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挂职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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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引渡(1)

省市调查组找杜斌谈了一次话,主要是了解一下基本情况。杜斌很坦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调查组调阅了市政府当初确定这两个项目上马时的会议记录,那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每个人的发言。

看完了,王保平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杜斌真不简单,整个政府常务会成员都赞成,只有他一个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胆子不小啊!”

调查组找俞思卿谈了两次话。俞思卿表情沉痛地对一中的事件感到痛惜,他说一定会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他对王保平他们说:“我是主抓这个项目的,都怪我,怪我太轻信胡大楼了。我犯了错误,我请求组织给我处分。”

“处分是肯定要处分你的,”王保平脸色冷峻,语气严肃地说,“只是现在的工作重点,是妥善安置那些死者的后事,安抚那些伤者的心灵。其他一切等胡大楼归案,自有结论。”

从调查组驻地回到家,俞思卿就给高占强的老婆挂了电话。这个女人因为丈夫被抓,心里正难受,不知道如何是好呢。俞思卿安抚住她激动的情绪,让她去看望高占强。

她哭着说,早就想去看望他了,可不知道给关押在哪里。俞思卿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安排的。”接着,俞思卿让她转告高占强,只要他不把俞思卿供出来,把所有责任抗在自己肩上,只要保住了俞思卿,年末换届时他当了副市长,他会想尽办法把高占强弄出来的。不然,高占强要是把他供出来了,两个人都得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最后俞思卿承诺,等风声一过,就去太岭市求教育局的领导,把她大学毕业后待业在家的儿子,安排到太岭市教育局系统工作。

俞思卿给原道石打了电话,请他帮忙安排,让高占强老婆去探望他,给他送点治疗心脏病的药物,还有换洗的衣裳。

调查组再去看守所找高占强调查时,他一口将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一时间,调查陷入了僵局。

就在整个昌海市的人将关注的目光,集中在一中体育馆倒塌砸死人的事情上时,杜斌却被另一种深深的隐忧搅扰得心绪不宁。连续下了二十多天雨,山上和田野都处于水分饱和的状态,一旦遭遇暴雨,山体不再吸收水分,就会爆发山洪。

杜斌给羊甸子乡希望小学校长马全打了两个电话。第一次,是询问房屋质量问题,漏不漏雨?地基塌没塌陷?教室潮不潮等细节问题。第二次打电话,杜斌就直接提醒马全,千万要注意天气状况,一旦天降暴雨,上游有突发洪水的迹象,要立即组织学生转移。

马全答应得很干脆,说:“请杜市长放心,安全问题我们天天讲,月月讲,你就放心吧。”杜斌强调说:“正因为天天讲,才要提高警惕,避免麻痹思想。”

马全信誓旦旦地说:“如果因为洪水而使学生受到伤害,我不但主动辞职,还承担法律责任。”

杜斌给马全打过电话,还是不放心,又拨通了新任羊甸子乡党委书记吴宇的手机,杜斌问:“吴大书记,干啥呢?”

吴宇笑说:“啥吴大书记,您净拿我寻开心。谢谢老领导的关心,乡镇干部还能干啥,我正在乡下摸情况呢。”

杜斌隐约从话筒里听出,里面传来低低的笑声,而且还有麻将的声音。杜斌不便揭穿他,又把嘱咐马全的话跟他重说了一遍。吴宇说,请老领导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明天。我亲自去检查一下。话筒里传来催促他打牌的声音,吴宇敷衍了几句,就撂下了电话。

杜斌无可奈何地放下电话,摇摇头苦笑。他想,也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人家羊甸子乡中心小学建校几十年来,还从来没因为洪水而淹死过学生,你操的哪门子心呀?

