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古代诗歌总集——《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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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诗经》中的爱情诗

《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代表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的诗歌创作,其中描写爱情的篇幅占了很大比重。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之一,《诗经》中的爱情诗,热烈而浪漫,清纯而自然,是心与心的交流,情与情的碰撞。

(一)自由恋爱

周初,礼教初设,古风犹存,青年男女恋爱尚少禁忌,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自由的。《郑风·溱洧》便是极具代表性的一篇。诗中写的是郑国阴历三月上旬巳日男女聚会之事。阳春三月,大地回暖,艳阳高照,鲜花遍地,众多男女齐集溱水、洧水岸边临水祓楔,祈求美满婚姻。一对情侣手持香草,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着春天的气息,享受着爱情的甜蜜。他们边走边相互调笑,并互赠芍药以定情。这首诗如一首欢畅流动的乐曲,天真淳朴,烂漫自由。以前有人认为《溱洧》通篇“皆为惑男之语”,实乃“淫声”,然以今天的眼光客观地看,这种未经礼教桎梏的、道学家口中的所谓“淫”,正是自然的人性,是一种活泼生命的体现,是真正意义上的对天地精神的遵从。它标志着和谐、自由、平等,散发着愉快与天真的气息。

《周南·关雎》的作者热情地表达了自己对一位窈窕美丽、贤淑敦厚的采荇女子的热恋和追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表达了对与她相伴相随的仰慕与渴望,感情单纯而真挚,悠悠的欣喜,淡淡的哀伤,展现了男女之情的率真与灵动。

《卫风·木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表达了远古时候青年男女自由相会、集体相会、自由恋爱的美好,女子把香美的瓜果投给集会上的意中人,男子则解下自己身上的佩玉作为定情物回赠给心中的姑娘。这首诗带有明显的男女欢会色彩,一是互赠定情物,表示相互爱慕;一是邀歌对唱,借以表白心迹。

《召南·摽有梅》是少女在采梅子时的动情歌唱,吐露出珍惜青春、渴求爱情的热切心声。

《卫风·淇奥》以一位女子的口吻,赞美了一个男子的容貌、才情、胸襟以及诙谐风趣,进而表达了对该男子的绵绵爱慕与不尽幽怀。

《邶风·静女》描写男女幽会:“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一个男子在城之一隅等待情人,心情竟至急躁而搔首徘徊。情人既来,并以彤管、茅荑相赠,他珍惜玩摩,爱不释手,并不是这礼物有什么特别,而是因为美人所赠,主人公的感情表现得细腻真挚。虽然都是通过男子表现对于爱情的甜蜜与酸涩,但是也可以从侧面看出当时女子对于爱情同样是有着美好的期盼。

(二)恋爱受阻

自由恋爱渐渐受到家庭等各方面的束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迫使许多人不能与心上人结为爱侣,其中的失落与心酸,谁能道尽说完!《郑风·将仲子》里的这位女主人公害怕的也正是这些礼教。“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对于仲子的爱和父母、诸兄及国人之言成为少女心中纠缠不清的矛盾,一边是自己所爱的人,另一边是自己的父母兄弟,怎么办呢?几多愁苦,几多矛盾,少女的心事又怎能说清呢?

《鄘风·柏舟》:“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这个女子如此顽强地追求婚姻爱情自由,宁肯以死殉情,呼母喊天的激烈情感,表现出她在爱情受到阻挠时的极端痛苦和要求自主婚姻的强烈愿望。从中也可以看出当时女性追求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迫切愿望。

(三)相思之情

《诗经》里也有很多诗细腻地描写出思念情人的忧郁苦闷心理。如《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诗中女子怀念远方的爱人,在采卷耳时心里想的都是他,以致采了许久那个箩筐都没填满。又如《郑风·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这里面就含有对情人的埋怨与不满。还有《狡童》:“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情人不理会她,使她寝食难安。《郑风·风雨》:“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写的则是见到情人时的欣喜心情,可见思念之深之切。

《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诗中写的是单相思,对于所爱的人,可望而不可即,几多愁苦,几多思念!

