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服务生停住了脚步,向何野投来征询的目光。
“随她好了。”他不想让秋婷在生日里不快乐。
“谢谢。”她双手托着下颏,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美得摄人心魄。
何野忙将眼睛移开了,意识到他今天又失败了。
“何老师,我很喜欢您今天的样子。”
“你在笑我?”
“不,我在欣赏您。”
“你不该用这种口气对老师说话。”
“在课堂上,您是我的老师,可在课堂之外,我们都是平等的。”
“我简直拿你没有办法。”他一脸的无可奈何。
“是吗?”她愉悦地切着蛋糕,将一块放在他的盘子里说,“那学生可就失礼了。”
“秋婷,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不想多说了,我只想说上一句话:祝你幸福。”
“不该说祝我们幸福吗?”她追问了一句。
“那是你的理解。”他不想做正面的回答。
“好,为了我们的幸福干杯!”她将杯子举到了他的跟前。
何野迟疑了一下,还是和她轻轻地碰了一下杯。他感到今天晚上很被动,一直都在跟着她的指挥棒在转。
这会儿,女服务生又敲门进来,说:“先生,这是您要的玫瑰花。”
“谢谢。”他双手接过花,又转到秋婷的手里。“祝你生日快乐。”他真诚地说。
秋婷将花放在鼻尖下贪婪地闻了闻,高兴地说:“真香。你真好!”
何野觉得秋婷一身的孩子气,有时真的让人哭笑不得。
秋婷起身将鲜花插到花瓶里,又让女服务生将音响打开,播放了一曲《心雨》:
我的思念是一张不可触模的网,
我的思念是不再决堤的海,
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
深深地把你想起。
我的心是六月的情,
沥沥下着心雨,想你,想你,想你,
最后一次想你。
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何野细心倾听着这令人心动的旋律,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
“我可以请您跳个舞吗?”她走到他跟前情真意切地望着他。
那种使人无法抗拒的目光让他无法拒绝她。
他这是第二次同她跳舞。上次是秋婷在“大二”时,她们班举办的元旦联欢会上。她红着脸走到他跟前,邀请他跳舞。他们当时都显得很拘谨。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怦怦”的心跳和温馨的气息吹在脖子上那种小虫似的爬痒。
这次,他的感觉已经平和多了。他们踩着情意绵绵的舞曲旋转着。
他轻轻地揽着她的腰,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秋婷微闭着眼睛,沉浸在梦一般的仙境里。她轻轻地将脸埋入心仪已久的男人怀里,让他感到一阵惊悸。他试图与她拉开距离,可她靠得更紧了。他心里不由涌出几分惶恐,感到她那温热柔软的身子正渐渐地偎进他的怀里。她那浓密光滑的秀发散发出一股令人迷醉的清香,她那饱满丰润的芳唇发出一丝焦躁的颤动。他恍然意识到这种让男人难以自制的诱惑力已经在撞击他们之间那扇紧闭的情感之门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陡然颤动起来,呼吸也骤然焦灼急促了。她似乎也从他的神态举止中受到了鼓舞,就在她那两片花瓣似的芳唇慢慢挨近他的嘴唇那一刻,他想到了远在广州的南妮,想起了在南妮家中那充满激情的长吻。他的心发出一阵冰冷的抽搐,猛然推开了她,说:“不,我们不能这样做!”
秋婷的脸上现出了极度的失望,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她默默地注视着他好半天,脱口说了句:“你不是个男人!”便回到座位上哭了起来。
何野的心此时已乱成了一团麻。
“请你原谅,我不是在有意伤害你。”他喃喃地说。
秋婷将头埋在餐桌上,抽抽噎噎哭着,并不理他。
“别哭了,一会儿,让人看到多不好。”何野见秋婷动了真情,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爱是一个人的权利,他无权说三道四,况且爱的本身是没有过错的。
这时,他随身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区号,便知是南妮打过来的。南妮说,她一晚上往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才想起打他手机的。
何野连忙解释说,他在参加一个朋友的聚会。
“什么朋友有这样大的吸引力?我知道你可是很少在这样的场合露面的。”她笑着说。
何野的脸倏地红了,情知有些话是说不清楚的。于是,他急忙换了话题说:“南妮,你那里好吧?广州的天气很热吧?”
