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范思哲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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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小妹失踪(2)

说实话,要了解这五个男人中的哪一个跟我妹妹的失踪有关,对我来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显然我不可能去加拿大的多伦多;即使去北京深圳,也要用明年的休假才行。

那个小说家第一个问我要电话。他给我打电话问我能否当面聊一聊,我答应次日去他家见他。而我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是因为这五个男人中,惟有他与我住在同一座城市里,坐10路车坐两站就到。

按理说,头一次跟陌生人单独见面,应该在酒吧茶吧之类的地方才对。但我做事总是性急,我认为直接去他家看他,能够看出更多可疑之处。再说我从没跟哪个男人一起泡过酒吧茶吧,去那边反而不自在。

我猜我会走进一间阴暗潮湿的小屋,见到一个相貌凶恶的男人。我不知道在这个男人对我非礼之前,是否来得及取出藏在包里的那罐衣领净,把洗涤液喷到他的眼睛里。

也许我妹妹就是他害死的。

一直胡思乱想差点坐过站。说老实话,我对这个小说家还颇有好感。他写给我的信其词句华美,比我读到过的一些名人情书还写得好。

“你为啥把自己说成是寡妇?”他给我冲茶时笑着问我。

“你知道我是谁?”瞧我多傻。

“你妹妹长得像你。”

这时我臊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显然说谎不是我的强项。

我在他的书房里跟他说话。初夏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亮了挂在墙壁上的一架白骨牛头。他说这是牦牛头,我从没见过牦牛,无从判断其真伪。事实上我连比牦牛更普通的黄牛水牛也没见过,除了在画片上或在电视里。

书橱顶上搁着一具银饰马鞍,其鞍座被磨得锃光发亮。

“我喜欢每到一个地方买一样纪念品。”他向我解释道。

“看来你到过不少地方?”我对他说。

“没错,也见过不少人。”

他用紫砂壶喝茶。

我不喜欢他咬着茶壶嘴看我的样子。当然也不喜欢他头发留得比我还长。也许他已看出我不像我妹妹那样轻浮,跟他浪漫不起来,所以瞅我像瞅小孩一样漫不经心。

“你给我妹妹也写那样的信?”我直接问他。

“是的。”

“是不是每个来找你的人,你都愿意跟人家见面?”

“那当然。”他点头道,“认识的人越多越好,这对我写小说有好处。”

我要走的时候他并不热心留我,甚至不打算换鞋子送我下楼。在他为我开门之前,我问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跟我妹妹上没上过床?”

“有过那样的事。”

“我以为你会矢口否认。”

“不。”他摇摇头。“我对任何人不隐瞒我的私事,这样人家对我也会实话实说。”

他手里还捧着那只紫砂茶壶,脸上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我知道他应付我游刃有余。没走到楼梯口,他就砰地关上了门。这时候,我对他的好感已荡然无存。

王汉林来我家给我送结婚请帖时,我答应参加他的婚礼。

我父母对王汉林的再婚怒不可遏,但也无可奈何。这对老人你扶我我扶你,一起颤颤巍巍地站在公交车上站了七八个站头,赶在我出门前来我家拦住我,不让我去翠竹苑吃王汉林的再婚喜酒。

这时我和陈剑清都换好了衣服,正盘算着是打的去还是骑车去。我女儿见老人来了,立刻脱下还没穿好的稻草人外套,进自己屋里看琼瑶去了。这几天有线电视的二十五个频道中,至少有十七个在播放琼瑶的《还珠格格》。

“你要吃饭馆我请你。”我妈挖口袋掏钱包,塞给我十块钱。

“别忘了小妹跟你最好。”我爸又提醒我。

“这死丫头到现在还不回来。”我妈又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声泪俱下。“前世作孽呀生了这么个死丫头没一天不为她烦心。她死在外面游世界叫龙龙一个人住学校……”

龙龙是我妹妹的孩子,王汉林叫他读寄宿学校所以不住在家里,只有周琴媛去外地时才领回家一次。

“王汉林讨新老婆不用你去凑热闹!”我爸突然叫起来。这是他平生头一次对我这样大叫大嚷。

“你咋知道我要去?”我问他。

“你丫头讲的。”丫头多嘴。

“那你知不知道,”我说,“今晚我在福乐园自己订了桌位,我要去福乐园吃饭?”

