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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剑门关下的激战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是那几千具横躺竖卧的魏兵尸体,依然留在战场上,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昭示着这场战斗的残酷无情。

因大部分魏军已经撤下了大剑山,剑门关上的紧张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下来。趁此机会,姜维令城头上的将士回营用饭歇息,而把来忠和那五千备用的兵士调上城头,监视关下的魏军。姜维和张翼、廖化、董厥都快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均显露出疲惫之态。姜维看着他们布满红丝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沉稳地说:“根据关下情形判断,魏军在天黑前不会再次发起强攻。我等先回城楼睡上几个时辰,养好精神,恢复体力,待夜晚再与魏军展开激战。”

可能是由于太累太困了,张翼、廖化与董厥刚一躺下就睡着了。但姜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只是闭目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就又走出了城楼,来到了城头上。

城头上静悄悄的,来忠带领着五千兵士,紧握弓弩,密切地注视着关下魏军的一举一动。姜维走到来忠身边,低声地问:“关下魏军有何动静?”

“关下魏兵一个个昏昏欲睡,正坐在那里打盹。”来忠也低声地回答。

“钟会诡计多端。十分奸猾,惯于用假象蒙骗对手。汝千万不得有丝毫疏忽大意,否则悔之晚矣。”姜维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关下的魏军,一边认真地叮嘱着来忠。

“末将谨遵大将军之命,不敢稍有懈怠!”来忠一边向姜维作着保证,一边催促着姜维,“大将军快回城楼内歇息吧!”

就在这时,向充带着一队兵士走上城头,向姜维禀报:“卑职知关头上急需箭弩,特送来新赶制出之‘元戎’一百只,箭矢两万支,请大将军过目。”

“妙哉!有了这些‘元戎’与箭矢,又可击溃魏军数十次进攻!”姜维满意地拍了拍向充的肩头,高兴地说。

“大将军……”向充瞧了一眼姜维,忧心忡忡地说,“关内存铁不多,照此下去,五天之后,作坊将无铁可用。请大将军早作打算!”

“呃——”姜维愣了下神,紧皱起眉头,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关下发呆……

日头平西的时候,张翼和廖化也走出了城楼,来到了姜维的身边,低声地问:“大将军为何不睡?”

“睡不着啊!”姜维苦笑了一下,愁容满面地说,“剑门关内存铁不多,五天后就会用尽。一旦我军缺少箭矢,将如何长期固守此关?”

“大将军恕翼直言。”耿直的张翼依然秉性不改,开诚布公地说,“我军如不赶快想出制服魏军之良策,即使有足够箭矢可供使用,也难以长期固守此关。”

姜维惊愕地打量着张翼,诧异地问:“伯恭兄何出此言?”

“伯恭之言并非危言耸听!”廖化走到城墙边,指着关下,推心置腹地说,“大将军请往关下看。我军今日之所以能够连续击溃魏军十余次强攻,所依赖者乃关下道路之狭窄与‘元戎’之威力,使魏兵无法靠近城下。魏军之所以连遭惨败,是因其并不知我军已有‘元戎”准备不足而仓促攻关。倘若他们清醒过来,在攻关时加强自身防护,将会使我军箭弩之杀伤力大为减弱;假如他们再改白日里攻关为夜晚进攻,在夜色掩护下把兵士运动到关下之较阔地带,并从多处同时进行攻击。到那时,我军就会陷入顾此失彼之困境,何以能长期固守?请大将军三思,并预作防范!”

经张翼、廖化这一提醒,姜维立即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有些焦急地说:“二兄之语,使维茅塞顿开。诚如二兄之言,我军如不改变守关之法,此关确实难以长期固守。不知二兄有何良法,可使我军摆脱困境,确保此关不失?”

张翼毫不隐讳地说:“敌众我寡,兵力悬殊,我军若与敌军面对面硬拼,只怕是寡不敌众,难以持久。方才翼与元俭反复商议,觉得惟有设法控制住魏军进攻之路,不使他们靠近关城下之宽阔地带,才可发挥‘元戎’之威力,阻挡住他们强大攻势,确保此关不失。”

“伯恭兄言之有理。然而,如何才能控制住魏军进攻之路,使其无法靠近关城下之宽阔地带呢?”姜维紧皱起双眉,又一次发起呆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姜维似乎醒悟了过来,猛地转过身去,高声地说:“姜复汉,速去把剑门关守军中那名老郎中请到此处!”

