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周大福新出的一款白金情侣对戒,之前她逛商场时见到过,还曾为找不到可以和自己一起戴对戒的人而唏嘘感叹了好一阵子。
而现在这对戒指就真真切切地在她眼前,戴在那个她为之倾心的男人的无名指上。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心脏瞬时紧缩成一团,罗素言觉得自己再也笑不出来了,艰难地移开视线,她哑声道:“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便起身飞快地往包间外走,再坐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哭出来。
“包间里有洗手间。”潘宁心在她身后叫,然而罗素言就像没听见一样,径直冲出了包间。
潘宁心看着门口沉思了半晌也跟着站起身来:“我也去一下洗手间。”说完,紧随在罗素言身后走了出去。
屋子里忽然只剩了蒋荣轩一个人,他走到包间门口,见潘宁心和罗素言均已走远,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急急地拨打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听筒里传出一个慵懒沙哑的男声。
“唐君浩!你跟人决斗了吗?”蒋荣轩直接略过开场白气急败坏地叫。
“嗯?”唐君浩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像在回忆,然后用波澜不惊的声音懒洋洋地道,“你是说‘美丽世界’?是的,我和人决斗了,怎么了?”
“祖宗噢。”蒋荣轩心有余悸地哀嚎,“麻烦你下次行动之前先告诉我一声,今天潘宁心带罗素言来吃饭,忽然提起什么决斗的事情,我压根就没准备,吓出一声冷汗。”
电话里陡然传出一声抽气声:“你和罗素言见面了?”
“这不是重点。”蒋荣轩很快地说,“重点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潘宁心,要是让她知道你才是魂殇血刃,我前面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总之下次再有这种事情麻烦你只会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电话那头早已没了声响,蒋荣轩了解唐君浩那股酷劲,权当他是默认,又嘱咐了句:“记住了。”便挂断了电话,而后紧张兮兮地朝门口张望了一下,生怕自己偷龙转凤的勾当被发现。
而此时,洗手间里,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正在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罗素言并没有进隔间,而是心事重重地看着镜子中面容憔悴的自己发呆,手指紧握成拳头,指甲传来的刺痛在残忍地提醒她前一刻发生的是事实并不是她期望中的幻觉,这让她的心口像被石块惊扰的水面般,疼痛的感觉以一圈大于一圈的趋势泛滥开来,她瞪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渐渐有些发红,仿佛下一秒就会掉出泪来。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潘宁心突兀地出现在门口,罗素言脸色一变,忙打开水龙头假装洗手。
潘宁心不声不响走到她旁边跟着打开水龙头洗手,而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罗姐,你觉得蒋荣轩这人怎么样?”
罗素言洗手的动作顿住了,她捏紧手指,暗暗吸了口气,直起身子从墙上扯下一张纸来一边捻干手上多余的水分一边用强装镇定的声音道:“不错,事业有成而且待人接物也彬彬有礼。”
“嘿嘿。”潘宁心会心一笑,似乎对罗素言的正面评价很是满意,“罗姐,我也不瞒你了,其实今天把你约出来主要就是想让你帮我参考一下,看看蒋荣轩这个人的综合素质如何,你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我相信你的眼光,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是吗?”罗素言艰难地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你们……”她咬牙,克制住那汹涌而来的心痛,艰难地问,“在交往吗?”
“嗯。”潘宁心不假思索地点头,“他挺有心的,知道我喜欢玩游戏,便注册了一个号来陪我,然后因为我玩笑的一句话说想要一个自己的帮派,他便拼命练级,爬到PK榜的榜首,网罗本服的高手为我建立了一个本服最强的帮派。不仅如此他几乎随叫随到,只要我叫他,不管他在哪里,做什么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陪我练级。”
罗素言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得了重感冒一样,明明浑身冰冷却还是不停地冒着虚汗。她把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保留仅存的理智,才能让自己不哭出来:“他对你真好。”
潘宁心又是甜甜的一笑:“他对我是挺好的,我的话他几乎言听计从,也正因为如此,我被他的诚意打动了,就在昨天,在游戏里,他坦白了对我的感觉,我接受了他。对了,当时你也在,抱歉,你发信息我没回,是因为当时正在和蒋荣轩谈话。”说到这,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罗素言已经笑不出来了,潘宁心幸福的笑脸对她是种莫大讽刺。她想哭,可她连哭的权利都没有。
罗素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包间的,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那么虚幻、那么不真实、那么……讽刺。
坐在蒋荣轩和潘宁心对面,她强迫自己大笑,强迫自己喋喋不休地说一个接着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然后便是灌酒,58度的白酒,她跟喝开水似的,一仰头满满一杯子就那样下肚,还可以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和两人讲笑话,笑话讲完了,就讲段子,各种各样的荤段子信手拈来,逗得对幸福的璧人捧腹大笑。
那笑容,在她看来是那样的扎眼,每一声都像是对她愚蠢妄想的嗤笑,她只能继续灌自己喝酒,灌得多了,便醉了,醉了,便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饭局持续到很晚才结束,整个过程罗素言都显得异常亢奋,不停地笑,不停地闹。可当她与二人分别,坐在疾驰的计程车上,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盏盏华灯、栋栋高楼时,她的脸便像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似的猛地垮了下去。她用头枕着冰冷的车窗,为了让自己冷静,不至于在车上哭出来,她只能用力地咬紧下唇,让疼痛冲淡那不断袭来的悲伤。
好容易到了目的地,罗素言将手伸进包里掏钱,可平日里一摸就准的钱包此刻却怎么也找不到。
司机等了半天,回过头来不耐烦地问:“小姐,你该不会没带钱吧?”