“还好,主办方各方面都想得挺周到的,只是挺想你的。”
他心头不由一热,便说:“我也挺想你。”
“哎,昨天我和莎莎逛了广州最大的一家图书市场,给你买了好几本古典文学方面的新书,不知你是不是喜欢。”
“只要你买的,我都喜欢。”他兴奋地说。
在他们通话间,秋婷停止了抽泣。她从何野的语气中已经听出是谁的电话了。何野的喜形于色让她在感情上难以接受。她嫉妒南妮,认为是她夺走了她的爱情。
“何野,能让我跟她说两句话吗?”她猛然站起来,感情冲动地说。
何野大惊失色,赶紧用手去捂手机的话孔。但已经晚了,南妮显然已经听见了秋婷的声音。她惊愕地问道:“刚才说话的女人是谁?”
何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拉开门跑到走廊里说话。
“南妮,你不要误会,她是我的一个学生。”
“学生?好啊,我可以同她讲话,你把手机递给她。”南妮显然有些生气了。“
“我看没那个必要吧。”他感到事情复杂了,弄不好会造成南妮误解的。
“何野,你不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吧?”南妮的话里带着几分失望。
“请你相信我。等你回来后,我会向你解释的。”
“那好吧,再见。”她不等何野说话,便挂机了。
何野气冲冲地回到包房,说:“秋婷,你这不是在害我吗!”
“我不是故意的。”秋婷怯生生地说。
“这回你高兴了吧。”他冷冷地说。
她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知对不住何野。
“何老师,我对不起您。”
“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不耐烦地说。
爱美的女人都喜欢逛街,紫湘也不例外。在北京的这些日子里,她闲得无聊,便徜徉在街头上,阅尽人间春色。大洒店,咖啡厅,美容院,超级市场常常是那些漂亮时髦女人出没的地方。她们走到哪里,哪里就仿佛成了时装博览会。五颜六色的裙装,雍荣华贵的服饰伴着高跟鞋,还有CD香水优雅的气息扩散开来,让她生成一种永远也赶不上时髦的失落感。
这个世界上富有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们驾着私家车,泊在高档次的商厦门前,颐气指使,目空一切的神态,常让她望而怯步。她们凭什么这般富有,是靠她们自身的才华,还是自身的美貌?她时而会这样忿忿不平地想。
如果讲漂亮的话,紫湘毫不怀疑自己的魅力,同那些富太太相比,她绝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她平时看得标准美女太多了,满大街的女人都拥有着或天生的,或人为的双眼皮。尤其是那些进出美容院的富婆们,千方百计地想留住逝去的青春,但是仅靠一月几次的面膜就能返老还童了?笑话。
她时常徘徊在豪华的商厦柜台前,承受着难以遏制的诱惑:泰国珠宝,南非钻戒,英国裘皮时装,巴黎化妆品,米兰皮鞋,美式卫生巾……这些奢侈的消费品都是她梦寐以求的。她还想拥有一辆豪华的轿车:宝马、林肯抑或凯迪拉克;她还想拥有一幢豪华别墅:欧式、美式抑或古典式。但是,目前这一切的一切还都是空中楼阁,水中明月,可望而不可及。她也为此努力过,想像巩俐、章子怡那样一夜成为一颗耀眼的影视名星,那么,她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拥有这一切,可她的努力还是失败了。
看来,“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确实是一句至理名言。对此,社会上早有“五等美女”的调侃:一等美女嫁美军,二等美女嫁日军,三等美女嫁伪军,四等美女嫁国军,五等美女嫁土军。难怪如今漂亮的女人都趋之若鹜地嫁给外国护照或绿卡呢,退而求其次,也是嫁个台港澳同胞或者大公司老板,CEO之类的。
“我是几等美女呢?”她有时便不禁联想到自己。骆英凡总够得上是“伪军”吧,混上个“三等美女”也算说得过去了。说心里话,她还真的不想嫁给那人高马大,金发碧眼,胸毛茂盛的老外呢,同他们这样的人同枕共寝,太恐怖了。她认为嫁给骆英凡应当是最佳的选择。他虽然不是那般富有,但在她的社交圈里,他已经够得上出类拔萃了。
