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晚清西南首富李耀庭传
2211200000040

第40章 “在野相爷” 慷慨赈灾

中国是个自然灾害频繁的国度。灾荒之惨状,具见于各种官书野史。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8月15日,一身农妇打扮的慈禧从北京的德胜门踏上了流亡之路。当这个高居于庙堂之上的统治者走出深宫的时候,沿途的所见所闻令她震惊无比。她大声责问大臣们:为甚么不如实禀报民间的真实情况,而对我们母子一直隐瞒呢?

这一年,山西、陕西大旱。

大旱是从春天开始的,《光绪朝东华录》记载,那一年(1900年),山西的气候极异常,不但无雨,而且兼有雹灾、霜灾……,成为灾区的州县多达六十余处。山西巡抚毓贤6月9日(五月十三日)奏称:“奴才查山西各属去年天时亢旱,秋收本已欠薄。人春以后,虽尚得雨,未能一律深透,山坡、高阜盼泽仍殷。近来两月田畴干燥,阴云密布,被风吹散。省南各属较省北更甚。叠据临汾、太平、洪洞、襄陵、介休、祁县、永宁、荣河、神池、稷山等州县先后禀报,二麦枯萎,秋禾未能布种,或请缓征上忙,或请出借仓谷,或请开仓平粜,民情甚为困苦。”其实,毓贤的折子上所列灾区州县并不完全,继任的山西巡抚锡良在11月15日(九月二十四日)又上个一个折子,奏称:“今年自春徂夏,又因雨泽愆期,各属麦收倍形减色。复经前兼护抚臣李廷箫奏请将阳曲等三十五州县上年钱粮分别停缓,并拨银米,借放仓谷,筹办平粜,酌给籽种,以恤民艰在案。”除毓贤所列地区外,还有:岚县、汾阳、平遥、宁乡、石楼、翼城、乡宁、吉州、大同、怀仁、保德、闻喜、垣曲、灵石、赵城、阳曲、太谷、徐沟、兴县、孝义、临县、曲沃、沁源、绛县、河津、霍州、蒲县。入秋之后,旱情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山西境内受灾的六十多个州县“重者颗粒无收,轻者收成欠薄,自十分以至五分以上不等。要皆民情困苦,待哺嗷嗷。”给皇帝的奏折上还有这样的描述:“由于本年荒旱异常,赤地千里,致饥民孔多,饿殍枕藉,三晋人心,莫不皇皇,旱乡之民,壮者多逃于外,老弱女田四出拾槐豆、扫蒺藜以食,树皮都刮尽。”

1900年,至少三十万绝望饥饿的村民来到了陕西省城。巡抚担心有可能发生抢粮事件,不许农民进入城墙内,他们被迫住在郊区的田野里,在路边的斜坡上挖洞栖身,靠吃草根、树皮拖延死亡。恐怖漆黑的洞穴在城四周随处可见。但这些洞几乎全是空的,住在里面的男女老少都死光了。根据当地的统计,在一个郊区就有十三万人死于饥饿。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每天早晨都要收集六百多具尸体,埋在东门附近的田野里……粮食越来越不容易见到了。不久,西安郊区就有人肉出售。后来陕西巡抚端方砍了三个做人肉生意的人的头,这才大致刹住了这种买卖。其实,算到1900年的冬天,陕西已经连续三年大旱,1900这一年旱情尤为严重。继任陕西巡抚岑春煊12月5日(十月十四日)曾向清廷奏报陕西受旱的范围:“本年亢旱日久,灾区甚广,且大半连年无收,绝少盖藏,情形十分困苦。综核等次,以高陵、三原、泾阳、醴泉、咸阳、富平、大荔、韩城、蒲城、白水、歧山、扶风、肤施、安塞、甘泉、安定、延长、延川、定边、靖边、府谷、神木、邻州、三水、淳化、长武、塶州、宜君、洛川、中部、乾州、武功、永寿、绥德、米脂、清涧、吴堡等三十七州县为重,咸宁、长安、兴平、同官、临潼、渭南、耀州、兰田、朝邑、邰阳、澄城、华州、凤翔、麟游、保安、宜川、榆林、葭州、怀远等十九州县次之。统计饥民一百数十万。”陕西大旱,城中饿殍载道,冬至后又下雪,日死千人,人民极苦。西安市中心,行宫前牌楼下面,多是卖吃食的小贩。因郊外死尸无人掩埋,以致有人卖人肉丸子。本地人说:“我们此地三年大旱,寸草不生,饿死的人太多了”,卖死人肉丸子,还不算残忍,“儿子外出,公公将儿媳卖了,儿媳上吊死了,公公将她的肉刮下吃了”。

