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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体别第二(4)

据说商朝的贤相尹伊曾经在集市中屠牛,并作歌曰:“下屠屠牛,上屠屠国。”尹伊自然是牛、国皆可“屠”的大材了,但并不一定每个宰相都有“屠国”之材,否则历史上哪来的那么多的国破家亡之事呢?下面我们来比较两个宰相,就可以看出其才识、度量的不同了。

先看那位因草草北伐失败而大出其名的南宋宰相韩平原。他只有鸡刀之材,却用来杀牛,自然就没有那份“牛刀小试”的轻松与潇洒了。

在宋朝的时候,宋宁宗的宰相韩平原在作县尉的时候有个好朋友,是他自己的馆客(私塾先生),此人既十分有见识,又很贤德,所以韩平原十分尊重他。后来两人分别了,一直不通音信。韩平原当了丞相,掌握国家大权后,非常思念他。

有一天,他忽然不请自来了,原来他已经改名换姓,中进士好几年了。韩平原见了他非常高兴,给他优厚的待遇,请他留在馆内,仍做韩家的馆客。一天,夜深入静时,韩平原同馆客喝完了酒,屏退了左右的侍从,两人促膝谈心。韩平原问他:“我才疏学浅而掌握了国家大权,人们怎么看我呀?”馆客叹息说:“您同您的家族现在已经危如累卵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韩平原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听了以后,非常震惊,问为什么。馆客直言不讳地说:“宫中立皇后,如果您不同意,皇后将怨恨您;宫中立太子,如果您不同意,太子将怨恨您;您当政后,贤人君子,从朱熹、彭龟年、赵汝思以下,被斥贬逐放的不计其数,士大夫也一定十分怨恨您;现在同金人打仗,军队牺牲很大,将士的尸骨暴露在荒野中,城乡中常能听到孤儿寡妇的哭声,如此,三军也会怨恨您。再说,边境的百姓死于敌人的掠夺和杀害,那么,四海之内的百姓怨恨您。您如此激起众怨,怎么能承担得了?”

韩平原沉默了许久,说:“你准备教我怎么办呢?”馆客不愿意说,他再三催逼,最后才说:“只有一个办法,只怕您不愿采纳。现在,皇上重病在身,无意于政事,如果你现在趁机立太子,学习古代尧、舜、禹禅让的家法,请皇帝让贤,让太子即位,那么,太子对您会由怨恨而转为感谢。这时,太后退而为皇太后,即使怨恨您也没有权了。以后,您可以辅佐新皇帝,一切从头开始。对从前被贬的诸贤士,已死去的增加抚恤,还活着的召回给予提升,同时派遣使者去聘请有贤德的人来执政,对外要消除积怨,请求和解,使边境平安无事。您还可以优厚地犒劳过去的军人,抚恤牺牲的将士,免去各种无名的赋税,解决好种种矛盾,使全国的百姓有新生之感。然后,您选择一位知名的儒士,把丞相之位让给他,自己请求告老还乡,悠游于山水之间,如此,您最后就能转危为安,变祸为福。您也许会同意我的建议吧!”

韩平原听了,虽然觉得他讲得有道理,但犹豫不决,想留他做自己的顾问,但那个馆客坚决不干,最后还是离去了。

不久,正如那位馆客所预见的一样,韩平原被加罪杀了头。

韩平原是个庸才,被杀是不足惜的。倒是那位馆客颇有宰相之具。即使今天看来,那位馆客所说的也都是符合当时的历史事实的。但当局者迷,当时亦不易看清别人的处境。而那位馆客竟然能够分析朝野上下的情况,预知韩平原的未来,可谓是非常有见识了。

只是那位馆客有些隐士之风,不愿意出山,总是隐姓埋名。说起隐士,就引出了另一位宰相,这就是唐朝的肃宗、德宗时几度出任宰相的李泌。

李泌首先是个隐士,当时就闻名天下,但他不愿意做官,皇帝几次征召他,他都不出来。后来安史之乱发生了,他见国家危难,再也“隐”不住了,便主动地投靠了唐肃宗,当时正是危难之际,用人之时,当然受到极大的重视。后来几次辞官,又几次出山。从下面的例子中可以看出,他是个非常有才识,也非常正直的人。

唐德宗贞元年间,张延赏在四川和东川的节度使李叔明有矛盾。一次,德宗来骆谷时,正值阴雨连绵,卫兵逃跑回家的很多。李叔明的儿子李升等六人,非常担心坏人乘机破坏皇帝车驾,皇帝的安全受到影响,于是互相刺臂发誓结盟,轮换着保护皇帝的车马,一直到了梁州。回到长安之后,德宗因他们护驾有功,把六人都封为禁卫将军,宠遇甚厚。

张延赏得知李升经常出入郜国大长公主(唐肃宗的长女)的府第,就暗地里上书报告给德宗。德宗问李泌:“郜国大长公主已经年老,而李升还很年轻,他们为什么要经常来往呢?”李泌说:“这一定是有人要动摇东宫太子的地位,是谁给陛下讲的?”德宗说:“你不必问,只要为朕考察一下。”李泌说:“一定是张延赏报告的。”

德宗装作不理解地说:“怎么就能知道是他报告的呢?”李泌详细呈述了张延赏和李叔明二人的矛盾,说:“李升承皇恩照顾,做了禁卫将军,张延赏当然嫉妒他,而郜国大长公主又是太子的萧妃的母亲,所以就用这种方法陷害太子了。”德宗笑道:“你说得很对,是他报告的。”

