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气缭绕中,武含冬不敢置信的将手按压在几个重要的脉搏穴位处,重复检查了几次后才不得不相信——这幅身子竟然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生通透之体。
就凭武含冬前世的资质,就算刻苦的练上几十年,也赶不上这种人的十分之一。
武含冬记得师傅当年说过,在古武之中,虽说勤能补拙,但是天赋的局限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师傅曾经预言过,随着适合学武体质者的凋零,即便是精妙武学能够传承下去,只怕后世也无人能达到创建阔刀门的老祖的那般境界,而内力之法很可能消失会在历史的传承之中。
压下对师傅的追念,对陌生环境的种种焦躁难安。武含冬平息心虚,盘腿坐在冰凉的地上,将内功心法运行了一圈,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内腹便有丝薄的内力流动。
收功后,她被水汽蒸得水色一片的黑瞳中光亮闪动,心里激动的说:按照此子资质,只怕几年间便可达到自己前世的程度,只要勤加练习,让无数武者向往的以武入道也兴许不再是梦想!
浴室外,刘可欣的脸被光脑的光芒照得发白,油光一片。她时不时抓抓脸,双眼发直的浏览网页,专心致志的查询、下载外城生活各项事宜。
王娜娜换了衣服准备去进行体能训练,原本准备出门前再去排下腹中的水,可浴室的门还关着,下意识的看了眼腕部市民环上的时间,“武含冬怎么洗了这么久?算了,我还是去训练场方便吧。”
刘可欣听到了只言片语,抬头看她:“你说什么?什么那么久?”
王娜娜回答:“哦,我是说武含冬都洗了一个多小时的澡了。”
“洗了一个小时……难不成是……?!”刘可欣立刻想到武含冬那么清高自傲的人,怎么会在手废了,一生毁了之后这么的平静?可不就是了无生趣,准备自我了断了的节奏吗?
她连光脑都来不及关,跳下床铺冲向卫生间,敲打着房门,急切的叫唤:“武含冬?武含冬?你还在里面吗?在的话吱一声啊?!”
王娜娜莫名其妙的,“你干嘛呢?要上厕所去隔壁寝室借用一下吧。”
刘可欣急了,手上不停,声音的都带上担忧摊上麻烦的颤抖了,“不是的,我担心她在里面割腕自尽了!”
“啊?不会吧?!”王娜娜一听也急了,直接用握拳,攻向厕所门。奈何卫生间的质量太好,房门只呼扇了几下。
“对了对了!浴室有特殊时刻发生必备的按钮。”刘可欣灵光一闪,伸手按向卫生间门旁的触屏式的热感强行开门的按钮。
“嘀嘀嘀”浴室门发出一阵声音,浴室门向两边自动拉开。白色的水汽顺着拉开的卫生间门扑了出来,又被寝室内自带的湿度调节系统驱散。
武含冬在听到怪声的瞬间便开始收功,将手放了下来。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将盘起的腿放下,刘可欣二人就急哄哄的冲了进去。
刘可欣和王娜娜隔着水蒸气,就看到了坐在地上洗刷刷的武含冬。
双方:“……。”
王娜娜看着对方白花花的样子,嫉妒的想,这白花花软绵绵真弱啊,还是自己皮糙肉厚来得健康。
刘可欣可想不到这些,只是舒了口气:“还好你没自杀。”
我自杀?武含冬看着二人焦急的神情,稍微一寻思就明白了,摆摆手,吭叽道:“我只是……洗澡洗得舒服了,多呆一会。”
王娜娜递给刘可欣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用力给了刘可欣一拳:“你想多了吧!武含冬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闹死闹活的?!你继续洗,我先出去了。”
“我这不是担心吗?你继续洗啊。”刘可欣连忙躲开王娜娜的手,尴尬的红了脸,退了出去,关上门。
“我其实也洗的差不多了。”武含冬以前在河里面洗澡习惯了,当着人面没穿衣服也不觉得尴尬,直接起身。
她刚想开口问外面人帮忙拿衣服呢?天棚上的喷头就收了回去,一道暖风吹下,身上挂着的水珠瞬间干了,头发也半干,左边曾经收走衣服的机械手又从墙壁里伸了出来,再次发出平板的女声:“衣服已清洁完毕。”
武含冬再次为这奇怪而便捷的事物叫了一声奇,伸手接过衣服出了去。等她穿好衣裳后没直接出去,而是看着卫生间自动清洁恢复干燥的奇观后才走出去。
寝室内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橘色柔光。王娜娜已经不在了,刘可欣再次回到床铺上,盯着光脑继续查东西,光脑光屏发出被她手指点击的“踏踏”声。
武含冬悄悄的坐到自己的床铺上,静静的想着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饿了。
可没等她问到哪儿吃饭,寝室的门就开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员冲了进来,武含冬和刘可欣同时一愣:这是怎么着了?
