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只道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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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放寒假那天,由于历史老师补课,一班比别的班晚了一些时候放学,苏依早就看见了站在教室外面的展廷,心里也跟长了草似的,再也听不进一句话去。

下课铃声一响,苏依背起书包便冲了出去。

展廷笑道:“这么快干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苏依没说话,心里却漫过一阵苦涩,确实怕你跑了呢。

展廷帮苏依拿着书包,两个人站在站牌下等着公交。

“展廷,这么巧。”

苏依一个激灵,这个声音仿佛梦魇一般,她知道,简月来了。

“嗯,你们也等公交?”展廷问道。

苏依听到“你们”两个字,抬头望去,果然,简月后面还跟着一个周纪垣。

“是啊,还不是他。”简月白了周纪垣一眼:“非要去小市场淘些宝贝。”

周纪垣似乎不满简月的语气和腔调,轻哼一声,却没置一词。

“寒假有时间吗?不如我们聚聚。”简月盛情邀约,苏依的心却莫名揪到了一起,她不希望展廷去。

“再说吧,我没准儿呢。”展廷说道。

“正月初五,在市中心的滑冰场,一定要来呀。”简月并不在乎展廷模棱两可的回答究竟是去还是不去,自顾自的说着,语气里却透着浓浓的不容拒绝。

“怎么又去滑冰?”展廷还没说好与不好,简月后面的周纪垣便先不耐烦了。

“怎么,不行吗?你是炉火纯青了,我们可不行呢。”简月说完,又把目光移向展廷,眸色澄澈,一脸期待。

“好吧。”展廷说道。

苏依听到这话,只觉得好似置身深不见底的寒潭,一片漆黑,到处都是令人恐慌的窒息和绝望。这大概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的感觉了。

“你去吗?”一旁的周纪垣再次开口,这次确是对着苏依说的。

“啊?”

“问你去不去!”周纪垣脸上的不耐烦又增几分。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苏依回道:“去。”她当然要去,当自己拥有的最珍重的人受到来自外界的威胁时,她必须得保护,即便不能,也要在一旁看着他才放心,这是本能。

苏依回答的如此干脆,反倒让周纪垣吃了一惊,愣了片刻,明白了什么似的,看了展廷一眼,嘴角一抹冷笑。

展廷和苏依爬上公交,苏依心事重重,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试探着说:“简月长得真漂亮。”

“嗯,是挺好看的。”展廷不痛不痒的回答叫苏依如坐针毡,纠结了半天,还是嗫喏道:“那,那你喜欢她吗?”

展廷侧头看向苏依,苏依低着头,看不真切表情,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开始泛白。

“喜欢啊,简月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成绩还不错,听说家境也优渥,很多人追求她。”苏依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嘭”的一声,尸骨无存,只剩一具残破的躯壳坐在这里,心却空了。

展廷轻笑:“只可惜,我不在那很多人之中,唉,都怪我鲁莽啊,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终身许了出去,后悔也来不及了。”展廷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却叫苏依如坐云霄飞车般,一阵剧烈的起伏后,拨开云雾看见了日出。

展廷的话仿佛一粒定心丸,苏依这么久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她扭头看向窗外,眉眼间全是满足的笑意,她想,她的展廷还是她的。

家里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就是苏依这半年不常回家,没人做家务,家里变得更乱了。

苏瀚斜躺在沙发上,一手抓着零食,一手握着遥控器,翘着二郎腿正悠闲的看着电视。苏依回家,他抬着眼皮看了一眼,便又目不转睛的瞅着电视去了。

苏依摇摇头,苏瀚这个样子,哪像个即将上初中的毕业生,他懒惰、自私、愚蠢又虚荣,几乎父母所有不好的方面,全被苏瀚继承了去。

苏依一边收拾着家里凌乱的杂物,一边把该洗的衣服拢到一边,准备一会儿来个大清洗,对于这些,她心知这是她必须承担的,在苏志国和靳朝梅眼里,从苏依当日执意去高中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成为了这个家的负累。她的生杀大权被父母握的死死的,她唯有表现的好之又好,才能换来明天,这是她和苏瀚与生俱来的差距。

正月初五这天,是和简月约好滑冰的日子,苏依早早的来到楼下等着展廷,天气有些冷,展廷从家里下来时打了个寒颤,见苏依脖子空空,便把自己的围脖取下给她围了起来。

展廷的围脖透着淡淡的肥皂香味,让苏依心里暖暖的,不禁又朝里面缩了缩。

展廷带着苏依来到滑冰场时,简月和周纪垣早就在那儿等候。

苏依环顾四周,心下诧异,简月明明说是聚会,怎么到头来,只有他们四个。

周纪垣仿佛洞穿苏依心思似的,斜了简月一眼,凉凉开口:“别看了,今天是简大小姐的独秀。”语毕,又上下打量了展廷一眼,探寻目光里里透着不屑,片刻后,才把目光转向了苏依。