“是!”姜复汉应了一声,急忙跑下城头。

工夫不大,姜复汉就把那名老郎中带到了城头。姜维和颜悦色地问:“郎中在剑门关军中行医已有多久?”

“回大将军。”老郎中气喘吁吁地回答,“小人在剑门关军中行医已有三十余载。”

姜维又问:“郎中行医所用草药,是否为自采?”

老郎中回答:“小人行医所用草药,多为自采。”

“郎中常年外出采药,想必已经踏遍了剑门关周围之崇山峻岭、深沟巨壑?”

“三十年来,小人足迹已遍布四周之山岭沟壑。”

“如此甚好!”姜维精神为之一振,指着剑门关下、道路两旁的悬崖峭壁说,“不知郎中是否曾到那上面采过药?”

“小人曾到那上面采过草药。”老郎中答道,“十余年前,小人身壮步健,常到那上面去采药。”

姜维精神大振,紧盯着那位老郎中,提高了声音问:“如此说来,那两座悬崖峭壁尚有路可登?”

“大将军岂不闻:世上没有治不好之病,只是没有找到治那种病之药;世上没有登不上去之山,只是没有找到登攀之路。”老郎中如实地说,“那两座悬崖峭壁正面,虽然陡竖直立,如同刀削斧剁,无法攀登;但在其背后,却有几条裂缝,裂缝边长着古松青藤,攀着青藤,踏着古松,便可登上崖顶。”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姜维的脸上流露出几丝笑意,兴致勃勃地问,“那崖顶之上是何等模样?”

“那崖顶之上,平坦宽阔,生长着苍松翠柏、灌木葛藤,野草密厚,药材遍地。”老郎中十分惋惜地说,“过去小人登上那崖顶采药,每次都是满载而归,只可惜如今再也无力去那崖顶之上采药矣!”

姜维越听越兴奋,黑紫色的脸膛上泛着红光,迫不及待地问:“不知郎中是否还能够寻找得到那几条可登上崖顶之裂缝?”

“寻得到,寻得到。”老郎中连忙回答,“出剑门关之后门。从左右两边绕到那悬崖峭壁后面;然后再顺着崖根往前走,便是那几条裂缝。”

“此乃天助我也!”姜维大为激动,仰望着天空,深施一礼,高声说,“苍天在上,请先受姜维一拜!待击败魏军以后,姜维一定再筑祭坛,大摆香烛供品,进行隆重祭祀!”

姜维的言行使那位老郎中如同坠入了五里雾中,迷惘不解。而张翼、廖化和来忠已从姜维与老郎中的一问一答中,逐渐地弄清了姜维真正的目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欣悦的神情,等候着姜维的调遣。

姜维祷告已毕,回过头来瞧着张翼和廖化,有点难为情地说:“这次怕是又要有劳二位兄长矣。”

张翼、廖化齐声说:“任凭大将军调遣,万死不辞!”

姜维威严地说:“二兄各带一千名精壮兵士,从左右两边攀登上关前那两座悬崖峭壁。一旦魏军进入关下那条通道,立即从上往下抛掷石块、枯枝和火把,砸烧那些前来攻关之魏兵!”

“遵令!”张翼、廖化响亮地回答。

“来忠听令!”姜维再次威严地说,“汝率领两千名兵士,专门往崖顶上运送军需、给养,不得使我崖顶将士缺少吃用之物。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来忠朗声应答。

“事不宜迟,速去准备。”姜维望了望西山顶上的日头,严厉地吩咐道,“天黑之前,我军务必登上崖顶,等待着今晚前来攻关之魏军!”

