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明治天皇:碧血怒涛卷(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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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长野主膳

向水户藩下达的密敕,让在京从事勤皇运动的志士们狂喜不已。

他们紧接下来的目标,自然是对九条关白的弹劾。

私通井伊家、背地里被人称为是关东走狗的九条尚忠在担任关白的同时,还兼任着“内览”一职。

所谓“内览”拥有着将朝廷全部文书首先通览一遍并对之进行处理的权限。由于排除九条关白后成功下达了密敕,因此,今后志士们与水户及其他勤皇大名的交往自然会日益频繁,但若是将这些交往向关白一一泄露,则无法推进下一步运动的开展。于是,志士们立即向中川宫家上呈了趁此机会一举罢免关白的弹劾文,开始做中川宫和近卫、三条两公的工作。

这篇弹劾文同样是出自源次郎的激情之笔。

(前略)万一关东所望得逞,则辉映海外之皇朝神威将迅即扫地,虽再经千载,也定无复兴之时。若此,必遭公卿有志之士之非议。古人云:豺狼当道,安问狐狸。眼下当务之急,

在于谋划除去当道豺狼之密策。

所谓“当道豺狼”不用说是指九条关白。如此的豺狼当道,定将一事无成。因此,必须激发起百倍热情,将其立即罢免。

当然,志士们的这些动态不可能完全逃过广布监视之网的九条家,以及井伊家的长野主膳。

井伊家的长野主膳在写给井伊直弼的心腹、侧用人宇津木六之丞的信中是这样说的:

拼死陷害关白大人者中,尤以梅田源次郎、安藤石见介、入江伊织、梁川星岩、奥村春平为甚。故进京时应将其一举捕获,否则事态难平。长野主膳陆续自京都发出的信函一定让井伊直弼大惊失色。因为根据长野细致入微的报告,在一直被视为反关白势力的近卫、三条两公之外,近来就连鹰司辅熙也被志士们施加了压力,而逼迫九条关白辞职。按照现在的空气,关白近期的辞任已不可避免……

“绝不可掉以轻心,应立即进京!”

直弼第一次向老中间部下总守下达了准备前往江户的命令。此时,已是秋风乍起的8月20日了。

所司代酒井若狭守忠义已于之前的8月16日离开了江户。

他从江户出发之时,已通过梅田源次郎写给家臣坪内孙兵卫的信函隐约知道,密敕已下达水户,并将以此对幕府兴师问罪。

不过,对于作为所司代赴任的他而言,更加在意的是尾张藩的动向。

据源次郎信中透露,尾张将掀起一场派遣两千人左右的军队前往江户,以武力解救被井伊直弼命令反思的德川庆恕,之后立即簇拥其杀向京都的严重骚动。

侧用人:江户时代幕府及诸藩设置的职名之一。幕府的侧用人主要负责将将军的命令传予老中等人,诸藩的侧用人主要负责总揽家务,或担任藩主及藩主嫡子的秘书。

果真如此,这将是一场内乱。

这一情报准确吗?

忠义一路上一直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过了名古屋,到达伊势的桑名时,不想长野主膳义言已在这里等着他了。

这天是8月27日。

从京都到桑名有30日里(120公里)这位活跃于京都的井伊直弼的心腹在此出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酒井忠义在进入大营的同时,将主膳叫到了自己的对面。

在此之前忠义并未见过长野主膳义言。初次相识,义言给他的印象只有两个字:傲慢。

酒井忠义好歹也是十万石以上的大名。然而义言一见面便说道:

“请让周围人等退下。”

完全是一副对等的姿态。

当只剩他们两人在场后,他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口气。

“吾主井伊扫部头有令,当下情况危急,若再以平常之心态,将无法应对!”

于是,他以一种威压般的口味,开始滔滔不绝地述说京城的情形。

义言表示,最让主上激愤不已的,是江户不知是谁提出了“废帝”一事。

“究竟何人说出如此不谨慎的话呢?现在京城里盛行两种流言。其一是,由于主上毅然决心与幕府的威力对抗到底,故吾主井伊扫部头意欲仿效承久之例,进行废帝。”

酒井忠义不禁摇了摇头。

“这种事绝无可能。想必你也清楚,井伊家自古便是勤皇的门第呀!”