胡大楼躲在俄罗斯没被抓住,高占强和孟繁荣又把责任一口承担下来,省市联合调查组已来昌海市半个月,工作就有些搁浅了。省安全监督局副局长撤了回去,王保平因为现在太岭市委只有他一个专职副书记,现在最主要的工作,是搞好年末的换届和机构改革,也在一周前回了太岭市。太岭市常务副市长因为杂事太多,也回去了。

王保平回去后,就委派太岭市纪检委副书记高清平常驻昌海市,代表太岭市委负责调查组的工作。

刘玉林把马德良叫到办公室,试图从他那探听些消息。马德良不是跟他装糊涂,就是往省市联合调查组身上推。刘玉林又把昌海市纪检委书记孙向东叫到办公室,连哄带诈地,才了解到一些情况。

第二天,刘玉林去了高清平在“昌海大厦”的临时办公室。高清平请他落了座,给他倒了杯茶水,问:“玉林,你现在主持昌海市的全面工作,又要准备年末的机构改革和换届,那么忙,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来,我去你办公室不就得了。”

刘玉林谦恭地说:“哪能呢?我们昌海市给上级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作为主官,是有责任的。现在这个时候,哪还敢耍大牌?再说配合联合调查组的工作,也是我们目前的主要工作之一,我找您汇报工作是应该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刘玉林说:“你们来的这些天,大家真是够辛苦的,撇家舍业的来到昌海市,我因为避嫌,也没尽好地主之谊,请您跟大家解释一声,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高清平说,“玉林你客气了。”

接着,高清平把高占强和孟繁荣都把责任抗了下来,胡大楼又躲在俄罗斯,无法归案的事简单跟刘玉林说了说。刘玉林说:“清平,既然高占强和孟繁荣都承担了责任,你看是不是该结案了?因为……因为调查组驻扎在昌海市这么长时间,群众不明真相,议论啥的都有啊!也给我们市委、市政府编了不少坏的传言,我担心这样下去,恐怕对我们年末的换届和机构改革的顺利进行有影响!”

高清平叹了口气,说:“我们也急啊!只是胡大楼归不了案,就不好结案。”刘玉林说:“你能不能跟王保平书记建议一下,反正高占强他们都承担了责任,也能定性了,该结案就结案吧。”高清平说:“好吧,我跟太岭市委汇报一下。”

当天晚上,迟永刚给高清平打来电话,询问了些情况,高清平含糊地告诉了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迟永刚说的和上午刘玉林说的一样,催促高清平早点结案,把调查组撤回。

高清平说,情况还没完全弄清,胡大楼还没归案,一时无法结案。

迟永刚就火了,说你还想咋结案?那个高占强和孟繁荣不是已经承认了吗,该咋定他俩的罪,咋定就是了,干吗非要等胡大楼归案啊?他在俄罗斯藏着呢,要是一辈子抓不着他,你们还得在昌海市驻扎一辈子?

你们太教条了吧?还有几个月,就搞机构改革和换届选举了,这是目前各地党委和政府的头等大事,要裁减、合并那么多机构,要有许多领导因为指数限制,要妥善地安置,弄不好就会影响稳定,你知道吗?现在该结案了不结案,你们总在那呆着,是什么意思?

高清平顶不住压力了,回太岭市找王保平做了汇报。就在这时,省里的某个领导给太岭市委书记打了电话,把迟永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说得委婉一些。

第二天,省市联合调查组就撤走了。昌海市检察院根据原来掌握的情况,接手了高占强和孟繁荣的案子。

马德良通过分析,觉得胡大楼虽然去了俄罗斯几趟,也只是应俞敏的邀请,跟她合作房地产开发的事,胡大楼对俄罗斯并不熟悉。他的藏匿地点,有可能是俞敏安排的。

他知道杜斌跟俞敏常联系,上次俞敏因为涉嫌走私的事,被省海关抓走,是杜斌把她捞了出来。马德良就代表检察院,来找杜斌,请他做俞敏的工作。杜斌答应了。

于是,马德良找到车永蓄,让他以“昌海大厦”夜总会和洗浴中心涉嫌组织小姐卖淫的罪名,查封“昌海大厦”。车永蓄苦笑着说:“其实,根本就不用假借,直接查封得了。”

马德良感到纳闷,说:“为啥?”车永蓄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昌海大厦’开业不久,夜总会和洗浴中心就养了不少小姐,专门组织卖淫。

另外,据最新消息报告,夜总会‘迪厅’的许多女孩子都在吃‘摇头丸’,有人在那卖毒品。”

“好你个车永蓄,”马德良气愤地说,“你明明知道‘昌海大厦’养着小姐卖淫,明明知道夜总会有人在吸毒,你为什么不采取行动?”

