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明治天皇:碧血怒涛卷(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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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愤怒的火山

就在江户忙于审讯京城送来的为数众多的安政大狱嫌疑人的时候,时间已进入了酷暑逼人的8月。

此时,梅田云浜已与有井但马守、饭田左马、森寺若狭守(三条家)等一起被交给小笠原家看管,而三国大学(鹰司家)和赖三树三郎则分别被交给了柳原家和松山藩邸。

评定所对他们的审讯已经基本结束。梅田云浜此时患上了严重的脚气病,

进入9月不久便死在了牢狱的病床上。

总之,该抓的人都被抓住送到了江户,连主上的近臣也如自己所愿进行了更迭。井伊直弼的计划看上去大获全胜。

“喂,怎么数来数去也只有几位同道呀?”

“是呀。不过别担心,俺可是神枪手呀!砰地一声打出去,管叫他当场毙命!”

评定所:幕府负责审判的机构。

这里是堀仲左卫门位于高轮萨摩宅院中住处的一个房间。

院前竹墙边排成一列的芙蓉已开出了华丽的花朵。不时还会传来几声伯劳的鸣叫,打破四周的寂静。

“连近卫公都说要杀掉赤鬼。可那些熟悉情况的人都被抓了,难道俺们就这么不闻不问了?”

说这话的是有村雄助的弟弟治左卫门。哥哥雄助正板着脸,抱着臂,斜视着墙边的芙蓉花。

主人堀仲左卫门、铁枪射手田中直之进、后来成为宫中御歌所负责人的高崎正风,以及高崎猪太郎等人盘腿围坐在有村兄弟四周,在商量着什么。

“我们几个人肯定不够。袭击的话只能选在登城的途中,而大老的护卫有50人呢!”

“不是说了吗,不用担心,俺是神枪手嘛!”

“等等!”

高崎猪太郎打断了对自己的枪法自信满满的田中直之进。

“关键时刻枪法准的确重要。但事关重大,仅凭我们萨摩藩士就能完成吗?俺认为不应该这样!”

“哦,为什么?”

有村治左卫门厉声问道:

“赤鬼的大逆不道天下周知,对其实施天诛为何要有顾虑?”

“你要知道,对方可是被天朝委以政道的幕府的大老呀。俺们连斩奸状也没有,要是这么贸然杀了他,在世人眼中,岂不成了违背天下之法的暴行?”

“那可如何是好?”

“不仅俺们自己,还可以联络水户的同志呀!水户那边对赤鬼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多呢!”

“心慈手软!”

治左卫门复又打断了猪太郎的话。

“逝去的先藩主齐彬公也好、尊崇齐彬公的近卫公也好,均是对赤鬼的专断深恶痛绝……而且万乘之君(天皇)的大御心并非倾向赤鬼。然而,最终却是违背”

御歌所:1888年设置,1947年废止,负责日本天皇及皇族的御歌和歌会事宜。

了天子之心,命令以近卫公为首的四公落发反思。若是容忍这一结局,岂不让我神州之人遭人耻笑!

任何时代都聚集着在时代潮流感召下应声而动的“年轻人”他们的思想,与正在中山家冥思苦想尊皇意义所在的田中河内介的勤皇有着本质的不同。一方是在鸦雀无声中溢满的清冽的地下甘泉,而聚集于此的人们显现出来的,则是在表面现象驱使下随波逐流的“年轻”与“体力”的躁动。

尽管如此,近卫公究竟真的说过必须除掉井伊直弼的话吗?

年轻的爆发绝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因此,爆发之前,他们也不会想到再去考证一下事情的真相。

即便这是月照或者水户家的鹈饲吉左卫门有意放出的谣言,他们也会巧妙地加以利用而采取行动的。

不可否认的是,无论事实真相如何,近卫公的话此时已明确成为了他们的生命支柱!

“尊公的意思是我们几个人也够了,马上开始行动?”

