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就在他们上车的时候,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人见车已开走,立即打电话:“他们已走了,看方向是去厦门。”
宁策身为六十一师的副官主任,其实是陈铭枢派剑毛维寿身边的内线。毛要与戴笠相会之异动为其所查,遂暗报于陈,陈要宁策密切注意毛、赵二人的行踪,在证据不足多前不要先打草惊蛇。
宁策一接到戴笠已离开漳州去厦门的电话,立即命令执行暗杀戴笠的人做好准备。
通往厦门的公路上,一辆“雪铁龙”轿车飞驰而来。迎接它的是“轰”地一声臣响,汽车被地雷炸得翻了个。
路旁迅速蹿出几个人奔向被炸的汽车。一个上前检查尸体,忽然啊的一声大叫,其余几个端着枪赶上来问道:“什么事?”
那人指着一具死尸道:“那不是范总监吗?”
宁策暗杀戴笠不成,反把到六十一师执行公务的闽府警察总监范登炸死。
在特工王面前玩这种把戏,岂不是鲁班门前耍大斧。
也就在汽车轰然被炸的时候,一个身着长袍、头戴礼帽的人出现在厦门赵府门前。
“烦劳通报赵参谋长,就说贾副官求见就行了。”
片刻,卫兵回来道:“参谋长客厅有请。”
一进客厅,那个贾副官摘下礼帽对赵锦雯笑道:“赵兄,我来得还不迟吧?”
赵锦雯一怔,哈哈笑道:“原来是戴老板,原想是贾副官,谁知竟真是假副官。”
毛维寿握着戴笠的手道:“戴先生真神人也。”
戴笠笑道:“人就是人,不会是神,我们不过耳目众多,计划仔细一点罢了。”
毛维寿道:“戴先生,委员长有你这样胆大心细、不怕出生入死的特别助理,何愁天下不得?古语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委员长一统天下,陈铭枢逆天而行,必败无疑。我等当顺天意,请先生转告委员长就是了。”
戴笠道:“我老实向兄台报告,中央军将发动海陆空三军进攻福州,福州指日可下。戴笠今日斗胆前来,不仅为兄台前程,更为十九路军的光荣传统而来,十九路军以往的精神,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全国亿万同胞哪个不晓?今日遭小人利用,实是不该,稍有良知的同胞,都会明白。”
戴笠一番言语,毛维寿听了,十分感动,遂道:“吾决不违天意,请问戴先,丰,本师今后行动,中央有没有指示?”
戴笠道:“六十一师今后之行动,请直接向南昌行辕前线指挥部联络。”
毛维寿道:“是。”
戴笠沉吟了一下,又道:“毛师长如是能有机会将陈铭枢、蔡廷锴等人拿下,却也省却了一场血战,以免生灵涂炭。”
毛维寿面露难色道:“这个……我看不太妥当吧,十九路军的几个师长和中下级军官均为蔡廷锴的同乡,是多年跟随他的亲信。”
“如果把他们抓起,一定会遭到其他师长的反对和攻击。再说我在卜九路军这么多年,陈、蔡两位毕竟对我有过栽培之恩啊,要我动手抓他们,又怎么过意得去,戴先生所托恐怕……”
戴笠见如此说,也知此事无望,立即做出颇为感动的样子,接过话头道:“好,毛师长不愧为忠义之士,既深明大义,服从小火,又不出卖自己的长官,真是可敬可佩!委员长最佩服的就是你这样的革命同志啊!”
几句话说得毛维寿满心受用,但却满脸苦笑道:“惭愧、惭愧……”
当下戴笠给毛维寿留下了与蒋氏南昌行营联络的密码,便离开了六十一师,自此毛明为十九路军将领,而实为蒋介石之人矣!