“唉,我的大检察长呀,”车永蓄深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说,“市里不是有规定吗?像‘昌海大厦’这样的民营企业,不是受到重点保护吗?要是进去检查、搜查执法什么的,必须得纪检委和政法委同意。我跟纪检委的孙向东和政法委的于雷汇报了,他俩让我去请示刘玉林,结果,就没被通过。”

“你咋这么糊涂?”马德良埋怨地瞪了车永蓄一眼说,“你这是在袒护、包庇犯罪!你知道吗?”车永蓄一脸冤枉的神情,说:“我也知道,可,可刘玉林那咋交代?”

“你呀,你呀,”马德良瞪着车永蓄,手指气愤地敲着桌子,说,“她俞敏的‘昌海大厦’,已经成了吸毒和贩毒的场所,你还不抓?我看也不是什么刘玉林的问题,就是你的问题!你是怕得罪了刘玉林,丢了乌纱帽。

你啥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你原来的硬劲、冲劲、狠劲,都哪里去了!难道,你就把这个破官位看得那么重?”

车永蓄迟疑着说:“得到‘昌海大厦’夜总会大量人员吸毒的情报后,我也想查封它,只是正在犹豫……”

“我的局长大人,你别再犹豫了,再犹豫,你就涉嫌渎职了!”马德良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得“当当”响。

半小时后,“昌海大厦”因为涉嫌组织卖淫和吸毒,被查封了。俞敏听说后,当天下午就匆匆赶回到昌海市。在口岸查验完护照,她刚从大厅里出来,就被检察院的人请上了车。

“昌海大厦”被查封的当天,刘玉林就把电话打到了车永蓄办公室,他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把车永蓄骂了一顿。被他这么一骂,车永蓄想,反正也得罪你了,那就得罪到底吧,还是马德良说得对,就是得罪了你刘玉林,也不能亵渎了我帽檐上的国徽,也不能亵渎了法律的尊严。

车永蓄的语气硬了起来,说:“刘市长,‘昌海大厦’涉嫌组织卖淫嫖娼多时了,最近又涉嫌容留、组织青少年吸毒,严重违反了国家的法律法规,昌海市群众的怨言很大,我们是在依法行使职责,请您不要再干涉我们,因为,上次我已跟您汇报过了,您不同意查封,现在看来,如果再不查封,群众举报到上级公安部门,你我都要受到党纪和法律的追究!”

刘玉林听他这么说,也不敢再干涉车永蓄了。撂下电话,他感到一阵后怕,最近马德良和车永蓄似乎都不听自己的话了,说话的态度也逐渐地强硬起来……一种悲凉的感觉,莫名地袭上刘玉林的心头,他第一次有了种遭到“背叛”的凄惨感。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刘玉林不禁打了个冷战,难道检察院和公安局那边,掌握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听说“昌海大厦”被封,俞敏在口岸被带走,俞思卿的老伴都快急疯了,她哭着求俞思卿,赶紧想办法把俞敏救出来。而此时的俞思卿,深怕关在里面的高占强和孟繁荣挺不住,把自己给撂了,心里比谁都着急、上火。

昨天晚上,刘玉林用一个新的手机号,给俞思卿打电话,把他对马德良和车永蓄的判断说了。最后,不无担忧地告诫他说:“俞敏的‘昌海大厦’被封,涉嫌养小姐和吸毒,已经触犯了刑律,这个关键时候,你不要引火烧身,随便给别人打电话求情,或者去‘活动’,知道吗?”

