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戴笠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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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性的两面:浪荡与狡诈(2)

戴春风整日想着自己是“双凤朝阳”格,将来必大福大贵,哪里还有心思十庄稼活,整日想着自己如何大福大贵。

这天晚上,戴春风又像往常一样,把脊背给妻子,不言不语,闷头想他怎样才能大福大贵。

温柔贤慧的妻子见他整日闷闷不乐,生怕他闷出病来。用手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脊背,关切而又心疼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啦,成天闷着头睡大觉?当心闷出病来!”一连问了几次,他始终不哼不哈。

妻子见戴春风仍不吭声,便用她那硕大的双乳贴在他的背上,想让戴春风和她欢度一夜,同时仍不停地问他。

戴春风被问急了,一拧身子,摆脱了妻子的双乳,不耐烦地说:“你们女人真烦!我的事你不要管!”

“夫妻嘛!”她仍旧柔声细语地说,“你心里有事,说出来会好受点,我没准还能帮你呢?”

“你少哕嗦,快睡觉吧!”戴春风仍旧不耐烦地背对着妻子说道。

戴春风脾气十分暴躁,妻子畏之如虎,遭到如此斥责,也就不敢再说什么,翻了个身,各自睡了。戴春风睡不着,做妻子的看见丈夫心事重重,虽然自讨了个没趣,却仍然睡不安稳。

“啊!有了!”戴春风突然一声叫喊,自然地用手一拍,正好拍在妻子的小腹上。

妻子猛然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快,好像是有所意会,偷偷一笑:“没有。”随即拉住丈夫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调情道:“你整天面壁,哪里有呀,我的肚皮还是空荡的,有什么呀!”

戴春风把她的手一甩说道:“不是这个,你真烦!你快睡你的觉吧!”

妻子原以为丈夫在同她耍笑,谁知又自讨了个没趣儿。

原来,戴春风想的是怎样才能出人头地。猛然间他想道:人人都怕当兵的。每逢队伍在村头或附近过路时,不论男女老幼,听说队伍来了就跑,见了当兵的就藏。想到这里,他心里说:“嗨!有了!当兵去。到那时,一定会受到街坊爷儿们的恭维和抬举。”由于一时兴奋,不由得喊出了声。

戴春风虽然脾气乖戾,但他知道母亲为了养活他吃尽了苦头,因而他对母亲始终是孝敬的,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同母亲说说的。

第二天起来吃罢早饭,戴春风来到母亲面前说道:“妈妈,有一件事情,我想同你商量一下,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孩子你说吧,”妈妈道,“只要是当做的事体,我啥时候不同意过。”

“妈,”戴春风道,“我想当兵去。”

“哎呀呀我的孩子,啥事体都可以干,唯有当兵这事干不得。”妈妈道,“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良家子弟没有谁愿意去当兵的,再说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也实在不容易呀!说啥我也舍不得让你当兵去呀!儿子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该知道妈有多疼你!你若是当兵走了,啥时候才能再见面呀?……”说着说着,流出两行热泪。

“妈,”戴春风劝说道,“你看在家多没意思,庄稼活我不愿干,别的事情我也不会干,处处都让街坊爷儿们看不起,这样在家里憋着,能让我憋死!”

“孩子呀,”妈妈叹口气说道,“普天下的老百姓多着哩,人家不都是在家里嘛?于庄稼活儿有啥丢人的,不会就慢慢学嘛!”

“妈,”戴春风进一步辩解道,“我读书的时候,你不是经常鼓励我,叫我好好用功,将来弄个功名,恢复戴家门第,光宗耀祖吗,到了军队里,混个官当当,不就是前程吗,不就能够受人抬举吗?!”

“孩子呀,”妈妈道,“一去当兵,离家三万两千里,啥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呀,还不把妈想死,说啥我也不叫你去当兵!”

“妈,”戴春风编着词儿说,“你想我的时候就给我写封信嘛,我接到信就回来看你,再说你即使不写,过上一段时间,我也会请假回来看你的。”

“俗话说,官差不自由,你可以请假,人家当官儿的也可以不准呀,”妈妈坚决地说,“不管怎么说,我决不同意你去当兵!”说着又是一串儿泪珠滴落下来。

戴春风看着他妈哭得如此伤心,也感到可怜,便不好过于勉强。他思索了一阵之后说道:“妈,这样好不好,你不叫当兵,我就不去,但在国民兵团当个团丁总可以吧!就住在县城里,咱家离县城也不远,三天两头都可以回来看你,这你该答应了吧!”

