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五朝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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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寒料峭

赵小龙趁夜出逃,只消半个时辰便已经奔出地城,回首凝望,孤山之侧立着那巍峨城池在风雨中宛若巨人般坚挺屹立,春雨断魂自己立在苍茫青天之下好似又没了归宿,山遥路远也不知该去往何方。这些年来他不论多苦多难,只要一想到自己能回到城中,见到师父师娘心底便会涌出无尽温暖,可如今帝城依旧在,生死两茫茫。他握紧手中之物,咬紧牙关,苦叹一声消失在泥泞之中。

碧云山横亘凤鸱之南,东临碧海,西接括苍江,钟灵毓秀,常年薄雾空濛,好似仙气缭绕。山中古林幽深,不见尽头,时有修仙的方士在此隐居,生出许多神奇传说。

春寒料峭时,恰逢一场好雪。暖风一吹冰雪消融,水滴打着颤巍巍的骨朵儿淅淅沥沥,宛若又落一场繁雨般惬意。

山腰上的八角亭里躺着个樵夫,嘴里嚼着跟狗尾草,闭着眼哼着山歌儿自得其乐。亭外不远处站着个紫袍人,听了好一会儿才道:“什么鸟曲儿,好不难听!”樵夫一惊忙坐起身,只见苍茫白雪中哪有半个人影。

亭下五里山路旁有一家酒肆,唤作停歇楼,甚是简陋,肆内寥寥坐着两桌人,各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孩童。小二静静的烤着火,倒是安然自得。

“来来来,小二快上酒!快冻死小爷我了!”小二听得一惊,忙坐起身,但见门外阔步走来三个青年人,腰间藏剑,头系白巾,襟口各自刺着一个齐字,一见便知是白岭齐家的弟子。

只见三人当中坐下后一个干瘦的弟子贼眼便四处打转,见左手边的夫妻,男人背对自己,身形瘦弱。妇人肤若脂凝,神色悠然,虽荆钗旧衣,却难掩脱俗容貌。右手边夫妻,男人头戴斗笠看不清模样,妇人面蒙青纱,布衣干净,隐隐可见绰约风姿。不由啧啧咂嘴道:“这碧云山真是人杰地灵啊,连村妇都生的这般水灵!”

一旁胖子急忙张目四顾道:“哎呀呀,师兄你看看,真如瘦干儿师弟所说啊!”

两桌人都是一愣,面蒙青纱的妇人忙低下头,搂住自己的孩子。面容姣好的少妇却昂头看去,眼中射出几道寒光。

那瘦干儿见那少妇神色不善哼了一声啐道:“师兄是夸你呢,真不识好歹!”

胖子呵呵痴笑,神情极是猥琐道:“是啊,是啊,老子是在夸你呢小娘子!”

“谁叫老子?”

胖子猛听一声忙道:“是我叫的!”

“哦!乖儿子!”

胖子这才醒悟是被人占了便宜,气急败坏的乱骂道:“他奶奶个熊,有本事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能耐!”

“乖儿子,老子就在你眼前!你是瞎了一双招子么?”胖子寻声看去,一个小童正依偎在美妇身侧,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一旁身材高大的青年忙按住胖子,像美妇作揖道:“我这师弟初次下山行为不检,还望夫人海涵!裘大荣替他向您赔个不是!”

“诶,不对啊!”桌子上的小童拽拽美妇袖口道:“娘,这人怎么没有跪地求饶,和上次那个什么断手不一样!”

裘大荣心口一寒,他前些日子听说采花大盗翻云手罗断被人废了胳膊,万没料到竟然是折在眼前人手里,心中惊疑不定,思索这夫妻二人来历。

“胡说八道!”美妇丈夫突然开口道:“混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说着又忙转身对裘大荣道:“犬子说话当不得真!”裘大荣细细端详那男子,虽然讲得一口汉话,斯斯文文,但面皮细白,高鼻低眉,眸色湛蓝,竟不是汉人。心中更是一紧,如今虽天下太平,可蛮夷之说流传甚广,茹毛饮血极为可怖。