义言并未应和,而是继续说道:

“另一种流言是,借口其勤皇家的门第,而将主上的御身转移到井伊家的居城彦根。”

“什、什么?这怎么可能……”

“大人别急,请接着往下听。这些流言当然都是无稽之谈,但主上业已耳闻,于是特意召九条关白上殿,称虽当前实难召井伊大老进京,商谈迁都之申请,然今日退出自桓武天皇以来的这座平安之都,缘由安在?故应坚决拒绝……主上所言甚是。这是我从九条家的家来岛田左近口中亲耳所闻。若狭守大人从中感受到什么了吗……”

说到这里,长野主膳停顿了一下,眯着眼睛紧盯着忠义。

忠义不知义言还会说出什么,轻轻歪了一下脑袋问道:

“感受到什么?什么意思……”

“首先,大老是不会进京的,所以这些流言就与我们没有关系。”

“这个,也并非完全如此吧。这样的流言盛行,陷主上于不安之中。不仅如此,主上特意召关白并说出如此之话,证明主上已开始怀疑关白是否真有那样的想法……这简直就是那些跳梁小丑为离间关白与主上的关系而策划的险恶之举。”

“哦。”

“在我义言看来,关白大人早晚要遭到被罢之厄运,那些奸佞之人的险恶用心肯定会得逞。”

“……”

“关白被罢免后,若狭守大人是要作为所司代进入京城的。那时会一切顺利吗?先不说京城危机四伏,主上的周边也会被险恶之徒包围,大人的任何意志都无法上达主上……”长野主膳一环紧似一环的唇枪舌剑向着忠义步步紧逼。

“大人或许没有想到吧。萨摩藩与近卫、三条两公交往密切的岛津齐彬上月15日已逝去,而险恶之徒以主上身边危殆为名,正策划着向萨摩下达派遣护卫亲兵的密敕。江户这边是水户,西边则是萨摩……加上尾张和越前也在蠢蠢欲动……正因为事态已如此严重,若再以寻常之决断应对,将一事无成!吾主决心已下,唯恳请若狭守大人在进京的同时,立即将险恶之徒、罪魁祸首一网打尽……在下正是为了向大人作上述进言,才在此恭迎大人到来的。”

听到义言这么说,酒井忠义的脸变成了白瓷一样的颜色。

“立即……尽管这么说,那当然还要等间部大人进京之后呀。”

“那就丧失时机了!”

义言冷冷地摇了摇头。

“筹划恶谋的罪魁祸首之一,也与大人有关呀。此人便是大人的旧臣梅田云浜……他与梁川星岩是两大中心……不过梁川已为年逾70之老者,对之尚可不必着急。然云浜经常出入中川宫家,痴心于蒙骗主上,故应即刻将其捕获,以禁止其活动,并使其供出同伙姓名……若让其逃脱则大事不妙。请大人做出决断后立即进京,此乃燃眉之急呀!”

酒井忠义无法马上回答。

他并不是不了解京城的情况。

梅田源次郎喜好发出豪言壮语。他非常清楚,梅田正在宫廷的周边构筑起一股势力。

一旦将其拘捕,会不会形成向主上和公卿发起的更大挑衅……

这样一来,就与自己希望以诚意换取主上及公卿对不得已签订条约一事谅解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所司代大人似乎对事情的紧迫性并不在意嘛。”

义言歪咬着嘴唇进一步发难。

“吾等主君对此早有预见。此番间部侯进京的目的,表面上是奏请敕许条约,而实际上,却是彻底扫除主上身边的不法之徒……现在间部大人距离京城尚有时日,故恳请大人于深思熟虑之后速作决断。在下愿意侍奉队列左右。”

义言的每句话似乎都是绵里藏针,咄咄逼人,让酒井忠义浑身发毛。

此时,忠义已无力反驳。因为源次郎的那封信函让人抓住了把柄。而这封信函的内容,井伊直弼已经告诉了长野主膳。

“所烦之事甚众呀!”

良久,忠义强压住心中的不快,总算抛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