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艮岳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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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韦贤后回朝

露重霜浓,层林尽染,秋风萧瑟,黄叶飘零,五国城迎来了一派萧杀的晚秋时节。

蔚蓝的天宇上,一排雁阵呈“人”字形往南飞行着。

在一个小山头上,面容憔悴的徽宗赵佶独自坐在那里。可以看出,经过近几年的颠沛流离、风吹日晒、种田劳作和精神折磨,这位当年眉清目秀、满面红光、美髯飘飘、神采奕奕的皇帝现在已经面容枯槁、神情黯淡、满脸皱纹,简直与以前判若两人了!

听到几个哀婉的雁鸣,情绪沮丧、神情颓唐的徽宗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用布满血丝的眼仰望着天空的雁阵,不由一阵若有所思。他就这样想着想着,就不由得想到了前一阵子,韦贤后被接走的情境——

那天,大家正在坡地上干着农活,突然传来一阵久违了的马蹄得得、车轮吱吱的声音。大家正惊诧间,便看到一队金兵簇拥着一辆马车来到眼前。

一位金将在马上一下子从怀里掏出黄灿灿的圣旨,耀武扬威地抖了抖,大声喝道:“昏德公赵佶、重昏侯赵桓听旨:鉴于韦贤后系南朝高宗赵构之生母,在五国城苦寒之地生活多有不便,故即刻诏回燕京居住。钦此——”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下子把所有的宋人们都惊呆了!

少顷,那金将看大家仍然呆若木鸡地没有反映,就朝马车里一努嘴,一位金兵立马把一直在马车里龟缩着的朱勔给拽了出来。

金将大喝道:“朱勔,快快认准了哪个是韦贤后!”

一脸尴尬、面如死灰、尖嘴猴腮的朱勔哆哆嗦嗦地来到徽宗面前,不由得“噗通”跪倒,涕泪交流地说:“皇上,罪臣朱勔给您磕头问安来了?”

一看自己昔日最最宠爱、最最信任的大臣如今变成这般叛徒嘴脸,徽宗不由得百感交集了!他连忙抹了一把不知几时已经涌出的脸面泪水,一下子扭过脸去,怒喝道:“你、你这认贼作父的叛国汉奸,还有何脸面问安?快说说,叫走韦贤后,是何阴谋?”

朱勔得得瑟瑟地说:“实话说,并没有、并没有任何阴谋哇!而是——”

“而是什么?快说!”怒目而视着的钦宗亦连连催促着朱勔。

朱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结结巴巴地说:“南朝、南朝的重臣秦桧现在来到燕京,谈判议和,金主觉得、觉得韦贤后是高宗赵构之生母,是要挟、要挟南朝的一个、一个不错的砝码,所以——”

“所以你就给他们出了这个丧尽天良的坏主意,以韦贤后作为筹码,来继续做你的毁坏大宋、效忠大金的卑劣行径!”钦宗怒不可遏地嚷道。

朱勔闻言连连磕头,矢口否认道:“不不,那不是小人出的主意呀!呃,事到如今,上皇、皇上,你们、你们就放韦贤后随小人一起回去吧!不然、不然小人交不了差啊!况且金主怪罪下来,小人得掉脑袋哇!”

“哼,你这卖国求荣的狗叛徒,掉了脑袋更好!”赵栋和几个皇子愤愤地大呼。

那金将看朱勔这么磨磨蹭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大呼道:“朱勔,你给他们磨蹭个熊!快快指认哪个是韦贤后!”

朱勔慌忙抬头寻找,当发现韦贤后就在前面不远时,便一路叩头地爬了过去,一把抱住韦贤后的腿说:“太后,您快快随我去燕京吧,现在秦桧正在与大金谈判议和,若能成功,你就能随秦桧回到临安,与你的儿子团聚了呀!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哇,您老千万不能坐失良机呀!”

一席话说得韦贤后怦然心动了,怯怯地问:“你的话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太后,朱勔绝不骗你!若不然,甘遭五雷击顶啊!”朱勔信誓旦旦地说。

一听朱勔这样赌咒起誓地大包大揽,韦贤后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了,便急急地向徽宗望了一眼,想听听徽宗的意见。

徽宗连忙走至近前,点着头说:“如果像朱勔说的这样,能回到临安与构儿团聚当然很好!反正你在这里也是受罪!呃,贤后若到了临安,一定让构儿速速发兵,前来搭救我们啊!”

韦贤后刚要点头,一旁的赵栋却大呼起来:“母后,你不能听信这狗叛徒朱勔的一面之词啊!倘若你随他们到了燕京,金人将您作为人质而扣押,以此项赌注来赚取构哥儿的筹码,那样将对大宋南朝将是大大的不利啊!到那时你就后悔不迭了哇!”

韦贤后听到赵栋的提醒,立马就吓得脸面蜡黄了。她向依然跪在自己面前的朱勔“哼”了一声,怒斥道:“亏着你以前还和我儿赵构是好朋友呢,你居然想出了这么恶毒残忍的坏主意来!你、你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汉奸啊!”韦贤后这么说着,便不再疑迟,立马扭脸撒腿就跑。

那金将一看韦贤后跑了,连忙拔剑大呼:“将士们,不要迟疑了,速速行动,快快把韦贤后捉上马车!”