苏依今天穿了一件粉红修身小棉袄,下罩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虽然依旧不洋气,但比之在学校,总是罩在肥大校服里的她,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简月不满的瞪了周纪垣一眼,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继而看向展廷:“他们都说有事,可能来不了了。”

如此牵强的理由,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猫腻来,只要周纪垣不戳破,苏依和展廷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简月把滑冰鞋递给苏依和展廷,苏依还是第一次见到滑冰鞋,穿起来自然比他们慢些,抬头见简月和周纪垣都在等着自己,苏依就更紧张了,明明是这么冷的天气,手心里居然溢出了汗水。

“你到底行不行啊?”果然,周纪垣的耐心已经用尽。

“怎么说话呢。”简月埋怨道。

周纪垣双臂环胸,不再言语,脸上尽是不耐烦。

苏依慌忙摆手,冲他们说道:“你们先去滑吧,不用等我。”

周纪垣闻言,立刻窜了出去,简月无奈的摇摇头,冲苏依抱歉的笑笑。

展廷蹲了下来,拿过苏依的鞋子,细心的给她穿了起来。

“展廷,你也去玩吧,我能行。”苏依制止展廷。

展廷执拗的拿着苏依的鞋子,淡淡开口:“一起。”

自始至终,简月都没有离开,一直注视着地上的苏依和展廷,这样的眼神,苏依太过熟悉,女生的危机感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她知道,即便展廷无动于衷,但简月,还是喜欢他的,这份喜欢,或许并不输于自己。

鞋子终于穿好了,苏依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她没有尝试过滑冰,是个彻头彻尾的菜鸟,连站都站不稳的她,简直寸步难行。

展廷一直扶着她,苏依偷偷瞥了简月一眼,她始终站在距离展廷不远的地方,像个轻盈的燕子,在冰上起舞。只是因为自己,因为此刻展廷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如何防止自己摔跤这个问题上,便无暇顾及简月那美轮美奂的表演了。

“苏依,你没学过滑冰吗?”简月滑了过来,温柔的问道。

苏依点点头,果然,简月不肯坐以待毙了。

“不如,先让纪垣教你,他的水平比这里的教练都好。”简月的语调波澜不惊,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让苏依拒绝不得。

苏依看了展廷一眼,展廷的眼睛深不见底,面上看不出喜怒,沉思片刻,冲简月说:“还是我陪着她吧。”

苏依微微吁口气,心里那块大石总算落地。

“你也就是个半吊子,难不成你俩准备老太太似的在冰上爬半天?”

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周纪垣冲着展廷和苏依嘲笑道,苏依面上一热,低下头去。

周纪垣却突然走过来,一把拽起苏依的手,斩钉截铁的冲展廷说:“我教她。”

也不待展廷答应,周纪垣便拽着苏依朝远处行去,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苏依好几次差点摔个跟头。

简月笑道:“纪垣这个人就是这样,其实心眼儿不坏,有他教苏依,苏依肯定会突飞猛进的。”

展廷不置可否,简月邀他去B场馆,展廷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苏依眼瞅着展廷和简月离开了这里,又看着拽着自己不松手的周纪垣,心下凄凉,没了展廷,又多了个周纪垣,此刻的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周纪垣突然站定,本就把握不好平衡的苏依向前一扑,差点没把他扑倒。

苏依闭眼等着周纪垣破口大骂,心里七上八下。

“你闭着眼睛做什么?”记忆中的大发雷霆没有出现,周纪垣只是好奇的看着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她。

苏依睁眼看向周纪垣,难得的,今天的周纪垣心情大好,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容。

苏依可能生来就不是滑冰的料,都说名师出高徒,但也有朽木不可雕之说,苏依的天资,没有一分给了滑冰,好几次,摔倒的她连带着把辛苦教学的周纪垣也一并带倒。

“都说你高分低能了吧,还不服。”周纪垣已经气喘吁吁,却仍不忘挖苦苏依。

苏依不言语,扶着墙站着,还是有进步的,譬如,她能站住了。

“喝东西吗?”周纪垣问。

苏依摇摇头。

“说句话你会死啊?”周纪垣不满的冲着一言不发的苏依吼了一句。

转身去超市之际,听见苏依站在那儿小声嘀咕:“不会。”

周纪垣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恨恨的骂了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

周纪垣再回来时,果然,苏依还在那儿站着,像个笨拙的鸭子一般,颤颤巍巍,倒也憨态可掬,叫他突然之间心情大好。

把手边的红茶递给苏依,周纪垣说道:“女生多喝些红茶好。”

