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告诉你一个托尔斯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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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创作《安娜·卡列尼娜》

人生不是一种享乐,而是一桩十分沉重的工作。

——托尔斯泰

(一)

1869年底,《战争与和平》终于完稿了,家人都劝托尔斯泰好好休息一下,托尔斯泰自己也觉得需要在体力劳动中恢复一下自己的精力了。于是在这年的冬天,托尔斯泰将主要精力都放了打猎上。1870年的春夏时节,他又整天用铁锹清理庭院,铲除杂草,布置花坛,有时还和农民们一起割草耕地。

其实,托尔斯泰一直都没有停止过他的探索和思考。在这段时间里,托尔斯泰又开始广泛地阅读,他需要汲取广泛的营养。当时,索罗维耶夫的《俄国史》,叔本华和康德的哲学着作,莎士比亚、歌德、莫里哀、普希金和果戈理等人的着作,甚至是博物学、物理学和天文学,都曾引起托尔斯泰浓厚的阅读兴趣。所有的这些知识,就像“我的元气一样开始流出,它在一滴一滴地流,我在一滴一滴地收,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在一个个漫长、神奇的夜里,让它流出总是愉快的”。

这时,托尔斯泰被一部以彼得大帝时代为背景的长篇小说构思所吸引。因为在他看来,俄国的一切都开始于这个时代,要揭开俄国社会的疑团,就必须“追溯到彼得时代”。

从1870年秋开始,托尔斯泰便以其固有的热情和一丝不苟的态度收集和研究有关彼得大帝时代的各种材料。但仅仅几个月后,他就放弃了这个计划。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对彼得大帝的看法与一般的意见是背道而驰的,他对俄国人引以为豪的彼得大帝时代几乎持完全否定的态度。他认为,这位大帝在改革时,根本不关心人民的利益,只替自己打算。

托尔斯泰对彼得时代在俄国历史上的地位产生了怀疑,同时他又感到想象不出那个时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也很难运用那个时代的语言。

总之,由于以上种种原因,这部作品未能付诸实施。

1870年底,托尔斯泰又开始认真研究起古希腊文来。为了能掌握这种难学的语言,托尔斯泰是下了真功夫的。他专门聘请了希腊文教师,每天都潜心学习,连做梦都在说这种语言。经过3个月的学习,他居然奇迹般地掌握了这种语言,并能够自由地阅读原文的《奥德赛》和《伊里亚特》,发觉了其中许多以前没有领悟到的美。

1871年春,托尔斯泰的健康状况开始不佳,常常咳嗽、肋痛,浑身乏力。索尼娅很担心丈夫的健康,托尔斯泰也担心自己染上肺病,于是在索尼娅的催促下,于6月初再次前往萨马拉平原进行疗养。

第二次萨马拉之行,使托尔斯泰对这里的感情进一步加深。他在给老朋友费特的信中说:

“这里真是美极了!要不是有点怀乡病,我简直快乐死了!”

同时,萨马拉的“美丽、健康,特别是它的简洁和它的朴实的人民”,让托尔斯泰下定决心在这里购置地产。

经过6个星期的治疗,托尔斯泰的健康大为好转。对妻子和孩子们的思念,促使他很快就回到了波良纳。

(二)

由于人口的剧增,在19世纪70年代初期,托尔斯泰在亚斯纳亚·波良纳的住宅进行了扩建,在原来老房子一侧新建了一座两层楼房。楼下除了前厅、仆役室外,就是托尔斯泰的书房。

托尔斯泰非常喜欢这间新建的陈设简单而又宁静舒适的书房。也就是在这间书房中,他完成了被称为“艺术之神”的经典名着《安娜·卡列尼娜》。

在1870年2月24日,索尼娅在日记中写道:

昨天晚上他(托尔斯泰)对我说,他的脑子里出现一个出身于上流社会,但堕落的已婚妇女形象。他说,他的任务是将这个妇女写得只显得可怜而不显得有罪;还说,这个形象一出现在他眼前,所有以前已经想到的人物和男性典型便都围绕这个女子聚集起来,各人获得各人的位置。

