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十月围城(独家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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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李玉堂愣住了,阿四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脸“腾”地红了。

“要真这样,那可是头等大喜事!”夏荷最懂讨老太太欢心,“老太太日里夜里地想抱重孙子,单做梦就三回了……是不是老祖宗?每日上香,嘴里念叨的也是这个!我看准是您这份诚心打动了送子娘娘!”

老太太笑容满面,曹氏也兴奋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她一溜烟凑到老太太跟前,“我们三德家里的,当初怀我那外甥,也是躁得很,摔锅打碗的,竟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还得说老太太有见识,我就压根没往这上头想!托老祖宗的福,我也要抱孙子啦!”

“哟——”憋屈了半天的徐氏可算逮着了出气的机会,站起身来比划着,“二奶奶,您那位弟媳妇,本来就是个女张飞,就差拔胡子;年轻的时候跑码头,武艺高强、性如烈火,江湖上谁人不知?这可真跟有喜没喜扯不上,本来我也盼着二少奶奶是喜,可叫你这么一说我又含糊了,这巡抚家的千金跟卖把式的女侠,能一样吗?”

这话一出,当时就有几个下人没忍住,“扑哧”乐了出来。

曹氏气得直哆嗦,想反击嘴又笨,吭哧着:“你!你……”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老太太可不想让她们搅和了期盼已久的“喜事”,“是不是喜,小王太医来一看便知。”

阿四再也忍不住,“腾”一声站起,脸涨得通红,“奶奶,不可能!”

众人愣了,李玉堂垂目不语;李念慈偷眼看窘迫的阿四,暗自担心。老太太眼见阿四的神色,也不免心生疑惑。

“重光莫非还害臊?”徐氏察觉微妙,试探道,“娶媳妇不就为传宗接代?再自然没有的事,怎么会不可能?这话也就是屋里说说,要传出去,人家可要议论呢,说你……”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厉声呵斥。

老太太看着阿四,刚想说什么,门外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都在呢!我来晚了,老太太不会生我气吧?老爷、太太也在啊,好热闹!”随着话音众人都往大门处看去,门帘挑开,区舒云满面春风进来,一阵风到了堂前,给老太太和李玉堂请了安。

老太太放下心来,“说是你病了,正要请大夫去瞧呢。”

“谁说的,他?”区舒云指头一点阿四脑门,“这个没良心的,昨天打我,今天咒我病,明天岂不就要我死?臭小子,你倒不必这么狠心着急,等我拿了休书,一准给你腾地方,你就有十个八个相好,也不耽误。”这话一出,一屋人都傻了,老太太脸也沉下来。

阿四又急又恼,“奶奶、老爷都在,你胡说些什么!”

李玉堂心里明白,区舒云果然是横下心来大闹李家,不达目的不罢休。“母亲,儿子还有些事情,先告退。”李玉堂当机立断,站起身来,“说了这大半晌话,您也该回去歇会了。夏荷,扶老太太回去。”李玉堂说着,对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老太太愣了愣,“也好,你们再说说话,我倒真有些乏了。”李玉堂和老太太走了,众人落座,都有些尴尬,彼此胡乱扯些闲话。

一枪扎了个空,区舒云也不在意,两眼扫了一圈,还是落回到阿四身上,抬脚踢了踢阿四的脚,“起开,让我坐这跟太太、婶子们说说话。”

阿四无奈,“有的是地,干嘛非坐我这。哎哟!你干什么,放手!”

“你如今算是活过来了,越发不听话了!”区舒云揪着耳朵拎起他,一屁股坐在阿四的座位上,“刚打牢里出来你什么样?进屋就给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口口声声做牛做马报答我,说什么‘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这才几天,就不认账了?连个座都不给我让?”

满屋人都瞪大了眼看着阿四。阿四鼻子快气歪了,“你,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给你磕过头?你造谣!”

区舒云嗤笑一声,“害臊啦?这屋里都是至亲骨肉,有什么抹不开的!你何止给我磕头,打洗脚水、亲手给我洗脚……有没有?半宿半宿的给我捶腿,我都不忍心了,你还打着哈欠说不累……有没有?”

“没有!”阿四脸憋得通红。

“不承认?这才哪到哪……还有好多……你不害臊,我还说不出口呢,算了算了给你留点面子。”

听二少奶奶如此口无遮拦,下人们一个个拼命忍着乐,李家女眷们都尴尬得不行。区舒云往椅子上一靠,大咧咧抓起面前阿四剥的菱角,一口一个吃起来,“嗯,潮州红菱,我最爱吃!”

阿四怒道:“这是给后厨预备煲汤,还有老太太配的药材也要用,人家辛辛苦苦剥了一早上,你就这么吃现成!”

“你们瞧,连口零食都不让我吃!”区舒云吃着菱角,对众女眷做掏心窝子状,“所以呀,男人的诅咒发誓都靠不住!一旦变了心,又不让你走,又欺负你,这日子可怎么过!我的命好苦啊!”

女眷们一个个万分尴尬,不知如何应付。阿四气哼哼过来,一把抢过大碗。区舒云不干了,“腾”地起身,“来真的?莫说吃你们家几个菱角,就是顿顿龙肝凤髓,叫你小子跪着伺候我吃都不为过!叫老太太、老爷来评评理,抄家砍头的官司,要不是我,你臭小子还能在这神气活现?给我拿来!”说着抢步过去,一把夺回大碗,抓了一大把,狠狠砸在阿四头上,顺手把碗砸在地上。

满屋人惊呆了,曹氏抖着手,想说什么又一口气堵得没法说,阿四明知区舒云是故意,仍然气得直哆嗦,“你……给我滚!”

区舒云正中下怀,“这可是你说的!诸位都听见了,我丈夫叫我滚,不敢不滚,这就走,回见!”区舒云拔脚要走,被阿四揪住胳膊,“这是什么意思?哦,也对。我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的李家门,如今让我滚,也不能不明不白……拿休书来吧。”阿四无计可施,也无言以对,红着脸和她对峙,满身菱角,狼狈之极。

“舒云啊!不怕你恼,我这当娘的得说句话……”曹氏实在看不过眼,扎着胆子说话,又想拿婆母娘的威势,又惧怕儿媳妇的气焰,未开言先矮三分。此时又被区舒云瞪了一眼,更是胆怯,只能结结巴巴道:“重光,就算,得罪了你,可,总是你,你丈夫。如今他也大了,顶门立户的爷们儿,这又要当上总办了,当着一家老小下人们的面,你也不好这么糟践他,是不是?”

区舒云呵呵笑了,“太太这是心疼儿子了?也是,养儿防老,您护着他、哄着他、巴结着他,八成是为自己有个依靠,可您这总办儿子好像不是亲生的吧?十年在外,娘俩拢共没见过几面,能有多亲?一日夫妻百日恩,对我都这么没良心,您这个半路的娘,还想指望他?太太自个琢磨吧!”一番话噎得曹氏上不去下不来,尴尬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