做妈妈的也觉得儿子在家里憋着实在可怜,有心不让他去,又恐怕憋出病来,反正县城也不远,三天两天就能见一次面,于是,她点头说道:“好吧,那你就去吧!”

戴春风听了这话,一头撞进母亲的怀抱:“妈妈呀,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你真是我的好妈妈呀!”

“孩子,”妈妈叮咛道,“县城里的兵也是个兵,你当了兵也要老老实实的,可不能欺压老百姓;买东西要公平合理,不要仗势占人家的便宜;对当官的要尊敬;对同事要和气;不要打架,不要惹是生非……”

“妈妈,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戴春风认认真真地说道。

“你记住了就好,”妈妈欣慰地一笑,“你只要能够做到这些,妈妈也就放心了。”

母亲和妻子把戴春风送到村口,这一去是吉还是凶?妻子与母亲把希望都寄托在这次出行上了。

19118年春,戴春风刚满二十二岁,他终于如愿以偿到了江山县政府国民兵团当了团丁,开始了他的军事生涯。

到了兵团,他仍是改不了生来好动的老毛病,当了兵丁恰好适合了他的性格,简直是如鱼得水,说不出心里有多痛快。

戴春风最喜欢出公差,像小孩子盼过年一样。每逢国民兵团要下乡办案抓人,他总是自告奋勇,一马当先。特别是在风雪交加的冬夜,攀藤附葛,他总是领着队伍走在最前面。哪怕是剐烂了衣服,划破了皮肉,他也完伞不在乎。好像在这种生活中,才有他真正的乐趣。

没过多久,戴春风感觉到当兵也没什么出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大福大贵,又产生了厌倦心理。认为都是本县人,都穿的黄马褂,抬头不见低头见,出差办案又得罪人,觉得没意思。

毕竟是年龄有点长了,想着母亲的教导,行为也不敢过分。再说,这县里的团丁,遇有正式部队过境,所有的地方官儿,包括县长在内,都要看人家的脸儿说话,看人家的眼色行事,他心里说:“这个兵当得窝囊!既要当兵,就要到正规部队去,当个像样的兵。”

戴春风勉强在江山县国民兵团干了一年,便于1919年,到浙江军阀周凤岐的部队当兵去了。

戴春风是怀抱着“恢复门第”、“光宗耀祖”的信念跨进部队的,心想:干上一阵子,混个一官半职,回到乡里,街坊爷儿们一定会竖起大拇指的。不料想在军队里闯荡了两年,毫无名堂。既没当官儿,当然也不可能发财,依旧是光杆儿大兵一个。于是,他又厌倦了,再也不想干这种无聊的差事了。

本来,戴春风是既有“理想”,又有“抱负”的人物,并且决心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的,但朝中无人,因而也就做不了官。但他在军阀部队里混了两年,以自己所见所闻,开阔了眼界,增加了见识,也混出了胆量。他暗自想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奇迹也是人创造出来的。有好多大军阀不都是自己拉杆子、占山头,最后当了大官的嘛!事在人为,只要我肯大胆地去闯,不信就闯不出个名堂来。”

戴春风在周凤岐手下混了两年多,终于在1922年夏天离开部队,决心走自己的“创业”之路。

戴春风总结了别人的经验,从中悟出了一点道婵:“有好多人都是拉杆子起家,当上了师长、军长、司令的。人家能办到的事情,我何尝又办不到呢!嗨!当今的世界,只要有人、有枪、有地盘儿,也就有了一切……就足这么回事儿。”

正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戴春风下定决心要自己拉杆子、占山为王了。

最初,戴春风邀约了几个知心朋友,经常在一起鬼混。他们昼伏夜出,名曰“劫富济贫”,实则供自己挥霍享受。这样,便由几人、十几人、几十人,很快就发展到三百多人,在地方上成了一股不可轻视的恶势力。