“嗷嗷哀鸿雁,十户九流亡。老弱转沟壑,壮者散四方”这一年山西、陕西两地,因饥饿而死的人数,保守估计是20万。

饥饿,确实是一种可以足以把人逼退到文明世界以前的力量。

干旱是中国最常见、对农业生产影响最大的自然灾害,有数据统计,从公元前206年到1949年的2155年间,中国发生过较大的旱灾有1056次,平均每两年就发生一次大旱。而大旱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粮食歉收,进而导致大的饥荒。如果无法有效组织全社会的力量进行赈灾,结果只能是导致人口锐减。1900年山西、陕西的旱灾是继光绪三年(1877年,为农历丁丑年),民间称之为“丁丑奇荒”之后的又一次大灾。

古有“荒政”,即设立粥厂、平粜、放赈、组织慈善捐助、免饷减税,这都是一个正常的政府面对灾荒的既定动作。后世学界认为,清代是“荒政”发展最为完备的时期。天降奇灾考验着宛如夕阳西沉的帝国,清廷可以说竭尽了所能。有人说,因为大清朝其时元老重臣均在,朝野风气未全坏,中央政府的威严尚存,法纪和儒家道德并未遭到普遍蔑视,这些都是山西陕西赈灾取得一定成效的原因。在此之后,一个看上去早已摇摇欲坠的帝国居然还能支撑多年,从山西陕西大灾中也能窥出端倪。

黄河流域是中华文明的主要发祥地,但由于地理和环境的原因,黄河又是世界上含沙量最大、地上悬河河段最长的河流。“善淤、善决、善徙”为黄河的特点,对“淤”、“决”、“徙”的记载和研究充满了史册和各种文献。一般说法是:三千年间,黄河下游(加上中游孟津以下的河段)决口泛滥约1593次,较大的改道26次,常被提到的重大改道有六七次,泛滥、冲积变迁于黄淮海平原上,不断改变着水系的面貌。由于黄河下游严重淤积,历史上平均每隔100多年就自然改道1次。大堤不可能无限修高,自然决口不如人工改道,在已经实施的各种治黄措施中,只有“拦、排、调”最为有效,这三者又是相互联系、缺一不可的。清代重视治黄,维持固定河道,修防制度完备。但乾隆以后河工贪污成风,故平均一年多一次决溢,每次堵口往往用银数百万两至一二千万两。

内忧外患、国家多事之秋,商家行慈善的力量也有限。但是,“官之所求,商无所退”,大灾之年,王炽、李耀庭以天顺祥的名义捐给朝廷一百万两银子用于赈灾,又捐赠三万两银子用于疏通黄河支流河道。这是倾其所有而为之的举动,毕竟才为朝廷避难供银济困。但是,王炽、李耀庭知道,如果国没有了,家自然也没有了。国难当头,商家应当把“义、德”二字放在首位。况且,王炽是红顶商人,更是多了自觉的责任和义务。

天顺祥一如既往,急国家之所急,救灾救难,慷慨出手,故深得清廷好感。慈禧太后因之记住了天顺祥,她下旨召见天顺祥掌门人王炽,因王炽有病未能成行。为旌表其事迹,朝廷颁旨以“乐善好施,迭捐巨款”赏云南弥勒绅士二品衔道员王炽“三代一品封典”,并准予其在家乡弥勒虹溪建坊旌表。

现存李耀庭赈灾捐款的记录还有:

光绪十三年(1887年),陕西饥荒,人相食。李耀庭自捐三千两银子,同时又从四川募集数千两银子,协助官方粜赈。

光绪十八年(1892年)李耀庭将为其母亲祝寿,值岁饥,其母止之曰:“盍捐千金以赡饥民”。李耀庭遵从母命,自己捐千两银子赈灾,并且在四川、重庆广泛募捐赈灾,最终募得一万多两银子,全部用来救助灾民。还遣子弟赍数百两银子,分散给贫苦亲戚。(次年,即光绪十九年五月,迟太夫人去世,享年七十五岁。据李氏宗谱《赵尧生李母迟太夫人墓表》)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江苏徐淮一带大饥,李耀庭捐银一千两赈灾。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因李耀庭一贯乐善好施、济困扶危,故名声在外,地方官吏对之也格外尊重。同年,岑春煊调任四川总督。岑春煊初到重庆,尚未接见地方官员,径先到天顺祥拜会李耀廷,执小辈见长辈礼,口称“世伯”,恭敬有加。这是民间难得一见的殊荣,时人羡称李耀庭为“在野相爷”。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四川潼川府三台县灾荒,李耀庭捐赈银一千两。

李耀庭的人生历经危难,所以他对赈灾救难,总是不遗余力。另外,他认为灾年也给人警示:一是古人“耕三余一”的节俭生活方式,永远不会过时,当年母亲的谆谆教诲言犹在耳;一是商人经商也有需要自觉恪守的行为准则,那就是危困时刻需出手,力所能及,为国分忧,为民解难。

注:耕三余一。耕种三年,积余一年的粮食。汉桓宽《盐铁论·力耕》:“故三年耕而馀一年之蓄,九年耕有三年之蓄,此禹汤所以备水旱而安百姓也。”

图一.流离失所的灾民

图二.水灾之后的灾民母子

图三.地方政府在灾民集中的地方搭建的供临时居住的简易围棚,这样也有利于社会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