思念妻子或丈夫的诗也是情深意切,于朴实的语言中透露出那种深厚缠绵的感情。

《邶风·击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位出征在外的男子对自己心上人的日夜思念:他想起他们花前月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想起如今生离死别、天涯孤苦,岂能不泪眼朦胧、肝肠寸断?

《卫风·伯兮》写了一位女子自从丈夫离别后,无心梳洗,思念之心日日萦绕期间,苦不堪言。“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也许为国征战是英勇豪迈的,可是人生的天涯孤苦和生离死别,总是让有情的人们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诗经》中也有不少是祝贺新婚女子的,如《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首诗轻快活泼,诗人热情地赞美新娘,并祝她婚后生活幸福。

《诗经》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其爱情诗更是体现那个时代人民的情感生活,其思想内涵以现代的眼光看来仍具有很大的艺术价值。好的事物总是经得起时代考验的,千年过去之后,《诗经》仍然以其非凡的魅力感染着人们。

(四)“风”之始的《关雎》

《关雎》是“风”之始也,也是《诗经》第一篇。古人把它放在三百篇之首,说明对它评价很高。从《关雎》的具体表现看,它确是男女言情之作,是写一个男子对女子爱情的追求。其声、情、文、义俱佳,足以为“风”之始,三百篇之冠。孔子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此后,人们评《关雎》,皆“折中于夫子”(《史记·孔子世家》)。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第一章写雎鸠成双在河滩上鸣叫,来兴起淑女配偶不乱,是君子的好匹配。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统摄全诗。第二章的“参差荇菜”承“关关雎鸠”而来,也是以洲上生长之物即景生情。“求”字是全篇的中心,通首诗都在表现男子对女子的追求过程,即从深切的思慕到实现结婚的愿望。第三章抒发求之而不得的忧思。这是一篇的关键,最能体现全诗精华。此章不但以繁弦促管振文气,而且写出了生动逼真的形象。林义光《诗经通解》说:“寐始觉而辗转反侧,则身犹在床。”这种对思念情人的心思的描写,可谓“哀而不伤”者也。第四、五章写求而得之的喜悦。“琴瑟友之”“钟鼓乐之”,都是既得之后的情景。“友”“乐”,用字自有轻重、深浅不同,既写高兴满意而又不侈靡。通篇诗是写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思念和追求过程,写求之而不得的焦虑和求而得之的喜悦。

《关雎》是周朝的民歌。周代是中国历史上伦理道德色彩很浓厚的一个朝代,统治者建构了以宗法血缘观念为核心的一整套伦理道德体系。而在爱情审美价值观上,就是《关雎》闪耀的那种“和”美与人性美的特点,强调了伦理道德观念。唯其如此,《关雎》才得以列诗三百之冠,并倍受后人推崇。另外,民间是一片自由的天地,为这种爱情审美追求提供了合适的生长土壤和温度。

(五)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的弃妇诗

怨妇,自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转化的时候便产生了,最早提及到怨妇的文学作品可以追究到《诗经》。

古人对于怨的要求是——怨而不怒,哀而不伤。《诗经》中的怨妇向作品基本上遵循这个原则,即使心中无比痛苦,仍然不可以对于丈夫怀有愤怒之情。

如《谷风》中的弃妇,也只是在不停地怀念过去幸福而艰苦的日子,怨忿丈夫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的现实,说出自己对于这个家庭的贡献。但是这样的诉说对于一个心已经不在这个女子身上的男人而言,再多也是没有用处的,只是增加丈夫心中的喜悦和自满。最后即使怨恨地说出当年丈夫对自己的誓言和约定,又有什么用处呢?《氓》中的弃妇又是不同的。前面说氓看起来老实的求婚,以及中间的逼迫,说明两人自由恋爱的现实,中间以桑葚与鸠的事件与女子耽于爱情作比较,说明女子耽于爱情必将受伤害。婚姻的现实也说明了这一点,女子尽心尽力为了这个家庭,却招致丈夫的毒打,三年被休于家,见弃于夫。最后弃妇认清了男子的真面目,既然他无情,自己也不必挂念着无情之人,让这段爱情就这样结束。