夜幕在钟会的焦急等待中终于降临了,拉严了。今晚天气晴好,满天的星星像是一大群前来观看军队操练的孩子,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挤满黛蓝色的天空,顽皮而又好奇地眨着眼睛,盼望着操练的开始。

钟会对这繁星满天的夜空深恶痛绝,好似要演练新阵法的将领,惟恐被人窥探出其中的奥秘,坏了他的好事。为此,他不得一再推迟出发的时间,希望等来漫天的乌云,遮住那灿灿的星光。然而,不论他如何痛恨,那些挤眉弄眼、闪闪烁烁的群星,总也不肯隐去,仿佛非要等着看个究竟不可。

好不容易等到了二更天,钟会就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心中明白,若再等下去,不仅等不退群星,而且还会等来迟出的月亮。一旦星月齐明,大剑山上就会一片明亮,他们今晚的攻关就无法进行。在变幻莫测的战场上,随时都可能横生出枝节,今晚攻关有可能是胜利,明晚再攻关就有可能是失败。虽然是同一规模和性质的战斗,但若发生在不同的时间,就会产生出截然不同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结果……迫于无奈,钟会只好下令今晚攻关的两万将士离开营寨,顶着星光向剑门关进发。

为了今晚的进攻能够奏效,钟会和羊琇、胡烈颇费了一番心血。他们不仅对攻关的顺序和方法作了精心的安排和部署,而且还把登城用的长梯作了大胆的改进:在长梯的一面钉上木板,木板上再铺以厚实的干草,裹以粗厚的篷布,使每一架长梯都变成了一副长大的挡箭牌。按照钟会的设想,攻关的兵士在通过关下那段蜀军用弓弩严密封锁的咽喉要道时,先用几架长梯组合成一个直角形的防护体,从前面和上面两个方向挡住蜀军密集的箭矢,然后慢慢地向前推进;待推进到关下那片开阔地带后,再把防护体分解为一架架的长梯,从多处进行攻关登城……为了检验这种新的攻关方法和器具的效果,他曾在营寨内进行过反复试验,结果令他颇为满意。他们已经设法遏制住了蜀军的檑木滚石,如今又找到了对付蜀军箭弩的妙法,蜀军赖以守关的两种法宝均已失去了其威力,难以再对攻关的魏兵形成巨大的威胁。这些,为攻取剑门关奠定了基础,使他对今晚的攻关充满了胜利的信心。美中不足的是,今晚的天气晴好,星光灿烂,会给攻关带来一些不利影响,增加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然而,时不我待,他也只好冒些风险了……

钟会、羊琇和胡烈并马来到大剑山下。胡烈跳下战马,向钟会、羊琇拱手恳请道:“请镇西将军与羊参军就此留步,暂且在山下观战,待胡某率军攻下剑门关后,再前来迎接镇西将军与羊参军入关!”

钟会尚未答话,羊琇已跳下战马,诚挚地说:“镇西将军乃三军之主,不可轻出。待羊某与胡将军同去攻关,或许可助胡将军一臂之力。”

“攻关大计已定,胡某只要依计而行便可,何劳羊参军冒险前往?万一发生不测,胡某虽死难补!”胡烈婉言拒绝了羊瑗的要求。

羊琇虽明知胡烈是一片好心,是怕他在黑夜里遭到流矢的伤害,所以才加以拒绝。但他又不忍心让胡烈独自去冒风险,自己却躲在山下袖手旁观。于是,他便正话反说,故意以言语相激:“既然胡将军可冒险前去攻关,难道羊某就贪生怕死不成?胡将军执意不让羊某同去,莫非怕羊某与胡将军争功?”

胡烈自与羊琇接触以来,言语相投,志趣相近,知其并非贪功争利之人,故而才不愿让其去冒风险。今听羊琇这么一说,晓得此话不是他由衷之言,只不过是故意相激而已。于是,胡烈便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胡某乃一介武夫,冲锋陷阵,攻关夺隘,是分内之事。羊参军乃智谋之士,应留在镇西将军身边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羊参军执意要与胡某同去,莫非怕胡某无能攻破此关?”

钟会虽为胡烈和羊琇的上司,但对他俩的了解,远不如他俩之间相互了解得深,听他们这么一说,还以为他俩见解相左,忙出面调解:“二位不必争执。胡将军勇冠三军,又有夺取阳安关之经历,此次攻打剑门关,非他莫属;羊参军乃我之智囊,我须臾离他不得,就留下来为我出谋划策。”

钟会此言一出,胡烈和羊琇均不好再说什么了,相互瞧了瞧,会心地一笑。

钟会又说:“胡将军此去,必会再建阳安关之奇功!钟某与羊参军在此恭候汝之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