“急……急……什么。”罗素言抬起喝到充血的双眼不满地瞪了一眼司机,含糊不清地说,“我马上……就……找到了。”
司机白了她一眼:“真是的,一个女人大晚上喝这么醉。”
司机的声音不大,却也足以传进罗素言的耳朵,她停止翻找的动作,指着司机有些恼怒地说:“谁说……我,我醉了,我……没醉,一点……一点也没醉,不信……的话,我现在……现在就把……钱包……找出来。”说完,她忽然拉开提包的拉链,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在在汽车后座上。紧接着在那一大堆的杂物中一顿乱翻,然后抓起一个黑色的小包兴高采烈地喊,“找到了……我说我能……能找到吧。”说着,她拉开包,可是奇怪的是,包里怎么都是卡,一张人民币都没有,她只好转脸泫然欲滴地看着司机,“大哥……您这可以……可以刷卡吗?”
司机黑线,正要爆粗口,车窗里忽然伸进一只手,手上还拽着一张百元大钞:“拿去,不用找了。”窗外传来一个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
能收到小费,司机自是喜出望外,飞快地接过钱,再不多言,只是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罗素言说:“你女朋友好像喝了很多。还好她碰到我,要是碰到什么居心不良的司机就危险了。”
那人没说什么,走到车后座,拉开车门,探身进来。
罗素言盯着他眯眼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指着他的鼻子稀奇地叫:“啊,是无颜男唐君浩。”
司机和唐君浩同时黑线。
司机连忙转过身去,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唐君浩将罗素言散落在车座上的东西有条不紊地放进手提袋,然后揽着她的腰身将她从车内扶了出来。
罗素言软绵地靠在唐君浩的肩上,经过一路的颠簸本就有些难受,在被唐君浩这一弄,胃里顷刻开始翻江倒海,她立刻推开唐君浩,冲到垃圾桶旁呕吐起来。
唐君浩很快地跟过来,一只手扶着她的额头,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好让她好受些。
罗素言试着推开他:“你走开,味道……很大。”
唐君浩却不动,始终站在她身后有频率地拍着她的背。
待胃里的东西吐得差不多了,罗素言终于觉得好受了些,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唐君浩一把抱住了她。
“你没事吧?”他低头看着她,担忧地问。
罗素言怔住,泪顷刻间决堤。她忍了一路,告诉自己不要哭,告诉自己要坚强,可全在唐君浩这不经意的一句关怀里分崩离析,轰然瓦解。
她再也……忍不住了。
“我有事!我有很大很大的事!”转过身来,罗素言一把揪住唐君浩的衣袖悲切地叫,“我失恋了,最糟糕的是我都还没有开始就失恋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早该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和别人竞争,人家是90后,青春、貌美、有活力。而我呢?我只不过是个被人挑剩下的,没人要的过期品……”说到这,她哽咽了,用比之前更加悲痛的声音喊道,“我就是个可悲的炮灰女配。什么责任感,什么安全感,都是谎言,那个人眼里根本没有我,一点也没有。”
唐君浩静静地看着罗素言,任由她悲痛万分地控诉,没有阻止,也没有安慰,只是轻轻拥住她的肩,扶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罗素言却一把推开了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一步,将手放着嘴巴上对着漆黑的天幕大声喊道:“魂殇血刃,你这个大笨蛋,不喜欢我是你的损失,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唐君浩一怔,远远地注视着罗素言,深邃的双目陡然漆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