鼻”的孔洞呼出的气腐臭难当,高档西服瞬间变为褴褛。
【有、谁、要、看、肚、皮、舞?】“蒋院士”走下来扭着腰,肚子上的皮肉一块一块往下掉,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会场内外沉默了几秒。这几秒中,目睹这一切的人终于明白,末世不是传闻,末世已经降临!就在眼前!
几乎是同一时刻,震惊的人们发出铺天盖地的惊叫声,纷纷四下溃逃,这是反应快的;还有被吓呆的,吓尿的,吓晕的……“蒋院士”迟缓的走着,抽动鼻子,找到活人便开始袭击。刚刚被撕了胳膊的人,也以诡异的姿态从地上爬起来,变成跟“蒋院士”一样的可怕生物,四下里寻找猎物。
在成百上千人面前,报告厅唯一的出口显得那么狭小,秩序什么的早已不复存在,受到惊吓的人们只有一个念头:逃!快一点!!离开这里!!!没多久,门口便被争相逃亡的人堵死了……
大屏幕的画面不再稳定,不知是否有人奔逃中撞翻了摄影机。
科教楼外、大屏幕下面也不再平静,人们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严肃中带了点活泼的学术报告瞬间变成人间地狱,听着大屏幕背后、科教楼楼梯里隐约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才意识到自己也并不安全,这下连方向也不顾,撒腿就跑。
林薇茫然了一瞬,已经被卓然拉着跑了几步,才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来。
卓然惊讶的停下来,“你不跑?”
当初R医科大学被马路分割开,医学部被分成两个校区,科教楼和临床教学楼在一个校区,后面连着附属医院,而学生宿舍和基础课教学楼则在马路对面的校区。学生们尽管慌不择路,但大部分人还是朝马路对面的生活区跑,大概唯一念头就是快点冲回寝室锁好门,把妖魔鬼怪都关在门外。
逃命的人们连红绿灯都不看了,横冲直撞,马路上接连响起尖锐的刹车声,有司机见势不妙,停下来了解情况,抓着一个差点被撞的学生询问,吓傻的学生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手指着科教楼的方向。
周围的人从身边冲过去,仿佛一股洪流,林薇停顿了几秒,迅速转身向着人群的反方向而去,仿佛逆水行舟,还得不时躲避主流的冲击。
“你疯了?!”卓然追上来大喊。茶茶也仿佛感受到不安的气氛,叫声变得尖利。
“你别管我!自己跑!”林薇冲他喊回去,又最后摸了摸小狗的头,“照顾好茶……十三。”
“呜呜!呜呜!”茶茶想要去咬她的手指,不让她走。
林薇松开手,转身就跑。
却发现有人跟了上来,林薇怒,“我要找人!你跟来干嘛?”
“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卓然说。尼玛二次元中毒了这是。
茶茶看见林薇,兴奋的叫起来。
“你有什么要守护的?”林薇百忙中问出来。
“二楼实验室!冰箱里还有我的样品和试剂盒!我花了半年蹲门诊收集的样品!试剂盒花了四千还没报销!我老板的基金课题!我的毕业论文!SCI!”
林薇深深的被他气笑了!不是形容而是真的笑了出来!“好吧,我们一起。”
她觉得她和卓然比王娉婷更奇葩,她决定放弃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