高崎猪太郎反问道。

“正是!”

有村的弟弟睁大双眼瞪着他。

“只有我们全都牺牲了,才能让水户的人不再沉默。我们是点燃火种的人!为了正义而奋起,难道没有意义吗?”

“等等!”

哥哥雄助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还是不该由萨藩单独来干,这样影响力不够。”

“难道,就默默看着万乘之君受辱不管吗?”

“并非如此!可以马上与水户联络。”

“可有渠道?”

“有呀!水户尊攘派的首领是金子孙二郎和高桥多一郎,我们可以和他们联手,共同举事。一旦联手,则必须成功,否则毫无意义!”

“话是这么说,但如何联络?”

这时,主人堀仲左卫门插话道:

“联络方法是有的。现在江户有位名叫泽伊太夫的水户藩同志,可以请其给高桥多一郎写封介绍信,我们携信潜入水户。问题是,派谁潜入。这个时候,幕府和水户藩都瞪大眼睛盯着外来人呢!萨摩的同志都很面熟,恐怕难以潜入呀。”

“这个嘛……”

高崎猪太郎马上自告奋勇。

“俺去!俺这张脸谁也不认识!”

“你可不行,一张嘴满口九州方言,还不马上露馅了?”

“不用担心。水户不是九州,他们哪里听得出来哪个是鹿儿岛方言,哪个是熊本方言、长崎方言呢?还是俺去!”

年轻人的热情一旦如火山喷发,便难以阻挡。

最终决定,请住在江户的水户藩士泽伊太夫修书一封,派高崎猪太郎携带潜入水户。

“必须除掉赤鬼!”

此时,在他们心中,近卫忠熙的这句话已成为了最高的行动目标。

如若这是幕府方面为制造镇压的借口而编造的流言,那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一流言反过来变成了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向他们扑来。

这里面隐藏着历史的玄妙。

高崎猪太郎只有说话时才是个满口九州方言的乡下人,后来,他却成为了著名的诗人,是位粗中有细,神经异常敏锐的年轻人。

在堀仲左卫门和有村兄弟的安排下,他怀揣泽伊太夫的介绍信,谎称是肥后熊本的藩士斋藤又藏,立即从江户出发了。

就在此时,曾短暂被送回故乡、并在松下村私塾热情教授勤皇理论的吉田松阴再次被投入了野山的牢狱,进而被用囚车送到江户,接受审讯。

在抵达水户之前,猪太郎曾数次遭到幕吏的尾随。不过,对此他非常清楚。

“真是讨厌!”

察觉到有人跟踪后,太阳还老高他便钻进了旅店。

“你们这儿有没有漂亮妞呀?像这样藩费出差的机会可不多呀,不把领来的钱花光俺可就亏了!”

他装出一副游手好闲的乡巴佬的样子,恬不知耻地叫来女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唱着怪里怪气的民谣。

唱腔全是方言。翻开住宿登记簿一看,此人来自熊本。这样一来,跟踪而来的捕吏只能咂着嘴悻悻而去。

一番周折后,高崎9月初抵达了水户。但一走进名叫伊势彦的旅店,他便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不知是自己被人监视了,还是住宿客人中有可疑人员,总之,他觉得似乎有几双眼睛正紧盯着这家旅店。

于是,他赶紧叫来酒菜,装成喝醉了,往厕所一站。

如果自己遭到监视,那就不能马上前往位于城下东五轩町的高桥多一郎家了……

想到这里,他萌发了悄悄出去探探虚实的念头。如厕完毕,沿着二楼的护栏向外看时,他再次感到有人监视。那人并不是捕吏,而像是武士或者书生……正揣摩着,他的肩头被人“啪”地拍了一下。

“啊!”

他吃惊地回头一看,一个结发的壮汉同样满嘴酒气地站在那里,紧紧盯着自己不放。

看到这一情景,老练的猪太郎也不禁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