苏依本不想接,但考虑到如果不接的话恐怕会令周少爷更加不满,权衡利弊,还是拿了过来。

周纪垣猛灌几口,看似无意的说道:“你这样还挺好看,其实你身材挺好的,就是太瘦了。”

苏依听闻此言,心里一慌,被红茶狠狠呛了一口,一阵猛咳。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异性口中听到与她外貌有关的评价,面上顿时热了起来,正纠结如何擦掉唇边的红茶时,周纪垣把纸巾递了过来。

“谢,谢谢。”苏依低头接过,轻轻拭了拭唇角。

“那个展廷是你发小?”周纪垣又问道。

周纪垣一提到展廷,苏依的思绪便飘到了九霄云外,此刻,不知道展廷和简月在做什么,他们不在她的视力范围之内,她看不见,摸不着,便更容易胡思乱想。

周纪垣见苏依不回答自己,只目光汇聚于一点,半天也不眨眼,明显是又神游太虚去了,遂又提高声音问了句:“到美国了吗?”嘲笑起苏依的“走思”来。

无奈苏依“走”的太专注,依旧没把周纪垣的问话听进去。

周纪垣频频遭冷落,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语气也冷下几分:“你是个木头吗?是的话就点点头,木头急了还会滚两下呢。”

苏依这次终于有了反应,看着周纪垣,认真点了点头。

周纪垣一时无语:“苏依,你是地球人吗?”

苏依依旧淡然,不痛不痒的回道:“木头不会说话,况且,它已经到美国了,这是国际长途。”

周纪垣只觉得一口鲜血涌到到唇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原来她都听到了,只是懒得回答而已,尤其是懒得回答自己,好一个苏依,果然厉害!鲁迅先生教育我们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苏依真真将这句话活学活用,每次于沉默中爆发的她,都可以把他周纪垣气得濒临死亡再让他起死回生,欲哭无泪,只能咬牙切齿。

周纪垣冲出去滑了一圈,消了气后又折回来,语气不善的说:“你这个样子怎么会有人喜欢呢,女生就应该像简月那样,温柔,漂亮,大方,哪像你,沉闷,孤僻,乖张。”周纪垣一连串的修饰词,把苏依说的一无是处。

苏依终于有了正常人的反应,看着周纪垣:“那你喜欢简月?”

周纪垣愣了一下,摆手道:“你,你误会了,我虽然对她评价高,但她不是我女朋友,你也看见了,她品味异于常人,我这个人有一点和简月一样,她不喜欢我这样的男生,我也不喜欢她那样的女生。”

周纪垣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暗暗吃了一惊,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竟然会莫名其妙的给苏依解释起他和简月的关系来,想到这儿,他连忙打住,不再言语。

苏依继续做她的木头,不吭一声。周纪垣自知无趣,也不再去招惹,两个人静静站了半天,周纪垣只觉得百抓挠心,浑身不自在,明明是数九寒天,他却只觉的燥热。

“我去看看他们,顺便问问什么时候离开。”周纪垣说完便朝B场滑去。

苏依百无聊赖的等了许久,听到动静抬头望去,却意外的没看见简月和展廷,只看见了姗姗赶来的周纪垣。

“简月受伤了,展廷背她去医院了。”周纪垣说道。

“奥。”尽管心里不是滋味,但苏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知道这种情况,展廷别无他法,尽管简月已经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走吧,我送你回去。”周纪垣说的漫不经心。

“不用了。”苏依也答得云淡风轻。

周纪垣二话不说,拽起苏依朝场外滑去。苏依知道以这个人的性子,恐怕今天是免不了要和他同行一段路程了。

出了场馆,苏依适当堆起再恰当不过的笑容,冲周纪垣说道:“这里有到我家的公交,不用送我了。”

周纪垣白了苏依一眼,不说走也不离开。

苏依以为他知难而退了,加快了步伐,谁料,周纪垣居然又跟了上来。

“你吃冰激凌吗?”周纪垣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吓了苏依一跳。

“不了,天这么冷。”

“谁规定天冷就不能吃了,到底吃不吃,吃我就去买。”

苏依沉思片刻,认真的对周纪垣解释道:“其实冰激凌吃多了不好,外边裹得那层脆皮都是鸡蛋皮做的。”

周纪垣狠狠瞪了苏依一眼,苏依以为他又生气了,赶忙解释道:“你要是特别想吃的话就吃吧,鸡蛋皮的成分是碳酸钙,有补钙的功效。”

“不吃了!我怕鸡蛋皮中毒!”周纪垣顿住脚步,倒抽一口凉气,狠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