带头的白大褂急问道:“浴室里出事的学生在哪里?”每间寝室里的紧急按钮都和孤儿的总操作室相连,只要这边一出事,那边就会立刻得知并施救。
武含冬静默了片刻,对着那些白大褂一脸平静的说:“我想,我应该就是你口中所说,出事的学生。我没有割腕自尽,真的。”
刘可欣的脸再次爆红。
太阳已然西落,天幕一片暗蓝色,防护罩内的孤儿院照明器慢慢亮起。
因为武含冬是身心受损的病号,刘可欣主动承担了到食堂打饭的活。
武含冬坐在明亮如白日的寝室内,不由得有些期待,这世界东西都如此好,饭菜也一定是美味的很。在她期盼下,刘可欣拎着两个半个巴掌大的透明如皮冻的东西回来了。
武含冬纳闷的看了一圈,难不成这的食盒是会隐形的?
刘可欣总是喜欢将事情判断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见此立刻解释道:“你一个人在寝室吃怪寂寞的,我就领回来和你一块吃了。”笑了下,将透明状的东西递了过去,而后自顾自的将手中的东西扭开,递到嘴边吸食了起来。
武含冬心里嘀咕,难不成这就是食物?不着痕迹的瞄着刘可欣的动作,手上磕磕绊绊的按照刘可欣方才的动作,找到了一个封口的地方,扭开,塞到嘴里吸食。入口的是犹如凉开水的黏黏糊糊的东西,眼睛瞄了眼对面喝得开心的刘可欣,也就默默地咽下这没滋味的食物。
刘可欣将喝完的空袋子扔到了垃圾自动处理器中,而后略带得意的说:“怎么样?高级营养液的味道不错吧?这可是你受伤的福利。”
说罢,伸手自责的打了下嘴巴,讨好的凑近:“其实……凡事你要往好了想,虽然不能给王美月她们造成什么伤害,可是他们可是异能者呢!那些人为了封住你的嘴巴,会给你很多好处的。要知道现在这世道,到哪儿都会护着异能者的,相比之下,我们院长还是讲理的。”
刘可欣说着任命的话,可眼底深处透着不甘平凡的野心。而她也误会了武含冬不语的模样,只能心里叹气:自尊面子哪里有钱财利益来的好?
时间渐晚,已经接近寝室关闭的时间,王娜娜以及另外三人都回来了,除了王娜娜另外三人都是幸灾乐祸的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她们从小到大对“武含冬”奇异的天赋羡慕的了不得,之前听说武含冬竟然可能会进入中城学院,可把他们嫉妒坏了,若不是从小在一块住着,这会都恨不得落井下石,用语言刺激死武含冬。
武含冬将众女生的神态尽收眼底,也不打算去攀谈结交情,静静的躺在床上,暗自观察其他人的生活方法,使用寝室内内各种奇怪“机关”的方法,一双漆黑的眼眸专注清亮。
直到孤儿院统一就寝的时间到了,照明器尽数熄灭,武含冬才闭上眼睛。
黑暗中只剩余其他人的呼吸声。
武含冬翻了个身,既来之则安之,自己这番奇遇他人求都求不来,闭上眼睛。
武含冬原以为会很久才能睡着,哪知道片刻后便坠入了梦乡——
高空中从横交错的彩色亮线,很多“没马的马车”顺着光道急速运行。
武含冬觉得自己好像是没有重量,静止的飘浮在高空中。俯视中,她发现自己身处尽是百层高楼的熙攘世界,她不是在睡觉吗?怎么跑到这来了?还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没等武含冬想明白,身子被一股力量向下吸去。
等武含冬再次站稳,就看到自己站在一间陌生的房间,耳边回响着从没听过的乐器演奏出的音乐,这乐声有些像是二胡但更加清脆一些。
忽然,她眼前出现了一个背对着自己,披散着黑色头发的小女孩。
小女孩拉着架在肩头上的葫芦状乐器。
很久之后,女孩子停下了动作,带着几分屡败屡战的架势慢慢转身,露出一张小巧的瓜子脸,齐刘海下是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温驯黑眼睛,乌黑的眼瞳里充满了不服输的倔强。
远处有个脆生生的小女孩唤道:“武含冬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快点将小提琴放下!小心被人看到,该连累我们了!”