尽管构思尚未成熟,托尔斯泰也没有马上动笔,但以家庭为核心展开事件,这一点已经确定无疑。托尔斯泰后来还说,这部作品是他喜爱的“家庭的思想”。

在小说的酝酿阶段,有两个人对主人公形象的设计和塑造产生了影响。一个是一位名叫安娜·斯切潘诺夫娜的年轻妇女,是托尔斯泰的邻居亚历山大·比比科夫的情妇,因为嫉妒比比科夫同家庭女教师的关系而自杀。

这件事引起了托尔斯泰的注意,他后来小说的女主人公就叫安娜,而且她们结束生命的方式也完全相同。

另一个是普希金的女儿玛利亚·亚历山德芙娜·加尔蒂克。有一次,托尔斯泰与妻妹塔尼娅一起吐图拉省参加舞会。在那里,托尔斯泰见到加尔蒂克,并为她仪态万方的美貌、得体的发型和服饰所吸引。后来,托尔斯泰还与她进行过长谈。可以说,小说中安娜的外貌原型主要取自于加尔蒂克。

1873年早春,托尔斯泰用了约莫两个月的时间,奋笔疾书,草成了小说的第一稿,但当时的篇幅还比较小。可能是因为太容易就把小说的初稿写出来了,托尔斯泰的创作激情一下子又消失了,他只好将小说的事又暂时搁置一边。

这年夏天,托尔斯泰又去了萨马拉草原。从那里回来后,他对已经写成的东西的评价起了根本性的变化,认为它用的是“最轻率、最不严谨的风格”。于是,他决定推倒重来,使之彻底改观。

到了秋冬季节,托尔斯泰又沉浸在他那心爱的工作中了。他不但继续创作《安娜·卡列尼娜》,还以他那固有的一丝不苟的性格一次次修改已经完成的章节。所以,当有人建议他在文学丛刊《群力》上先发表一部分稿件时,他坚决拒绝了。

直到1874年3月,托尔斯泰才将重新写就的小说开头部分的7个印张的手稿交给《俄罗斯导报》的出版人科特科夫,准备在该杂志上陆续刊出。

然而到了7月份,当他收到小说开头部分的校样后,又感到不满意了。最后,托尔斯泰毅然舍弃了那几个样张,而“将有关列文和沃伦斯基的开头部分全部重写过”。他一遍又一遍地修改或重写,现存的《安娜·卡列尼娜》开头部分的异稿就有10种之多。

从小说的初稿到最后定稿,无论从故事情节,还是从人物刻画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原来的构思中,女主人公安娜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女人,智力低下,崇尚肉欲和感官享受,卖弄风情,趣味低俗,在宗教问题上更是假仁假义。她迷上了年轻的军官沃伦斯基,并离开了丈夫卡列宁,嫁给了沃伦斯基。而她的丈夫卡列宁虽然外表比较平庸,但内心善良,为人真诚;沃伦斯基则英俊潇洒,还能写点诗。但安娜对新建立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都没有真正的感情,她不仅毁了两个善良的人,自己最后也以自杀结束了人生。

这部小说最初设想的名字有《两段婚姻》、《两对夫妻》、《年轻太太》等。

而在定稿中,安娜、卡列宁和沃伦斯基的形象都发生了变化。女主角安娜具有非凡的魔力,成为高尚动人的、诚实的、真挚的人,而沃伦斯基和卡列宁则在安娜的精神和肉体两方面的美的鲜明对比之下,显得有些黯然失色:卡列宁成为一个麻木不仁的“政府机关里的机器”,冷酷无情的官僚;沃伦斯基则成了彼得堡花花公子的典型。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智力上,他们都比安娜贫乏得多。

这种主人公形象发生的变化,也表明作者已在小说的创作主题思想上经过了全盘的重新考虑。

(三)

1875年,《俄国导报》上开始刊出《安娜·卡列尼娜》,在当年的前四期上发表了第一、二部和第三部的前10章。在这期间,卡特科夫曾从自己的趣味出发,要求托尔斯泰修改安娜与沃伦斯基接近的那一章。托尔斯泰断然拒绝了,他说:

“那一章我丝毫不能动它。鲜明的写实主义——像你所说的,乃是我唯一的工具。”

托尔斯泰在发表这部小说时,并不指望它会像《战争与和平》那样成功;相反,他还担心它会降低自己的声誉呢。结果,《安娜·卡列尼娜》一发表后很受读者的欢迎。当斯特霍夫和费特告诉他读者对这部小说热烈欢迎的情形时,托尔斯泰却并不兴奋。他只是“非常、非常高兴小说没有损害我的名声”,因为他不相信小说能获得极大的成功。

1876年,在时隔半年之后,《俄国导报》的头四期又发表了《安娜·卡列尼娜》第三部的后18章和第四、第五部,引起了读者广泛的兴趣。

然而,托尔斯泰却对已发表的部分仍感到种种不满足。他一再表示,真希望能“改写全部已经发表的东西,删改一切,丢掉一切,放弃一切”。于是,他又暂时中止了小说后面部分的发表。

按照常规,托尔斯泰在夏天一般是不动笔写作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经营他在萨马拉草原购买的庄园上。直到9月份,他才从萨马拉草原回到波良纳的家中,等待灵感的产生。可是一直到11月,也没有创作的灵感,这让托尔斯泰感到很失望。

不过,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精神沉睡”之后,在1876年冬到1877年,托尔斯泰又一次“精神饱满而专注地”投入到小说最后几部的创作之中了。

1877年,《俄国导报》的头几期又刊出了《安娜·卡列尼娜》的第六部和第七部。第八部本来是准备在刊物的第五期上发表的,但由于托尔斯泰与卡特列夫在内容上出现分歧而作罢。

在这部着作中,托尔斯泰对当时俄国支持塞尔维亚人的志愿运动作了否定的描写,并且尖刻地讽刺了那些斯拉夫主义者和卡特列夫一类的可以用金钱收买的新闻界人士,因此引起卡特列夫的极大不满,并向托尔斯泰提出了种种删改要求。

托尔斯泰拒绝了卡特列夫的要求,并从他那里收回了第八部的手稿,以单行本的形式出版了这最后的一部。此后,托尔斯泰再也没有向《俄国导报》供稿。

《安娜·卡列尼娜》发表后,虽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也受到了读者的喜爱,但书评界对其却是毁誉不一。屠格涅夫说:

“我不喜欢《安娜·卡列尼娜》,尽管也有一些确实出色的章节,如赛马、割草、打猎等,但整体来说是不愉快的,一股莫斯科的味道、古香古色的味道……还有斯拉夫主义、贵族主义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的味道。”

民粹派理论家特卡乔夫认为,《安娜·卡列尼娜》是“沙龙艺术”的代表作,是“最新贵族风流韵事的史诗”,小说的特色是“可耻的内容空虚”。

涅克拉索夫对这部小说也不认可,他甚至还写了一首小诗揶揄《安娜·卡列尼娜》:

托尔斯泰,你巧妙而耐心地证明,

当一个女人做了妻子和女人时,

她就不应该再跟任何人在一起“闲游放荡”,

不管是低级侍从或者高级侍从都一样。

但是,更多的人看到了这部小说的艺术价值和社会价值。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小说全文发表后,立即撰文指出:

“《安娜·卡列尼娜》是一部白璧无瑕的艺术珍品,当代欧洲文学中还没有哪一部作品可以与之媲美。……托尔斯泰简直就是‘艺术之神’。

评论家斯塔索夫也热情地赞扬道:

“列夫·托尔斯泰伯爵唱出了俄罗斯文学从未有过的高亢的调子。甚至普希金和果戈理两个人对爱情和激情的描写也未曾达到像托尔斯泰现在的深度和惊人的真实性……这部小说散发出了怎样的创造力和美感啊!是多么神奇的艺术真实的威力啊!……《安娜·卡列尼娜》将永远是一颗闪耀着天才光芒的明亮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