这些天,她加大了情感攻势,俨然以骆英凡的私人秘书自居,陪着他出入于宾馆,酒店等娱乐场所。打保龄球,进游泳馆,出席宴会……她已经习惯了坐他的奥迪A6径直驶入宾馆门前的拱形厅檐下,由服务生彬彬有礼地上前打开车门,身着红制服的侍者殷勤地拉开玻璃门的程序。她会很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踏上铺着猩红地毯的廊道,走进灯火辉煌的宴会大厅。那真是一种上帝的感觉。当她走进社交场合,常常会吸引住众多的男人目光。只有这时,她的那种虚荣心才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英凡,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她在车上掏出化妆盒,一边照镜子,一边问道。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把着方向盘说,“我们不是在编一部《世界华人作家大辞典》吗?他可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啊。”
“去见出版社的老总?”她猜测道。
“是副总。”他纠正道,“不过是主管业务的,大权在握。”
“嗨,现在不是有钱就可以出书吗,哪犯得着动这个心思。”她不以为然地说。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目前辞书出版泛滥,新闻出版署已经觉察到了,要进行治理整顿。我们这可是搭的末班车呀,没有卧底的能行吗?”
轿车驶入了金城宾馆贵宾楼的门厅前,紫湘又一次享受了贵宾的待遇。骆英凡领着她径直去了健身馆。馆内的设施堪称一流,各种健身器材应有尽有,还设了一个室内游泳池。健身馆的近门处是一套墨绿色的沙发,长的可同时容纳四五个人,另外两张是单人坐的,全部是雕了凹凸图案的的意大利真皮造。沙发中间摆了一张长方形云石茶几,上面摆放了与之配套的烟灰缸。
骆英凡牵着紫湘的手坐在了长沙发上,随手又燃起了一支希尔顿烟。他吐了一口烟圈,指着不远处在跑台上奔跑的男人说:“他叫邱楚杰,是南岭出版社的副总编辑,我在广东认识的朋友。”
紫湘顺着指点望去,只见他着一身白色红道的运动衣,双手握拳,大腹便便地跑在跑台上,不觉有点好笑,心说:“他这一堆肥肉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跑掉哇。”
“哎,你可不要小瞧他呀,”他摸着她的手,说,“人家可是个阔佬,前几年倒腾书号,可是大赚了一笔的。他现在在上海、深圳、广州都有房子,只是碍于身份,没敢买豪华轿车。不过坐公家车更省钱。”
“他是国家出版社的老总,怎么能把公家的钱倒腾到自己的腰包里呀?”
“这你就老外了。”他说,“他让好多的出版商发了家,你想人家能亏了他吗?”
紫湘点头说:“也是这个理。”
邱楚杰这会儿也发现了骆英凡。他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朝这边挥了挥手。过了一会儿,他才从跑台上下来,又去更衣室换了衣服。然后,西装革履地走了过来。
骆英凡笑容可掬地站起身迎了上去,说:“邱总,您可真会保养身体呀。我真羡慕你,看你的气色多好。”
“唉,人过五十,犹如日落西山,不自己关心自己怎么能行呢。”他笑着说,“对不起啊,让你们久等了。”
“哪里,哪里,难得您能抽空锻炼一下身体,真是打扰了。”
邱楚杰和他握了握手,又将目光移向了紫湘。其实,他在跑台上就给她的美貌迷住了,走到近处,他愈发惊叹他的视野里还有这般漂亮的女人:她个子很高,双腿修长,腰部纤细,乳房高耸,还有那一头飘逸的黑发极具艺术的美感和气质。
“这位是--”他指了指站在一边的紫湘。
“噢,她是我的秘书。”骆英凡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说,“紫湘,快过来认识一下邱总。”
“您好,邱总。”紫湘连忙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说。
邱楚杰紧紧握住她那只纤柔的手,说:“紫湘小姐,你先前一定受过很好的形体训练,搞过艺术吧?”