戴笠、郑介民的策反活动,进行得顺利异常,出人意料之外。
然而另一个战场却是硝烟弥漫。
“闽变”不久,蒋介石便以个人名义发出告十九路军将士书,大骂陈铭枢等卖国判党,煽动官兵反对福建人民政府。
与此同时,国民政府下令通缉李济深、陈铭枢、陈友仁三人,撤销蒋光鼐、蔡廷锴本兼各职。接着,派飞机入闽轰炸,又调动十万人马由蒋鼎文统领,自浙赣两省分路入闽,大举讨伐陈铭枢、蔡廷锴。
面对蒋介石的行动,福建人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急忙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开始后,蔡廷锴道:
“福建乃四战之地,今除西边与红军有约无忧外,其余诸方均要设防,我今兵力七万多人,此七万多之兵力,若散在四方,处处设防,既无机动作战能力,又处处为薄弱环节。依吾之见,当集中兵力在闽北采取主动,先行消灭危害我军最大的刘和鼎的杂牌部队,继而迎击南下,与蒋东进之敌在建瓯以南、顺昌以东地区,将敌军第一批先头人马击败,争取有利的战略形势。”
蔡廷锴说完,蒋光鼐道:“蒋既发兵使用军事来进犯,我们便即迎头痛击取胜,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反倒会因过早使用主力而丧失有生力量。敌后继强大人马再至时,我已无力反击了,如此则等于不攻自破,招致全局失败。我当将各军主力撤至闽西南,背靠红军做持久抗战,或将全力放在闽东方面,乘虚进入浙东,打乱蒋之进攻计划。”
陈铭枢道:“不然,福州乃首都,为军事、政治、经济、文化之心脏,非万不得已,决不可放弃。我军兵力不宜分散,当集中主力守住福州,福州确保,则政治影响会日渐扩大。”
李济深道:“真如(陈铭枢字)之言极是,贤初(蔡廷锴字)之迎击敌之先头主张,悍然(蒋光鼐字)东出浙东的战略都过于冒险。”
一番讨论之后,军委会和参谋团成员都主张守福州,虽蒋、蔡心中不喜,也不好再持己见。
次日,蔡廷锴飞抵漳州,布置兵力。
在福建人民政府调兵遣将之际,蒋介石下令其陆海空一齐出动,空军对南闽各地大中城市都进行轰炸;海军在陈季良指挥下,向闽各海防要塞炮击;蒋鼎文师第二路军,卫立煌率第五路军,由浙东入闽;张治中率第四路军由浙江入闽;三十九军刘和鼎部,向延平进击;汤恩伯部为后续部队。
蒋介石赴闽坐镇建瓯,指挥督战。
蔡廷锴闻知蒋介石兵力情况,不由仰天长叹,谓蒋光鼐道:“数月之前,‘一·二八’战役中,张治中与我等并肩作战抗倭,卫立煌、蒋鼎文也以动员沪战为名到达上海外围。想不到数月之后,我等之间竟要互相残杀。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蒋光鼐道:“第三次‘剿共’期间,蒋鼎文在赣南老营盘被红军包围,若我十几路军不以死相援,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今日反目成仇,都是蒋介石一手所致。”
二人一时感慨万端,自不在话下。
风云突变,战火一触即发。
在闽沿海,日本第二舰队“球磨”、“时风”、“安云”诸舰,英国的“白云”号兵舰、美国的“杜沙尔”号兵舰,以护侨为名,虎视福建。
鼓浪屿、仓前山设立了情报站。特务遍布福州、泉州、厦门。并且还在范汉杰家中装了秘密电台,闽方军事行动,南京方面了如指掌。
师长毛维寿暗中投蒋,加之闽府名不正言不顺,军心涣散。
可怜闽方众叛亲离,自是不战自溃。
1934年1月11日为止,闽方除第五军谭启秀部两个师被南京方面歼灭外,其余各路人马,基本上未与敌接触便溃不成军,纷纷脱逃。
蔡廷锴下令飞行一、二大队飞机起飞援助,谁知购买飞机的黄强,从中受贿,飞机上缺乏设施,不能投入战斗。
蔡闻之,仰天悲叹:“天亡我也。”
军事紧急,李济深、陈铭枢无奈急电向两广求援。
广东的胡汉民、陈济棠一番协商,只发一纸通电申斥南京方面派飞机滥炸无辜。
广西南宁李宗仁、白崇禧接闽求援后,却发一电示陈铭枢,文中说:“回顾民国十八年初吾人被困柳州,三面受敌,内外交困,危机严重,不减闽局当前处境,卒因坚持不屈,终于转败为胜。往事不遥,可资参照。”
两广电文无异于一张白纸。
赵一肩死守古田,苦战几日,投降张治中,守延平的司徒非师,亦向宋希濂部投降。
“闽府”众叛亲离,“岌岌乎殆哉”!
1月17日,驻守泉州的毛维寿见时机已到,便召集其所属的将领道:“今我十九路军节节失败,这是必然。因我所抗拒的乃是天兵。蒋先生是真龙天子,抗拒他的人马,安得不败?而今,我已处于天兵的包围之中,即使我们退到闽西,北靠江西,也无法生存,唯一生路,只有接洽和谈。”
毛维寿说完,各将官均垂下头,默不做声。只有七十八师师长云应霖怒斥道:“蒋介石乃窃国大盗岂为天兵?我等降贼,将为世人耻骂!”
接着怒目向前,直指毛维寿道:“蔡、蒋二公待你不薄,今正用你之际,你竟背叛集团,如此不仁不义,与贼何异?”
毛维寿恼羞成怒,当即下令道:“身为军人胆敢辱骂长官,给我把姓云的绑起来,皮鞭伺候。”
可怜云应霖皮鞭着体,遍身鳞伤,但口中犹自大骂不休,直至昏死过去。
众视此情,无不噤若寒蝉。
毛维寿令人将云应霖拉走,随即派赵锦雯为代表,向卫立煌部投降。
蔡廷锴闻知,沉默良久,慨然一声长叹,谓左右道:“毛维寿投蒋,非蒋之力,乃我姑息养奸之过也。”
实不知,毛维寿等叛陈投蒋,与戴笠、郑介民的策反分化有着直接关系。
大势已去,闽府要员纷纷出逃香港。
蔡廷锴也于2月初孤身抵港,其十九路军残部亦被陈济棠收编,并将蔡廷锴的秘书长徐名鸿以“通共”的罪名杀害。
蔡廷锴悲痛不已,大骂陈济棠落井下石,不仁不义,恨恨地咒道:“陈济棠,你会得到报应的!”
果然,两年后“两广事变”爆发,陈济棠也得到同样的下场。
而此时,鼓浪屿上,戴笠与众特务正高呼酣饮,庆祝瓦解闽变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