穷凶极恶的金兵们“喂!”了一声,立即纷纷跃马挥戈地向韦贤后包围过来。

赵栋等皇子也立刻纷纷挥动起手中的锄头,与金兵格斗起来,以保护着韦贤后撤退。

一场“噼噼啪啪”地恶战。

尽管皇子们个个奋勇拼杀,可挥动着锄头的皇子们毕竟不是这么多披坚执锐的金兵们的对手,最后终于寡不敌众,皇子们纷纷被金兵们按住,控制得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乱蹬乱打、哭叫连天的韦贤后被金兵们像捉逮一只山羊一样,七手八脚地上前死死地按住,然后不顾韦贤后的哭打、叫骂和挣扎,你架胳膊我抬腿地把披头散发、哭叫黄天的韦贤后抬上了马车。

大家救不下韦贤后,便把愤怒一股脑儿地煞在叛徒朱勔的身上。怒不可遏的钦宗和一些嫔妃追打着抱头鼠窜的朱勔。失魂落魄的朱勔尽管跑得飞快,但是其脊背上还是着着实实地挨了一阵子“噼噼啪啪”的锄头。

鬼哭狼嚎着的朱勔终于跑到了他的保护伞——金人的暖翼之下。金兵们慌忙以长戈挡住了追打朱勔的人群。臂膀受伤、魂飞魄丧的朱勔终于爬上了那辆马车。

金将一挥手,金兵们押解着马车飞驰而去。

只有徽宗还在追着马车大呼:“喂,韦贤后,别忘了让构儿发兵救俺哇!”

此刻,坐在小山头上的徽宗赵佶回想完那历历在目的一幕,心想,不知如今秦桧把韦贤后带走了没有?若是带走了,现在一准到过临安了,那么构儿一听说我们在这里如此受罪,可能很快就会发兵搭救我们来了!

徽宗这么想入非非地盘算着,又不禁低头注望起山下的那一片衰草萋萋、错错落落的坟茔来。啊,这一片坟茔大概是十七座了吧?这些活泼可爱的生命都是俺的儿女、嫔妃呀!他们正值风华正茂的年龄,想不到却丧命在这里了呀!

一个个鲜活的形象宛若提线木偶一般不知不觉地浮现在徽宗面前!他们有的是自己恩恩爱爱、风韵美貌的嫔妃,有的是自己疼爱备至、乖巧伶俐的公主,有的是年纪轻轻、风流倜傥的皇子;可目前,他们统统地都含冤负屈地病死在这距家万里的冰雪北国了啊!徽宗思前想后,百感交集,不由得仰天大呼起来:“唉,老天爷,这一切都是吾的过错,你要惩罚就惩罚吾嘛!干吗殃及吾的儿女、嫔妃呀?他们正处于活力四射的青春年华,一个个活蹦乱跳的,怎么就接二连三地得病夭亡了哇!看着这一片坟茔,怎不让吾痛断肝肠哇!”

这时,在五国城宋人营地的地窨子里,正处于农闲时期的宋人们无所事事,有的在睡觉,有的在下棋,有的在说着闲话儿。

一嫔妃无限感慨地说:“唉,常言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你看,这冬天马上又要到了,天气一冷,没有了劳动锻炼,又冰天雪地地不能出去转转,恐怕大家的身体状况就更差了啊,那样才难抗病呢!“

“就是!再说,光这样一年一年地苦熬着,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呢?”另一嫔妃连连叹息着。

“是呀!现在过这样看不见希望的苦日子,真是益发地怀念往昔咱们在宫中的生活了呀!”一帝姬也在思虑重重地说。

一说到以前宫中的快乐生活,大家便纷纷地打开了话匣子,七嘴八舌地讲述着、怀念着那些有趣的事儿,又不知不觉地与现在的生活进行了对比。这有着天壤之别的日子本来是无法同日而语的,可这些日子真真切切的亲力亲为者——这些嫔妃、帝姬们,现在便放在一起进行了比较,那显然是越比越气愤、越比越难过了!她们禁不住一阵激动、一阵唏嘘,一阵感愾、一阵气愤、一阵牢骚,一阵长吁短叹起来。

正在闭目养神的钦宗听了众人的感叹和牢骚,心里不由烦躁起来。他一骨碌坐起来,大吼道:“反正事到如今了,再回忆以前的皇家生活也是望梅止渴了,再说那些牢骚话还有啥用呢?还不够越说越难过的呢!你们要是闲得嘴痒痒了,就到外面迎着风大叫一阵子去吧!”钦宗这么发了一阵子邪火,又“噗通”一声,倒头大睡起来。

众人纷纷不满地翻了一下眼皮,只好撅着嘴缄口不言了,但心里还是老大地不服气,纷纷心里想:哼,说几句抱怨话你们不乐意听了!好好的大宋江山,还不是断送在你们父子两个手里?

少顷,赵栋悄悄地来到钦宗面前,怯怯地对钦宗说:“皇兄,父皇说是出去看看那些坟茔,好长时间了还没回来,咱们是不是出去找找他?”

“好吧!”钦宗一骨碌爬了起来。

二人起身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