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岁月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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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的小学(一)

我的小学是在村里上的,小学的名字根据村名而起,叫白龙小学。上学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是一件充满诱惑力的事情,在大人的嘴里常常把学校描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地方,让我心生向往,盼望着能早日走进学校。

一九八三年秋,我如愿成为白龙小学一名学前班学生,每天,跟着同龄的小伙伴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回家。母亲缝制的新书包被我斜挎在肩头舍不得放下来,就是吃饭也要背着它,我似乎想用这样的举动告诉所有人:我上学了。

学校在村子南边一条大路边上,从我们家走过去也就五十米不到的距离。走进校门,迎面有一个照壁,上面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字。照壁左侧第一个教室为学前班教室。这里的课桌最为特别,每个课桌都是由两个高约五十公分的砖墩和一块笨重无比的水泥板构成,夏天趴在上面十分凉爽,到了冬天就像冰块一般,要穿了很厚的棉袄操着手将胳膊放上去才不会感到冷。教学前班的是我们本村三组的赵老师,那时他大约三十来岁,中等个头,人比较瘦。我唯一能记起的就是他带领大家读拼音字母时的情景,而我经常在他那轻柔而绵长的领读声中梦见周公。

一年级教室在学前班教室隔壁,课桌也升级为带桌兜的木桌。排座位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被排在后面,跟那个叫小熊的家伙坐在一起。小熊长得又高又壮,经常靠天生的那点资本欺负弱小。他拿粉笔给桌子上画个界线,不许我超出一点,而他可以随便超线。我写字时若不小心出了线,他就用胳膊肘猛撞我几下,或者抡起拳头打我几拳。有一次,他的削笔刀不见了,便一口咬定是我拿了,把我书包翻个底朝天也没找见,然后就让我赔他钱。我哪有钱赔他,索性装聋作哑,当什么事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他把二分钱的东西涨到一毛多,还给我最后期限,要不然就要武力解决。在老师和家长的眼里,我是一个乖学生,为了维护这仅有一点虚荣,我是不愿意跟他干架的。后来,我不得已将这件事告诉了爷爷,爷爷跑到学校找我们班主任耿老师说了情况,耿老师又找小熊谈话,谈了什么我不清楚,但从此之后,他没再向我要钱。

夏天天气酷热难耐,有的同学就从家里带水,用干净的酒瓶装上新鲜的井水,给瓶盖上打个洞,扎一截儿扫帚棍,这样就成了一款时髦的饮品。有条件的还可以给水里放一两颗糖精,那水就像变戏法一样变得很甜。倘若那酒味没有去除干净,喝起来就会有种涩涩的味道。大多数同学家里因为找不到酒瓶而没法带水,带了水的同学就会让大家羡慕得不行。课间休息时,带水的同学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喝水的样子常能引得一大群同学围观,其实,并非那喝水的样子有多好看,而是大家也都想喝上一口。

到了二年级,我们的班级在学校南边的教学楼二层东侧,那里是全校最高的地方。教我们语文的是我们村二组的王老师,也就是耿老师的妻子,那年因为耿老师的突然离世,她也就早早守了寡。王老师待我们还算不错,也是比较有耐心的一个人,虽然她的方言口音特别重,但时间长了还是能听懂她说的话。在课余时间,她还教我们唱歌,像《红公鸡》《天明亮》等歌曲都是她教我们的,直到现在我还记得:红公鸡,咯咯咯,请你别再笑话我,笑话我不学习,笑话我不唱歌,只知道伸手要馍馍,羞呀羞死我……

班主任是我们本村一组的媳妇,姓石,教我们数学,眼睛小小的,常扎一个马尾辫。石老师任命一位女同学当我们的班长,她叫小会,平时最擅长的就是给老师打小报告,说某某同学的坏话。夏天的午后,学校增加了一节午休,同桌的两个人可以一人躺在课桌上,一人躺在条凳上,也可以都趴在桌子上,没有统一规定,唯一有规定的就是午休要保持安静,不许说话聊天。一次,我趴在桌上快要睡着时,被人拿书在头上重重打了一下,我抬头一看,正是女班长,问她为何打我,她说我睡得不老实,还记了我的名字,面对这样的“指控”,我的所有辩解都是徒劳。那天被她打的同学不在少数,且都记了名。到了下午,石老师按名单把十几位同学都叫到教室后面,靠墙站成一排,手里拎着笤帚,用笤帚把儿挨个在头上打,边打边训。这样的惩罚对我们来说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几乎每天都有同学挨打,而且不打别的地方,只打脑袋。后来,教室里打扫卫生的笤帚把儿全被打成烂渣儿了,扫地还得向别的班去借工具。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同学将挨打的实情告诉家长,其实就算告诉家长,家长也会向着老师,觉得老师是在教育孩子。碍于老师的威严,同学们并不敢正面与其发生冲突,只是把气都撒在女班长身上,暗地里编了个有点古怪的顺口溜:女班长,拿绳绑,拿个刀刀儿剜婆娘。

有一回,我挨打之后所做的数学题竟然全都错了。第二天早晨数学课上,我被石老师叫到讲台前单独训话,她虽然表情是带着笑的,可下手还是没个轻重,拧着我的耳朵就像是在上闹钟的发条,哧溜就是一圈,我耳朵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这还不解气,又拾起一条板凳腿,边说着边在我头上敲,当时就那一下,我就直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我强忍着没有倒下。那天早晨放学后,石老师把我留在教室重写正式作业,母亲等我不及,跑来学校,硬要带我回家吃饭,我不敢违背老师的命令,母亲便去石老师办公室当面埋怨了一回,这才得到许可让我回家。自那以后,她倒也不怎么太为难我了。但那时,我的数学成绩却在这种教育下直线下滑。

后来,调座位时,又把我跟小熊调在一块,我的噩梦又来了。他喜好各种恶作剧,并乐此不疲。将坏了腿的条凳这边给我坐,他坐在好的那头,正上课时,突然一脚踢掉我这边的凳腿,让我一下子坐在地上,沾一身土。又或者把坏掉的那凳腿也不给我,直接踩在脚下,将没有任何支撑的凳面挨在我屁股下,我只好一边上课一边蹲马步,结果,他又想出更绝的,把板凳面一晃一晃抽打我的屁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