由于有了人,有了枪,也就有了势力。戴春风决定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他把三百多人分别编为三个大队、九个中队,冠上一个美丽动听的名字:“江山县国民自卫军”,自封为“司令”,又分别封了“副司令”、“参谋长”、“大队长”、“中队长”等等。

“自卫军”出没于江山县境各地,打家劫舍,“劫富济贫”,闹得不亦乐乎。

当然,不管戴春风自己如何标榜他的“自卫军”,但当地老百姓当面不敢说,在背地里却都称这一伙人是土匪,所谓“司令”者,当然也就是不折不扣的土匪头子了。

老百姓的议论终于传到了戴春风的耳中,他自己也觉得不是滋味。长此下去,必有不堪之虞。于是,他便召集手下的十几个小头目一起商议。

“各位,”戴春风一声咳嗽,清清嗓子,俨然是一个“司令”似的,“有一件事情,今天想同各位商量一下,看大家觉得应该怎么办。”

“大哥,您是司令,一切由您做主就是了!”

“大哥,商量什么呀,一切都听您的!”

“您是大哥,一切由您说了算,您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大家七嘴八舌,异口同声的拥护之词,戴春风听着,心里感到美滋滋的,但他在表面上决不含糊。

“不!”戴春风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是关系到我们几百个弟兄切身的大问题,一定得同各位商量商量。”

“那好!大哥您说吧!”

“各位,”戴春风说道,“最近听到老百姓纷纷议论,都说我们是土匪,不知道各位都听到没有?今天就是要商量这个问题,我们今后应该怎么办?”戴春风把问题摊到了大家面前。

“老百姓议论顶个屁用?咱们该怎么干照样怎么干!”

“他们议论他们的,咱们继续干咱们的,咱们有的是人,有的是枪,谁又敢把我们怎么样!”

“不管他们怎样议论,咱们照样穿光的、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吃饱了没事干,随他们议论去!”

一群小头目们满不在乎,七嘴八舌地嚷嚷成一片——当然都是一些无用的话。

“喂喂!弟兄们,请各位静一下。”戴春风说道,“俗话说‘人言可畏’,我们决不能轻视老百姓们的议论。因此,我们必须认真商量一下,今后到底应该怎么办!”

“我还是开头说的那句话,您是大哥,一切由您说了算,您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一个小头目大声说道。

“对!我们都是这个意思,一切听从大哥的。您说吧,您说到哪里,咱们就跟着干到哪里,决不含糊!”另一个小头目大声说道。

“好!”戴春风说道,“大家既然信得过我戴某人,我应该表示诚恳地感谢!现在我就谈我的意见。”

“好!请大哥说吧!”小头目们齐声答道。

“在未谈正题前,我先提出一个问题。”戴春风说,道,“什么叫土匪?土匪有几种?大家说说看。”戴春风俨然是一个主考官,出了一个看来很平常,却又不太容易解答的问题。

十几个小头目,你瞅我,我看你,都不知从何说起。

会场异常寂静。这样沉默了足有三分钟之久,竟无一人开口。

“哪位先说?”戴春风催促道,“大家都可以说,说什么都不要紧。”

仍然无人说话。

“说吧!”戴春风又一次催促道,“请哪位先开个头?”

“嗨!咱们没念过书,也不知道书本七是怎么说的,咱们说不了,还是请大哥说吧!”一个小头目代表大家说了话。

“对!大哥上过洋学堂,比咱们知道得多,还是请大哥说吧,让咱们听一听,也长长见识。”另一个小头目附和着说。

“好!我们听大哥说!”其余小头目们异口同声地赞成。

“大家叫我说,我就说说。”戴春风道,“现在我先说第一个问题。什么叫做土匪?凡是用强迫的手段,也就是说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把人家的东西、钱财抢过来据为己有的,就叫做土匪。按照老百姓的说法,叫做强人也好,强盗也好,总而言之,都是一个意思。

各位,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大哥说的对!”戴春风在这一伙人中间,简直成了圣人。

“好!现在我再来说第二个问题。”戴春风说道,“土匪有几种呢?按照我的解释有两种:一种叫做私匪——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不分青红皂白,不讲任何道理,通过强迫的手段,把人家的衣物、钱财抢过来,你的就是我的;另一种呢,叫做官匪,他们也用强迫的方法,把人家的钱财据为己有——当然他们所宣称的理由和所采取的手段不同罢了。如‘交粮’、‘纳税’等等。不管什么理由,什么方法,总而言之,也足把人家的钱财装进了自己的腰包。比如县衙门里那一帮人吧,他们就是这样干的。请各位仔细想一想,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大哥说的太对了!”小头目们齐声回答说。

“各位认为我说的对,我就再向大家提出一个问题。”戴春风说道,“各佗认为这两种土匪哪一种好、哪一种坏呀?”

