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十月围城(独家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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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铁山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绣着彩云的丝帕,放在桌上很显眼的地方。区巡抚瞥见丝帕上的彩云,想死的心都有了,脸上却仍没有表情。

“更蹊跷的是我们搜到这把枪时,枪外还包着这丝帕。”铁山把丝帕递向区巡抚,“看起来,这是个定情的标记呢。”

区巡抚奇道:“秦少白和英国贵族好上了?”

铁山也一本正经,“不像,我们去抓秦少白的时候,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可以断定那就是他的情人,一个中国贵族女孩。”

“铁大人的工作做得真细。”区巡抚大笑。

“可以断定,这把枪就是那个女孩子送给他的,能得到这把枪的中国女孩,恐怕只有一位。”

既然话已经挑明了,区巡抚索性来个先发制人,“得!我明白了,铁大人,你就别兜圈子编故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你就是想说,一,这把枪是我的;二,我派了个女的,把这把枪送给了秦少白;三,我,堂堂广东巡抚和乱党有勾结,是不是?!”

铁山笑道:“抚台大人息怒,息怒,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说出来大家都去去疑,抚台大人把您那把枪拿出来,不就全清楚了吗?”

区巡抚瞪着铁山,突然意识到他面临着自己仕途的最大挑战。

李重甲一身新军装,精神抖擞走进李家大门,径直回到房间,他在丫头伺候下洗脸,母亲徐氏拿着他脱下的新军装亲自挂好,摸着肩章,喜滋滋道:“如今你也是李管带了,连升两级,我儿子就是厉害。”

李重甲洗完脸,坐下来在丫头伺候下吃点心,徐氏坐到桌边:“你总算回来了,前两天真急死我了,老太太只剩出气儿没有进气了,你二叔是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了天!一进门就把着老太太门谁都不让进,他和重光扎到老太太床头不露面,说什么伴宿伺候尽孝,还不是想趁最后关头能多抠一点是一点?我听说咱们老太太在英国、德国都有存款呢……”

“重光回来了?”李重甲不关心别的,唯独很重视这个消息,“什么时候?”

“今天一大早呀,你呀,吃了点心赶紧到前面去,赶紧在老太太那露一脸,也给你妈争口气,你爹死得冤,他们欺负咱孤儿寡母,你这长房长孙倒成了三孙子……”徐氏说着就要哭,发现儿子皱起眉头,连忙停下来,“不说了,不说了……”

“你见着重光了?”李重甲问。

徐氏:“我算哪根葱,他正经后娘闹了半日也没让见。我就纳了闷了,演孝子贤孙就演呗,还藏着掖着的,被人看看还能化成烟飞了……你猜怎么着!他守了半天,老太太糊涂了,愣没认出他人来!”

李重甲觉得蹊跷:“我姐呢?他没去见我姐?”

徐氏冷笑:“你姐?你姐闭关修炼呢,为老太太祈祷,发什么静默誓,这会儿怕已经羽化成仙了。你说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么一对冤家,该嫁的不嫁,该娶的不娶,高第街许家三舅的那个姑娘,我看不错……”

李重甲重重地撂下筷子,一脸不耐烦。

徐氏最怕这个儿子,自觉地转移话题,“不说了……不说了……重甲你就别盯着那巡抚区小姐云小姐的,官宦家的千金,难伺候着呢,哪会疼人。”

李重甲看着她笑,“妈,你是怕你开饼铺的出身,降服不了巡抚千金的儿媳妇吧。”

徐氏哼了一声,“我是为了你好。”

“你别担心,我给你把巡抚小姐娶回来,让她给你站足规矩,让二房那个姓曹的好好看看。”李重甲拿起手巾擦了擦手,他这话完全说到徐氏心尖上了,她立即喜笑颜开:“就捡好听的说!真的有戏?跟我说说,跟你娘说说……”

李重甲不理她,站起来就往外走。

“哪去?”

李重甲头都不回,“给你争气去。”

徐氏忙站起来叫他,“老太太要是醒着,就盯着点上下九原来咱们房里的铺子,还有机械厂,怎么着也是你爸创办的,还有……”

李重甲却早已走远了。

李家堂屋案上一只大花瓶里插着几根孔雀毛,阿四好奇地看着,伸手去摸孔雀毛。

小丁过来阻止他,“当心,这几根羽毛没什么,花瓶可是乾隆爷赐给咱祖上的,瞧见这墨宝没有,整窑烧下来,其他的都得摔了,只剩这一件。”

阿四又看向一个象牙雕的大鲤鱼娃娃。

“这是暹罗国王送给咱老太爷的,当年老太爷可是十三行之首。”小丁见阿四一脸茫然,“十三行你都不知道?就是对所有外国人征税,管着所有进出口贸易的。”

阿四挠挠头,又看向旁边一个怪东西,小丁连忙介绍,“这是珊瑚,你当树根啊,西太后赏的,给你五万块钱你也别想……”他忽然打住,狐疑地盯着阿四,“你小子不是想偷东西跑路吧?”

阿四急了,“你放屁!”

“那你干吗老盯着这些宝贝?!”

夏荷衣裙飘飘,端着药走过青云巷。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牵住了她的腰带。夏荷回头,是笑眯眯的李重甲。

夏荷惊喜道:“大少爷?你回来了。”

“想我了吧。”

夏荷低头,一脸娇羞,“大少爷又欺负人……”

李重甲拿出一个绸子小包,塞到夏荷怀里。

“什么呀。”

“香港买的,回去再看。”

夏荷笑笑,李重甲拿过夏荷的药,夏荷把小包装好,“谢谢大少爷。”

“跟我你还客气。老太太怎么样?”

夏荷摇摇头,“大夫说就这几天了……总是昏睡,喘不上气。”

“二少爷在屋里?”

“应该在吧。”

“我也搭铺伴宿,晚上再陪你说话……”

李重甲走在前面,夏荷跟了两步,问道:“二老爷知道吗?”

李重甲嗤笑,“重光当孝子贤孙,我就当不得?哎,你觉得重光少爷怎么样?”

夏荷嘟哝道:“不怎么样……”

隔着窗户,小丁看见夏荷引着李重甲穿过天井往屋里走,“坏了!重甲少爷!”

阿四爬在窗户边看,李重甲一身笔挺军官服显得格外扎眼。急忙往茅房跑,小丁直拉他,急切地小声道:“你躲什么?他是你堂哥,总得见啊!”

“他是军官!”

“军官怎么了?又吃不了你。”

“反正我不见军官!合同里可没见军官这条!”阿四耍赖,他拉开茅房,把门关到小丁鼻子上。

小丁又气又无奈,想走,又担心,正好路过一个小丫头,连忙拉住她,“赶紧去告诉二老爷,就说大少爷在老太太房里!”

丫头莫名其妙,“大少爷在老太太房里怎么了?”

小丁瞪起眼睛,“让你去你就去!”

小丁搓着手回屋,一打眼就傻了,夏荷正在帮李重甲在李重光的铺边上搭另一个铺!

李重甲见他进来,问道:“小丁,二少爷呢?”

小丁只好道:“二少爷,二少爷吃坏肚子了,在茅房呢。”

夏荷奇道:“二少爷什么时候吃坏肚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小丁没好气,“我也是刚知道。”

阿四一脸苦相蹲坐在马桶上,又听到小丁在外头呼唤,急忙问道:“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