这连陈剑清听了都吃惊。

既然我无意参加王汉林的婚礼,那么全家人一起去福乐园吃一顿自然是大家高兴的事。我妈去洗手间洗脸。我爸整了整他的中山服。我到女儿屋里叫女儿出来。我对她说:“你先领外公外婆到福乐园去,坐二楼太阳岛49号餐桌,我和你爸一会就来。”

“妈妈今天拾到皮夹子了请我们吃饭。”这丫头跟外公外婆说俏皮话。

王汉林请一百桌酒,暗喻他跟周琴媛百年偕老。据说来贺喜的客人中有一位是省文化厅副厅长。他来本地开会,不意给一位朝他汇报文教工作的副市长拉来与民同乐。那位副市长是本市室内装璜广场总监的叔伯兄弟,而那位总监跟王汉林则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

饭店外面停满了各式小车。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那部黑颜色的福特老爷车。其车身修长,雍容华贵,车尾像美人鱼一样古典。这车子自然是敞篷车,车头自然扎了鲜花,刚才新郎新娘自花丛中抬腿下车时,满街人都跑来看。

本地晚报第一次报道这部婚礼专用车,是在去年圣诞节那天。据说其车主,一家美容店的台湾老板,花了数百万美金把它从法国买过来。有些车迷甚至知道这部车的前六位主人姓甚名谁,而且知道它现在的主人给它保了多少保金。

王汉林租这部车来翠竹苑办喜事,自然出尽风头。他从台阶上走下来,一口一个大姐大姐夫地叫我们。可能刚从美容店出来的缘故,脸上抹了粉,像演员一样不自然。

陈剑清不知道我找什么借口来了再走,所以只拣几句客套话跟王汉林打哈哈。

这时我发觉新娘瞥了我一眼,她今天穿的是旗袍。如果我对她毫无成见,我会由衷称赞她的雅致可人。每次看见她,就会想起好莱坞的已故女演员……嘉宝。我对嘉宝的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一向推崇备至,可是这个有这种气质的漂亮女人,居然为了有房有车,不顾廉耻地跟一个胖得连结婚礼服都扣不上纽扣的粗俗男人结婚,能叫我瞧得起她吗?再说她将我小妹取而代之也使我气愤,无法不仇视她。

陈剑清还在跟王汉林唠叨,解释我女儿今晚为啥不来。我打断他的话对王汉林说:“汉林我跟你单独讲一件事,就两分钟。”

王汉林一向爽快,而且一向对我有求必应,所以他马上跟着我走入隔壁的眼镜店里。这时我回头看了看还站在饭店门口的新娘。我看出这个女人有些紧张,她对我怀戒心不言而喻。

这家眼镜店灯火通明但顾客稀少,因此显得十分冷清。

“大姐有啥吩咐?”王汉林问我。

“知不知道周琴媛认识一个写小说的?”我问他。

“认识好几个呢。”

“其中一个是不是留长头发?”

“没错,”王汉林说,“那人写过好几本写女人的书,我跟他一起吃过饭。”

“那你知不知道周琴媛跟他上过床?”

“这有可能。”王汉林满不在乎地说,“娶漂亮女人不免戴绿帽子。”

“那么你知不知道小妹也跟他上过床?”

“是吗?”王汉林笑起来。

王汉林脑筋比我好,知道我的意思,不然的话,我就要问他看没看过一部外国电影。啥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这部电影中的女主人公,为谋取一位富翁的丰厚家产跟富翁结婚,然后杀了他,而这个女人的同谋是她的初恋情人。

当晚王汉林的丰盛酒宴仍照常举行。只是他和周琴媛都摘了胸前的喜字红花,只作为两个要好朋友,而不是一对新婚夫妻,隆重宴请各自的亲朋好友及众多社会名流。据说席间的王汉林仍谈笑风生,周琴媛也不失优雅,对此众客人虽迷惑不解,但还是喝了美酒,吃了佳肴,说说笑笑闹了一晚上。

半年后,王汉林又办了一次喜宴。这回跟他结婚的是一个来自湖南的乡下女孩。这女孩又勤快又淳朴,且天生丽质不施粉黛。因为她待龙龙视若己出,连我爸我妈都跟她说话,所以王汉林再次请我们全家赴宴我们都去了。

这时候,我小妹仍是泥牛入海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