这个问题又像当头一棒。把大家打愣了。这些小头目们你看我、我看你,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哪一位说说?”戴春风催促道。

“我说,”一个小头目鼓足了勇气说道,“不管是哪一种土匪,都是把人家的钱财抢来作为自己的,因此,都应该是一样的——要好都好,要坏都坏。”

“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的。”其余的小头目们附和着说。

“各位,我说说我的看法。”戴春风说道,“凡事都应该有一个比较,尽管私匪、官匪都是抢了人家的钱财据为己有,但具体情况有些不同?——不仅抢的目的不同,而且抢的对象也有区别。私匪抢人的目是劫富济贫,官匪抢人的目的是养家肥己;私匪是专抢有钱人的富户,而决不抢生活贫困的穷家,但官匪就不是这样了,他们不管贫富,一律全抢,甚至恰好相反,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他们越是不抢,越是无钱无势的人家他们抢得越凶。因此,我认为私匪比官匪好,而且好得多。各位认为如何?”

“对对对,大哥讲得对。”一个小头目顺着戴春风的活意说,“官匪坏透了,私匪好得很。”

“各位,既然弄清楚了以上几个问题,现在我们正式来商量问题。”戴春风说道,“我们今后应当怎样干——是继续当私匪,还是也去当官匪呢?”

“官匪那么坏,谁去当官匪哟!”

“他拿帖子请咱们也不干,咱们还是于咱们的。”

“咱们还是干咱们的。”

小头目们乱哄哄地嚷了一阵子,一致认为还是应该当私匪。

“我来说一下。”戴春风说道,“我认为我们今后应该当官匪。”

“啊!”十几个小头目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都感到十分吃惊!

在惊诧之余,大家又嚷嚷开了:

“大哥,官土匪那么坏,咱们干那玩艺儿做什么?”

“他们专抢穷人,还不如咱们干这劫富济贫哩!”

“是呀,咱们不干那份缺德事儿,咱们还是继续干咱们的。”

“各位,各位,请静一下,听我讲讲道理好不好?”

“好!”大家一致说道。

戴春风说道:“官土匪固然很坏,他们今大这个捐,明天那个税。不一而足,永无休止,把老百姓榨得皮包着骨头,甚至勒紧裤带都难维持下去。而当官匪的一不种田,二不做工,却养尊处优,吃得脑满肠肥,难道这就合理吗?”

“不合理!”大家齐声说道。

戴春风继续说道:“一般人看来,好像私土匪坏得很,其实他们的行为并不坏,就拿我们来说吧,我们虽然抢人家的钱财,但我们仅仅是把富户人家多余的、吃不着、穿不着、用小着的东西拿了过来,既不影响这些人的生活,对大家也有利,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大哥说得对,我们并不去抢穷人家呀!”

“但是,这里又出现了一个问题。”戴春风说道,“为什么在老百姓中间,还认为官土匪的做法是合理合法呢?与此相反,又为什么认为私土匪是孽种,遭到万人唾骂呢?”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众小头目们又像洋鬼子看戏——都傻眼了。他们有的低头沉思,有的左顾右盼,有的瞪着鸡蛋大的两眼直望着戴春风,等待着他解答问题。

“其实并不奇怪,这只是一个传统观念问题。”戴春风说道,“中国几千年来,都是老百姓老实种田耕地。老实交粮纳税,官老爷作威作福,安享荣华富贵,一朝一代地沿袭下来,也就成为合理合法的。私土匪抢人财物,历来被认为是不义之举。所以也就成了万人唾骂的众矢之的了。大家说,足不是这样?”

“是这样。”众人异口同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