紫湘的手给捏得生痛,但又不好意思说,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强作笑颜地说:“邱总好眼力,我是舞蹈学院毕业的。”
“你简直长了一副魔鬼身材,不搞专业实在是一种资源的浪费。”
“您过奖了,其实搞舞蹈吃的是青春饭,没什么大出息的。”
“你可以往影视界发展嘛。如今好多影视名星都是舞蹈演员出身的。”他拉着她的手,笑容可掬地说。
骆英凡陡然发现,他引见了紫湘,反倒成了陪衬,心中便生出几丝不快。他没有料到这个邱总如此这般色迷迷的模样,真是他妈妈的。
“邱总,我来是想请您和我们出去坐坐。“
“哎,都是朋友,何必客套。咱们去宾馆的西餐厅就行了。”他目光依然没有离开紫湘的脸蛋。
“也好。”骆英凡说,“我听说这里的西餐口昧不错,用的可是巴黎请来的厨师。
他们来到了西餐厅,立刻便感到了异国情调。穿着牛角牌衬衣,西式背心的男侍殷勤地为他们拉开了座位,并微笑着递上菜单。邱楚杰很内行地点了一盘法式蜗牛,一盘黑胡椒煎牛肉,色拉、土豆泥、通心粉各一份,还有面包、果酱、黄油、牛排和咖啡。
紫湘从来也没吃过西餐,望着眼前的刀叉和不锈钢餐具直发愣。
男侍为他们展开红色的餐巾,并为他们打开了一瓶XO,一一斟上酒。骆英凡端起酒杯,笑容可掬地说:“邱总远道而来,我心里十分高兴,请允许我代表紫湘小姐敬您一杯。”他说着站起来去碰杯。
邱楚杰并没有举杯,而是摆摆手说:“这套官场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太俗。我们大家都随便些好了。紫小姐,你说呢?”
“哦,邱总说得对。”她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附和了一句。
骆英凡不满意地瞟了她一眼。
邱楚杰笑了:“紫小姐好像很少吃西餐,你拿刀叉的姿势不对,应当这样。”他说着做起了示范。
她的脸红了,觉得丢了面子。
“其实,这没什么关系,对这些洋玩意儿,谁都有一个熟悉和适应的过程。”他说,“像你这样伶俐的女孩儿学起来会很快的。”
“谢谢邱总的指教。”紫湘不知为什么一改往日的放纵,腼腆起来。
“说起洋玩意儿,中国人学起来倒挺快的。我看到北京城到处都有西餐厅,‘麦当劳’、‘肯德基’比比皆是,还有不少挂羊头卖狗肉的。对了,前几年在我们这儿,洋伟哥还没登陆大陆市场,‘伟哥食府’,‘伟哥羊肉煲’,‘伟哥开泰’这些名目不同的食品加药品就都冒了出来,害得制造洋伟哥的美国辉瑞公司在中国注册时,不得不改用‘万艾奇’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了。”
邱楚杰在女孩子面前大谈伟哥,让紫湘听了很不舒服。她不作声,只是低下头吃着西餐。骆英凡却津津有味地听着,还不时插上一句很荤的玩笑话。紫湘听得脸上直发烧,心里一阵燥动。
“紫小姐,咱们俩喝上一杯。”邱楚杰将杯子一直举到她的鼻子底下。
她抬起头见到一双燃着欲火的眼睛,不禁身上一阵发冷。
“邱总,我的酒量不行,已经有点晕了。”她推辞道。
“怎么?不给面子?”他有点不高兴了,“漂亮的小姐 我邱某也不是没有见过。”
“我确实喝不了酒的。”她很委屈,争辨道。
骆英凡用脚尖点了她的腿一下,示意她别招惹邱总不高兴。她只好端起杯与他的杯碰了一下,喝了下去。
“这就对了嘛。”他哈哈大笑说,“紫小姐秀色可餐,不会喝酒怎么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