《氓》诗中塑造了一个卑贱的男人形象。氓是住在城郊家近复关的小商人,貌似憨厚,心怀狡诈,他以贸丝为名,打算赚个女人回去;他以嬉皮笑脸获得了女人的欢心,以谎言虚咒换取了女人的信任,以占卜算卦作为对女人忠诚的保证,就以这个手段欺骗了一个淳朴善良的女人。不只欺骗了女人的爱情,还骗到了女人的财物,更骗到了女人的劳动力。以假献殷勤而人财两得,以忘恩负义而成家立业。以损人利己而达到卑鄙目的,这就是氓的生意经。婚前是羊,婚后是狼,婚前装作奴才的样子,婚后摆出老爷的架子,这就是氓的行径。诗中揭露了一个无信义、无情感、自私自利、奸诈虚伪的男人的本性。

在诗中还创造了一个善良热情、忠厚淳朴的劳动妇女形象。她很热情,虽然出于误会,但的确曾热爱过氓,看不到氓便“泣涕涟涟”,看到了氓便“载笑载言”;她沉醉在爱情里,“不可说也”;她见到氓急不可耐,便“将子无怒”,并答应他“秋以为期”,她很淳朴,却过于天真,诚心诚意地将幸福与希望寄托在骗子身上。只由于“言笑”的“晏晏”,“信誓”的“旦旦”,以及龟卜蓍筮的一点儿好兆头,便“以尔车来,以我贿迁”。出嫁之后,虽含贫茹苦,夙兴夜寐,受到百般折磨,以至“其黄而陨”,但还是爱着氓:“女也不爽”;然而氓却变了:“士贰其行”。她忍受着贫困和虐待,精神受到侮辱,自尊心受到损伤,又不能从兄弟那里得到安慰,相反的还不时听到风言风语。这种状况激发她对自己发出“不思其反”的感伤,对男人引起“二三其德”的蔑视。这是忠厚女人的感伤:“躬自悼矣”;这是善良女人的蔑视:“士也罔极”。在感伤蔑视的推动下,她咬定牙根,站立起来:“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这是对恶人的指斥,对恶德败行的揭发,这是一种斗争情绪的表现。通过这一形象,反映了私有制度特别是封建制度对妇女的悔辱和损害,反映了妇女特别是劳动妇女的悲惨命运,从而表现了人民反抗压迫的意志。

《氓》是一首弃妇的诗,描写了弃妇与负心男子从订婚、迎娶,又到遭受虐待、遗弃的经过,表达了弃妇遭受虐待与遗弃的痛苦与悲哀,同时也表达了她对“二三其德”的男子愤怒,尽管她也怀着对往事的无可奈何,但对爱情与婚姻的忠贞使她又表现出坚决的抗议和“不思其反”的决心。诗的叙述似乎沿着事情的发展经过在安排,但写得跌宕起伏,曲折多变。有初恋的期待,有迎娶的欢乐,有遭虐待的痛苦,有被遗弃的悲哀,更有不堪回首的叹息。其中又暗用对比,用前后的变化来表现男女主人公的性格。清人马瑞辰在《毛诗传笺通释》中写道:“氓为盲昧无知之称。《诗》当与男子不相识之初则称氓;约与婚姻则称子,子者男子美称也,嫁则称士,士则夫也。”而且选作意象的事物,既比喻得贴切、生动,也在暗示着情感事态的脉络。初婚之时桑“其叶沃若”,遭遇遗弃之时,则“其黄而陨”。读来自有神韵。

《诗经》中出现了大量的弃妇诗,如《邶风·柏舟》《邶风·日月》《邶风·谷风》《卫风·氓》《王风·中谷有蓷》《小雅·我行其野》等篇章。这些被遗弃的妇女有的是平民女子,有的是贵族公主,甚至还有被废黜的王后。这些诗或言遭弃之苦,或诉丈夫无情,凄凄楚楚哀婉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