又有人上告大长公主淫乱,而且厌烦祈祷仪式。德宗大怒,把大长公主幽禁在宫中,并狠狠责备太子。太子因此请求与萧妃离婚。德宗召见李泌,告诉他这事,并且说:“舒王近来已有很大的进步,孝敬、友爱、温良、仁义。”李泌说:“陛下仅有一个儿子,为什么要将他废掉而另立一个侄儿呢?”德宗听了,发怒说:“你为什么要离间我们父子关系?是谁告诉你舒王是我的侄儿呢?”李泌回答说:“是陛下自己说的。大历年初,陛下告诉我,今日得数子,我请问是何缘故。您说:‘昭靖诸子,主上要我以儿子对待。’您对自己所生的儿子尚且怀疑,哪里还能把侄子当儿子对待呢?舒王虽孝顺,可陛下应该自己努力治国,不要寄希望于子侄对自己的孝顺。”

德宗听了他的这一番话,很不高兴,说:“你竟敢违背我的意志,真是太大胆了,你为何不爱惜你的家族?难道你不怕族诛吗?”李泌并不害怕,而是十分从容地说:“我正是因为爱自己的家族,所以不敢不把话说完。如果怕陛下大怒而免强屈从了陛下,陛下将来反悔,必定怨我说:‘我任你为宰相,竟不力谏,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到了那个时候,一定又要来杀害我的全家。我老了,残年不足惜,如果枉杀了我的儿子,立我的子侄为后代,我不欢喜这样的后代来祭祀我。”

于是他痛哭流涕。德宗也流着眼泪说:“事已如此,要我怎么做才可以呢?”李泌说:“这是一件大事,愿陛下审慎行事,我始终认为陛下要树立自己的圣德,应当使海外蛮夷能对您爱戴如父。您怎么能无缘无故地怀疑自己的儿子呢?自古以来,父子相疑,没有不亡国覆家的。前车之鉴不远,您还记得过去在彭原时,建宁王为何被杀的吗?”德宗说:“建宁王叔是冤枉的。肃宗性急,进谗言者的诡计实在太骗人了。”

李泌说:“在建宁王被杀的时候,我辞去官爵,发誓再不到天子左右当官,不幸今日又当了陛下的宰相,又亲眼看到这些事。我在彭原时,竟不敢说建宁王之死是个冤案。直到辞去官职时才说这件事。当时肃宗听了我的话也后悔。代宗先帝自建宁死后,常怀危惧。我也曾为之诵黄台瓜辞,以防止有人用谗言制造事端。”

德宗说:“这些自己是知道的。”他的脸色稍有缓解,过一会儿,又问道:“贞观开元之时,全换了太子,为什么没灭亡呢?”

李泌说:“从前,承乾(太宗的太子)多次监督国事,依赖、巴结他的人很多。他藏了许多兵器,与侯君在一起谋反。事情暴露后,太宗派他的舅舅长孙无忌等大臣调查几十次。真相大白后,召集百官讨论处理方法。有人求情说:愿陛下不失慈父声望,让太子寿命到头。皇帝同意了这种请求,并废除了魏王泰。现在陛下已经知道肃宗性急,建宁受冤,实在是件好事。作为臣下,感到不胜庆幸。愿陛下以此为前车之鉴,慎思三日,从头考察,一定会明白太子没有什么阴谋不轨。他如果真有不法行为,可召集深明大义的大臣二三人审查,陛下就照贞观之法来处理:废舒王,立皇孙。那么,百代之后执掌天下的人还是陛下的子孙。我观察太子的容颜仪表,绝非蜂目、豺声的商臣(春秋战国时期楚国杀父的太子)的样子,怕的是他执政过于软弱仁慈。还有,太子自从贞元以来,一直居住在少阳院,在居所附近从没接待过外人,干预外事,怎么能有异谋呢?那些进谗言的人非常狡诈,即使有像晋愍怀那样的亲笔信,有如太子穿兵甲那样的证据,也还是不足信的。陛下怎能只因为太子的妻子的母亲有罪就连累无辜呢?幸亏陛下告诉我,今天,我敢用我的家族来为太子担保,他一定不会有什么阴谋。今天,我要是为自己着想,就会顺从您的意见,同意您立舒王为太子。那样,我就可以有大功于将来的皇帝了。假使不是我,而是从前的杨素、许敬宗、李林甫之流奉承您的话,那他们就为舒王得到天下而立下定策之功了。”

皇上听了他的这一番话,觉得十分有道理,但还是说:“您让我再考虑一天。”李泌抽回自己的笏板叩拜,哭着说:“这样的话,我就知道陛下父子将慈孝如初。可是陛下回后宫后一定要自己来审思,不要把这些意思露给左右侍者。如果您表露出去,他们都想立功于舒王,那么,您就处于危险之中了。”

皇上说:“你的意思我全明白。”又过了一天,皇上来到延英殿,单独召见李泌,流着泪,抚着李泌的背说:“如果不是你的一番真知灼见的劝说,我今天后悔也来不及了。太子仁孝,实在没有别的企图。”

智慧金言

李泌叩拜贺喜,并借此机会乞求告老还乡。正所谓激流勇退,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以李泌之才德,做一国之相,尚且惕怵有加,及时抽身,才得以保全。韩平原本是一个刘基所说的“折”、“扑”之材,即使有明智之士,也是救他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