瘦干儿也是一怔,方才只见他背影,万没料到那男子竟然是个蛮人,可这东洲万里只有灵仰六族,这六族之人虽算作蛮夷但与东洲雍庆古国同源,尽管习俗衣着语言姓氏不同,样貌却相差无几。这人怕是从西面大山瘴乡来,他时常听人说起那里蛮夷性情乖戾,好食人肉,凶残无比,想到此处不由脊梁发寒,暗道不好。

“哈哈哈哈哈,真是雪消门外千里绿,花发江边二月晴!山外括苍江的水都被映绿了,真是他奶奶的好看至极!”忽然门外传来洪钟也似的声音,但见一个虬髯大汉阔步走进,眉发赤红袒胸露乳,比裘大荣还要高出许多。另一桌男子陡闻此声,不由按住腰间长剑,蒙面妇人也侧过头去像是极为紧张。

“你这粗人怎还吟起酸诗来了!也不怕酸掉几颗大牙!”其后紧跟着个魁梧道士,眉角连鬓,甚是威严。

“正所谓当代不乐饮,虚名安用哉!老子闻到酒香就欢喜,酸掉满口牙也愿意!”二人前后进店随便找了张桌椅坐下,要了几个小菜几坛美酒,便打发小二离去。这三个白岭齐家弟子看二人样貌伟岸,不似常人不由暗自赞叹,再想身侧立着那蓝眸蛮人,急忙互递眼色,也顾不上客气,扔下银两,匆忙离去。谁想没几步胖子先惨叫一声,脚下似被什么绊住,加之走的着急一不留神正好跪在另一桌夫妇桌前。那面蒙轻纱的妇人见胖子毫无征兆跪在面前,吃了一惊面皮发红,低头不语。

虬髯大汉看此情形哈哈大笑起来,对胖子道:“老子是一闻见酒香就腿软走不动道,你这胖子也是怎么,平白跪人家母子作甚?”

那瘦干儿本已跨出店门,回头看去只当师兄脚滑没走稳才跪倒在地,忙去搀扶献殷勤,脚下却也是一绊扑倒在那蒙纱妇人脚下,吓得妇人惊立起身,手足无措,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倒是他身旁孩童安之若素,冷眼斜睨。

“娘,这两个人是怎么了,又是趴又是跪?在演杂耍么?”一旁孩童盯着身侧美妇人眼露疑惑,美妇人眼见自己丈夫面容一板忙收起笑意道:“痕儿,这两位仙长怕是累了,在地上休息休息,好好吃你的菜啊!”说着夹了一筷子豆芽塞到孩童嘴里。

壮汉停在一旁已经看出端倪,心知是那美妇人暗中捣鬼,至于使了什么手段,自己竟然也猜不透,只沉声对她道:“我二位师弟虽然出言冒犯,可夫人也不至于这般折辱他们吧!”

“折辱?”魁梧道士呵呵一笑道:“真是不识好歹,这蛮丫头没取了二人手脚已经算是留了情面,你三人还不快滚,难不成想把性命留下?”

瘦干儿听到这话大不服气,挣扎起来怒道:“她敢?一个腌臜村姑,一个山野蛮夷也敢碰我白岭齐家弟子,不怕我师父师伯取他们狗命?”

美妇人自小娇生惯养,脾气甚大,突听此话怒火中烧,柳眉倒立,正要发作,忽见一旁戴斗笠的男子起身抱拳道:“多谢夫人仗义出手,在下与拙荆感激不尽!”话语中自是在替那两个白岭弟子求情,美妇人瞥他二人一眼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戴斗笠男子又连忙扶起胖子道:“二位少侠还是早些离去为好!”裘大荣也连忙扶起胖子,轻声道谢三人狼狈离开。

斗笠男子看看虬髯壮汉与魁梧道士幽叹一声对美妇人一桌道:“此地不宜久留,也还请贤伉俪速速离开吧。”

蓝眸男子素来不愿招惹是非,听他一说也抱拳称是,急忙要走,却见美妇人动也不动摩挲着儿子的脑袋道:“伏师兄人都走光了你又怕什么,这老牛鼻子和赤发狗熊就是一直追你们不放的恶人吧!如今咱们以四敌二人怕他们做什么!”

