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离那四月初四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四月初四是梨山庆典的开始之日,据说当年仅四大门派订立盟约,所以找了个双四之数以作纪念,虽后来相继加入了一些小的门派,但这个日子却从未变过。
一个月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时间,往往一个神游,一个静坐,便过去了,所以有些诸如昆仑、雪山等小的门派弟子已陆续上山,来游览梨山胜景,也好提前熟悉比试的场地,企望能在大典上一举成名,起码也要崭露头角,引起师门的重视。
这样一来一贯平静的梨山也逐渐变得喧嚣起来,但也仅止于掌门玉璇峰,来人一般都是被带到那里,因为玉璇峰不但地域宽广,屋舍众多,还是梨山上风景最为秀美奇特之处。
玉璇峰终日为云雾笼罩,很难看清其全貌,所以见到的都难以穷尽其规模,比如那御剑石,好似与那九天同高;比如那一条路面,好似延伸到天地尽头;比如说路两边的水潭,好似深及九幽。这些朦朦胧胧更加激发起人们寻幽探秘的欲望,然而却不得其法。
单说那御剑石,都是颇不简单的。它是梨山的开派祖师在蛮荒绝地得到的一块天外飞石,能够克制一切属性的兵器、法器,所以没有人御剑飞到玉璇殿前,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因为结果只有一个——坠落。而且在这里,法器、兵器的威力也只能发挥到八成左右,这是一视同仁的,所以若是在此发生冲突,梨山除了人数以外,不占任何优势。
林昊还是过着一如既往的修炼生活,除了偶尔还会做那个梦以外,睡得倒也踏实,他觉得这几年过得好快,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他都快十六了,也算成年。素色的道袍穿着单薄的身上,也显得有几分挺拔。
师姐,他已经有一段时日不曾见过了,但那鲜活的丽影,无论是梦中的还是现实中的,都难以从他心头抹去。也许是随着年龄的成长,心智也逐渐成熟起来了,他再不会做同师姐一起飞天的梦了,他很清楚,师姐已经找到这么一个人,而不是他。也罢,那就做姐弟吧,师姐对他那是真好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数日前,他御剑到山脚下以前住的村子去看了看,虽然过了几年,但是断壁残垣仍在,只是原来地上早已杂草丛生。本是山中草长莺飞的时节,可是此刻,看在眼中,有一种莫名苍凉萧瑟之感。
他根据记忆,走到村口,看到一座土堆,前面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村民公墓”四个大字。
林昊心中一痛,这里面埋在爷爷,玉瑶还有太多太多熟悉的人,可是,如今的他们早已化作尘土。
小白一下子从他怀里串了出来,人模狗样的往墓前一座,也不知在想什么。
缅怀良久,林昊深深叹息一声,向着那熟悉的地方走去,那里,曾经有过家的温暖,那里,曾经是幸福的港湾。
房子只剩下了一面墙壁,之前挂的一些兽皮、菜干都不见踪影,还有那把石弓。
“对了,那石弓呢,那可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东西!”林昊弯身在杂草丛生的地上细心的寻找。
正当林昊失望的要放弃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回头一看,竟是小白,嘴上叼着一把弓,艰难的往他身边走来。
林昊快步上前,蹲下身子,宠溺的摸了一把小白的脑袋,然后拿起石弓。
几年时间,埋没在荒烟蔓草里,弓身上有斑驳的痕迹。
林昊抚摸弓身,指间传来熟悉的冰凉感觉,他闭目细心体会,突然掌心一痛,他忙睁开眼睛,发现手中石弓竟然不见了。
他紧皱眉头,看看前后左右,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再看看不远处的小白,他也一脸惊异的看着自己。
林昊没有一点头绪,“难道被哪个高人抢去了,为什么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后,他无奈的走上前去,问道:“小白,你看见我手上的那把弓哪去了吗?”