俞思卿明白刘玉林的意思,他怕自己四处“活动”,容易引起检察院083的注意,把麻烦招惹上身。但他老伴从早上听到消息后,就一直给他打电话哭,中午他回家吃饭,发现锅灶是冷的,老伴因难过、上火,血压又升高了,倒在床上伤心地哭。俞思卿照顾老伴吃降压药,老伴不吃,就是哭。

无奈,俞思卿拿起电话打到原道石的手机上,请他再帮忙。原道石听说了他的用意后,推说正在赶往省城开会,就关了手机。

“混蛋!”俞思卿知他在躲避自己,嘴上骂了一句。

最后,俞思卿对老伴说:“俞敏的‘昌海大厦’养小姐,还有人吸毒,触犯了法律,看来是出不来了。你给杜斌打个电话,让他关照一声,别让敏儿在里面受罪,咱就知足了……”说着说着,俞思卿的眼圈红了,他抹了把眼泪,唏嘘地擦掉鼻涕。

接到俞思卿老伴的电话时,杜斌正在拘留所里单独和俞敏谈话呢。

昨天晚上,几乎一整夜,公安局的人都在审问俞敏,也没取得任何进展。无奈,马德良给杜斌打电话,请他去做俞敏的工作。

杜斌进到小小的审讯室,俞敏愣了一下,随即眼泪就无声地涌了出来。她没想到,杜斌会在这个时候来看望她。杜斌给她递过纸巾,说:

“擦擦眼泪。”

俞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杜斌发现,此时的她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洒脱、干练,漂亮的脸蛋上布满了疲惫与伤感。

可是,不管杜斌怎么说,俞敏坚决不承认她的“昌海大厦”夜总会和洗浴中心组织卖淫嫖娼,更不承认有人在里面倒卖“摇头丸”。马德良叫杜斌突破的第一个防线,被她死死地抵挡着,不管杜斌怎么说,她就是喊冤。

杜斌说:“公安局早就掌握了大量证据,只是没采取行动罢了。‘昌海大厦’的事,你已触犯了刑律,即使你不承认,公安部门也可以凭借他们手中掌握的录像资料,还有抓获的人的口供,将你定罪……”

俞敏的身子微微震动了下,她没说话,只是流眼泪。

“现在这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你。”杜斌又递给她一片纸巾,点燃一支烟,塞进她指缝里,俞敏擦去眼角的泪,把耷拉在眼前的头发掖到耳后,吸了口烟。

“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俞敏,”杜斌看着她吸烟的潇洒姿势想,虽然她憔悴成这样,但仍然不失迷人的风韵,“马德良说了,‘昌海大厦’夜总会和洗浴中心的事,你承包出去了,又长期不在国内,如果你认罪态度好,积极配合公安部门的工作,是可以减轻刑罚的。所以,我才来劝你。

把胡大楼在俄罗斯的藏匿地点,告诉检察院吧,别再替他扛着了,不然,你的罪行可就又加了一等,窝藏罪,或者知情不举罪。”

俞敏抬头看了看杜斌,苦笑了下,说:“杜斌,我知道你的好意,是为了我。我在这里谢谢你,真的,我从心里感谢你!上次,我被海关抓起来,是你不计前嫌把我捞了出来,这份情,我永远都不会忘……事后,我特别后悔,后悔那次你小姨子和你女儿来昌海市,去俄罗斯时,我演了一出叫人恶心的恶作剧……其实,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那么浑,特意给你打电话,就是想破坏你和你小姨子的感情。事后想,我那是在吃醋,因为,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只有我自己清楚……”

杜斌没有打断她的话,认真地倾听着。

俞敏把心里对杜斌的爱慕之情说出来后,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又低下了头。

“俞敏,你说的我都知道,也都理解。”杜斌语调平缓地说。俞敏抬起了头,眼睛里又蒙上了一层泪花,说:“我使你那么难堪,你小姨子跟你分手了,难道你不恨我?”

“当初是恨,”杜斌说,“不过,不是因为你拆散了我和我小姨子,而是你让我在女儿面前丢尽了脸,伤了孩子的心。可是,后来我逐渐就想开了,你当时肯定是看着我和小姨子,还有女儿在一起挺甜蜜的,就心生醋意,在极度妒忌的情绪下才做的傻事。这就说明,你对我是有好感的!

俞敏。”杜斌叫道,俞敏应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杜斌。

“我知道你一个女人,在俄罗斯举目无亲地闯荡不容易,”杜斌说,“别看你事业挺成功的,表面上风光、潇洒,魅力十足,其实你的内心挺苦的,你的情感一直没皈依……”

俞敏抱头痛哭起来。

“俞敏,你知道吗?刚才我出去接的那个电话是谁的?”杜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