伏百川听得一惊,没想她竟然认出自己,也是感动摇摇头道:“弟妹好意伏某心领了,只怕其余三人就在左近,我实在不想连累二位。”

那魁梧道士也冷冷道:“叶孤岚你与玉小满自身难保,还偏偏要插一腿别人的事儿,真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道还是劝你二人快快离去,别不识好歹!”

叶孤岚听得道士叫破自己名号,也微微诧异,她曾南来北往的见惯高人异士,可此二人形貌她思前想后却毫无头绪!心中自然不服气道:“老牛鼻子你也算有些见识,敢报上名号给姑奶奶听听吗?”

“哈哈哈哈哈!”赤发虬髯的壮汉猛灌一口酒道:“这样,你陪老头儿喝一壶酒老头儿便告诉你我二人名号!”

叶孤岚摸摸身旁儿子,嘴角上扬道:“一壶酒算什么?”说着双手捏诀,一条青藤拔地而起,泛着光华,勾起角落里一坛陈年老酒抛了过来。她伸出玉手顺势接过,揭开红纸就灌入口中!

赤发壮汉看的惊奇称赞道:“好家伙!你这野丫头看着似个大家闺秀,骨子恁地洒脱!好,就告诉你,老子姓赤名炎心,这位牛鼻子道号穹光,就是穷的精光!哈哈哈哈哈!”

“让你报名号就报名号,说这些有的没的的作甚?”魁梧道士面容俨然,心中也几分佩服,向二人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福,贫道穹光,不忍再多生枝节,伤人性命,还劝二位早早离开!”

叶孤岚听出他话中有威胁之意,抹了把嘴,扯扯衣领不悦道:“吓唬人?姑奶奶不怕,看你们人模狗样,倒也不像恶人,为何要追着我伏师兄,龙姐姐不放!”玉小满眉头微皱知道妻子一喝酒便开始胡言乱语毫无礼数,忙轻叫一声,哪知不叫还好一叫她更是来劲儿:“叫,叫什么叫,姑奶奶平时最是看不惯欺软怕硬之辈,若有本事去欺负帝城那位!”

穹光真人默不作声,赤炎心连忙打个哈哈道:“此中因由皆是命!你放心吧,老头儿就是要他的娃儿拜我五人为师,绝无加害之意!”

“这是什么浑话!”叶孤岚面色红晕,拍案而起道:“天下之大从没听说过逼人拜师的,何况这孩子小小年纪不在爹娘身边跟着你这粗汉作甚么?”

赤炎心嘿嘿一笑道:“所谓事急从权!”他话还未落地,门外忽然狂风席卷,吹的树上残雪飞落,有人冷冷道:“快些拿人,这丫头诡计多端,你们已经着了道了!”

穹光真人与赤炎心都是一凛,只见叶孤岚嘴角上扬,极为得意道:“晚了!”话音方落便一手挟住儿子一手捏一诀,娇叱道:“春神临世!”刹那间大地隆隆爆响,好似天崩地裂一般,倏忽无数怪木荆棘破土而出,来势汹汹,直扑向二人。赤炎心与穹光真人凝神戒备,万料不到这丫头竟会在暗地里捏成此大阵诀,眼看就要被层层叠叠的怪木席卷,他二人各自怒喝一声使出本事,一个毒燎加身,好似一团烈焰燃烧,所碰事物刹那焦黑皆燃成灰烬!一个手捏雷电,宛若一柄快刀飞舞,所到之处嗤嗤作响皆化作齑粉。二人一前一后犹若金龙吐电,火凤燎原,却奈何万木汹涌,层出不穷,位置又刁钻古怪,任他二人本事高强一时间也无法突破!

另一边叶孤岚挟着儿子已和玉小满,伏氏一家逃出小店,四人脚下各使本事,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已到了半山腰,回眸凝望,只见山下皑皑苍茫中多出一片郁郁葱葱的茂林,林中火光接天,青烟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