小白看着他,一对暗黄的眼瞳不断放大,之后一扭头,走开了。
林昊满脑的疑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放弃追究,他再一次看了看周围的一切,觉得再无可恋,便一掐剑诀,青冈凭空出现在他脚下,小白紧奔两步,一人一兽在剑上缓缓升空,之后向梨山深处飞去。
……
这一天早上,林昊练完两个印法,刚行功三十六周天完毕,张大富便来了。
一见到林昊,他便亲热地道:“林昊师弟,大早正用功着呢?当初怪我托大,以为一个人是游刃有余,孰料此次来人众多远超往届,我一时手忙脚乱,只好央了紫阳道长,请师弟襄助于我。”
林昊本就未想拒绝,见他还抬出师傅,不免有一丝反感,但他也不是小气之人,况且也不是小孩了,于是他微笑说道:“大富师兄,客气了,任何差遣,但说无妨。”
这时张大富又客套了一句道:“我是怕耽误了师弟的修炼,难道师弟能深明大义,既然如此,请随我到玉璇峰布置去吧!”说罢便从后背抽出一把寒光灿灿的长剑,放到地上,人站到上面以后,从袖中摸出一张符来,嘴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剑上寒光更盛,载着张大富冉冉升起。
林昊本来想着张大富确实有些可憎,做了小人还讲什么道义,但是看到他御剑的繁琐程序,心中觉得又有些可悲,这就是外室和内室的区别,这就是森严的等级,有人的地方都会有等级之分,哪怕是这仙山福地。林昊对他不免有一丝同情,于是飞快祭起“青冈”,追了上去,和其攀谈起来。
张大富不无羡慕的看着林昊的飞剑,让林昊好不自在,于是开口说道:“我这‘青冈’是师傅紫阳道人送的,据说是他年轻时候的飞剑。你的这把剑是什么来历。”
“哦!”张大富面露窘色,道:“原来是紫阳道长的仙兵,我这让师弟见笑了,它叫‘干将’,在尘俗世间也算是一把数一数二的好剑,实可吹毛断发,是我俗家花了大力为我得来的,可是上了梨山,就跟废铜烂铁一般了。”
林昊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说道:“大富师兄无需叹息,将来,将来若有机会,我赠你一柄飞剑。”
张大富面现微笑道:“当真,那我在此先行谢过师弟了。”其实他根本不报什么希望的,飞剑对于修真来说就是第二生命,怎可随意相赠,况且他认为他们只是初识,其实他是站在商人的角度看的,若是站在如林昊这般纯净少年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也许他会觉得还是有可能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论着,也没在意就到了玉璇主峰,离御剑石远远的,张大富便按下飞剑,落地而行,林昊看他如此,而自己却是第一次独自御剑而来,于是也按下飞剑,谨慎而行。
倒是张大富很是熟悉这里,带着林昊俨然成了一个向导,走过宽阔的玉石大道,正欲从殿前通道向左拐时,左侧的深潭中突然升起两道十余丈之高的水柱,伴随着隆隆雷声,一个龙头龟身蛇尾的庞然大物浮出了水面,瞪着灯笼似的两只眼睛幽幽地的看着林昊。
张大富见此情形,吓得两腿打颤,于是他赶紧跪倒,五体投地说道:“玄武神兽,不知…不知是何人惊动了您的休憩,请您息怒。”他只吓得体如筛糠,也不知话说全了没有。
玄武摆着龙首,欺近林昊面前。张大富余光一扫,心道:张大富知道这潭中有四方神兽之一的玄武,对于一切邪魔歪道有着先天灵觉,但梨山立派千年里它都未曾现身,今日难得出来,势必要打些牙祭的,所以他不存一丝侥幸心里。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于是悄悄抬起头来一看,顿时心脏险些从嘴里蹦了出来,他只见玄武凑着龙鼻,在林昊脸上嗅来嗅去,只是片刻,他只觉有半晌时间,玄武摆了摆巨大的龙首一下跌落潭中,激荡起漫天水花,溅得他俩一身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