武含冬转头看去,一个奶声奶气的和刘可欣极为相似的小姑娘跑了过来,然后拉着“武含冬”向外走去。
这个小女孩是“武含冬”?武含冬有些害怕的后退几步,若是没猜错这就是身体的原主,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占了对方身体前来讨债来了?
武含冬原本想要离开,可不知道怎么的,身体竟像是被一条无形的丝线,连在小女孩的身上,她无奈的跟着“武含冬”,看着倔强的“武含冬”偷偷练琴,慢慢长大——
在人类一生中第一次、第二次、最后一次异能激发后,“武含冬”还是半点异能也没有,她却没有放弃,仍旧每天日夜不停的偷偷溜到琴室内,练习拉小提琴。
终于,因为“武含冬”天生的惊奇的骨骼,只凭借灵活度和对至于音乐的感悟,演奏出了带有治疗效果的音乐。一个倡导平等的女老师发现了“武含冬”的天赋,并给与了音乐上的帮助。
在其他人的嫉妒、轻蔑、嘲讽的眼神中,“武含冬”日复一复的努力的可怕的练习,获得成为音疗师的资质,终于成长成了如一朵青莲般的少女,用微微抬高的下巴,压抑着内心非异能者的自卑。
在升往中城学院的考试前期,“武含冬”一如既往的在树林中练琴。王美月等人忽然冒了出来,堵住了武含冬周围的道路。“武含冬”记起了刘可欣的话,低头的避让。
可异能者少女们却不饶人的开始群殴武含冬,最终割断了武含冬的右手。
那一瞬间,武含冬像是和“武含冬”和为了一体一般,种种痛苦和恨意涌上心头,从小到大唯一的坚持,对音乐的追求,一切一切由希望建构成的彩色世界轰然倒塌,完了……一切都完了。世界在她的眼中变为了灰白的死寂。
飘浮在小树林上空的武含冬,连忙压抑住了这种感同身受的绝望。
只是看过“武含冬”努力的她还是忍不住为这个女孩儿感到遗憾,难道这就是死者的托梦,让她收拾那帮子可恶的女孩子们?就在她以为女孩就这样死了,梦该结束了的时候,梦境并没有结束,而是在诡异的持续发展——地上抽搐的“武含冬”慢慢张开了眼睛。
对上那双眼睛,武含冬“咦”了一声,这醒来的还是“武含冬”而非自己。就像她被救时一样,“武含冬”也被刘可欣他们救走了。
第二日,院里找到“武含冬”希望给她一些利益而将此事揭过,只是“武含冬”觉得自己一辈子已经毁了,凭什么让凶手逍遥法外?她不接受,只希望王美月她们受到制裁,死也要拉上那些害了自己的人一起!
既然“武含冬”敬酒不吃吃罚酒,孤儿院便由着她去了。结果显而易见,“武含冬”和其他异能级数低的人一起扔出了孤儿院,留在了混乱不堪称为“垃圾场”的外城。
在外城食不果腹的日子里,“武含冬”并没有气馁。她每天和刘可欣一起,在地下城酒吧做着低人一等、提心吊胆的服务生工作,努力的不被金钱腐蚀她的灵魂。闲余时间,她手工制作了小提琴疯狂的练习,可惜断了的手就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