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独山子文史(第八辑)
24949400000023

第23章 岁月的印记(3)

闲时聊天,得知她丈夫是苏联红军,在卫国战争中牺牲了,儿子现也在苏联军队服役。她是位非常坚强的女性,临别时,我们两人紧紧拥抱,流下了激动的眼泪。和她拥抱时,我感到特别温暖,像投入母亲的怀抱,我把一支国产的黑色金星牌钢笔送给她,她很高兴,说:“喀秋莎,你是个好孩子,你会成功的,做个真正的好工程师。”那时我24岁,因为当时心情激动,忘了留下她的地址。我时常怀念她,但无法给她写信,感到十分遗憾。

苦中有乐

刚来新疆时,生活很艰苦,吃不到蔬菜、水果。职工都在大食堂吃饭,早餐是黑列巴(俄制面包)、咸菜、茯茶水,午餐是黑列巴、苏伯汤(一种带骨羊肉和土豆、胡萝卜等煮成的汤),晚餐照例和早餐一样。食堂根本不会蒸馒头和炒菜,我不习惯吃羊肉,中午光喝汤。日子久了,加上刚开始人手不够,实行三班倒,上完零点(夜班)倒下午四点上二班,中间休息时间连上、下班走路、交接班及吃饭、睡觉一共只有8小时。赶回宿舍还要吃饭、洗漱等,睡眠不足,一连就是一个星期。特别是上零点(夜班),休息不好,好像头都大了,有点坚持不下来了。后来改成三班半,好一点了,但是从来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长此以往,缺乏营养,加上我又怀孕了,体重由60公斤下降到40多公斤。直到我于1953年提成工程师后才不倒班,只上白班,有点休息时间了。这时建起了二食堂(汉餐),食堂旁边有三间小储存室(每间大约5m2左右),给我们三对夫妇(王国才一家、吴振江一家、姜国清和我一家)一家一间,房中支了一块木板,还有一个土炉灶及火墙占去约3m2,没有桌椅,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能够好好学俄语,能看懂俄文资料,就很知足了。当了工程师,要建新的分析项目,我感觉自己的担子更重了。苏联专家玛利亚给我布置了一些新的项目,如用冰点下降法及白克曼娜温度计测分子量等(供设计裂化等新装置用),每当建成一个新项目,我的内心都快乐无比。这种成就感促使我不断学习,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也不觉得累了,感到生活充满了快乐和希望。我决心要做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工程师,献身祖国边疆的石油事业,实现我的人生价值。这种信念支撑着我不断克服困难,勇敢前行。

苏联医生治好了我全家人的病

生活再艰苦,也动摇不了我坚定的决心和信念。我在独山子中苏合营时期的三年多时间(从1952年至1955年)生下三个子女,他们都是在独山子出生的,我生老大时,胎位不正,难产(产前从未检查过),是独山子医院院长、苏联妇科专家(男)亲自接生的,他把他的爱人,眼科专家找来守着我,一直握着我的手,直到孩子出生,孩子出生后不正常,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才算保住了孩子的生命。

那时,在苏联生个孩子是件大事,要隆重庆祝,做母亲也很光荣,尊称“母亲英雄”。我生老大临产时,当天还照常上班,下班后回家往外面倒污水(屋内无下水道),不慎摔了一跤。晚上感到肚子一阵阵痛,因我丈夫出差,我就自己走到医院,经过一天一夜,生下大女儿。出院时因事先没丝毫准备,没有任何东西包婴儿,医院用大布(擦地板用的)把孩子包上抱回了家。那时,国家规定女同志产假56天,我的产假一共只休了10天,在这期间,医院还派一位俄罗斯助产士来家看望我的孩子,孩子不能大便,她帮助孩子通便,非常辛苦。

因为化验室人手缺,我和孩子出院后,只在家休了10天产假就去上班了。孩子没人照顾,苏联专家格来赛文知道后,给我送来一张木制婴儿小摇床(他自己亲手制作的),摆在我们的小房间(占了0.6m2),否则孩子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格来赛文是我建独炼厂时的启蒙导师,他教我测量。他是建筑托拉斯的总工程师(那时我丈夫姜国清在他手下工作)。他帮我找了他部下从苏联回国的电焊工毕有柱师傅(后来提为技师)的老伴(没有小孩),帮我照顾大女儿。孩子因身体不好爱哭闹,毕大嫂就给孩子起了个姣名,叫大喇叭。因为我工作忙,无法给孩子喂奶,毕大嫂年长我十多岁,很爱孩子,白天她就把孩子抱回她自己家,当时牛奶生产不足,只有苏联专家商店有供应专家的牛奶,我女儿是吃进口奶粉长大的(从天津等地寄来),体质不好。第二年,我的第二个女儿又降生了,毕大嫂还帮助照顾,孩子同样爱啼哭,她又给二女儿起名叫小喇叭。大小喇叭当时在独山子很多人都知道。

我热爱我的工作,把心思都投到事业上,自然照顾孩子不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幸亏生二女儿和小三时是顺产。独山子医院在苏联专家亲自培养下成长起来的助产士崔丽娃,技术高超,一辈子接生了三代人的孩子,在独山子很有名气。她今年已96岁高龄,堪称独山子的“林巧雅”,我的第二、第三个孩子均是她给接生的。毕大嫂从苏联回国带回苏联育儿法,就是孩子出生几天后,等脐带一脱落,长好,就可以每天给孩子洗澡,不论春夏秋冬,冬天照洗不误,这样孩子长得快。我为了工作,生完老二、小三后,刚出满月就上班去了。我家老二、小三也都是吃奶粉长大的,体质都不好。

1954年春节,一个寒冷的冬天,老大一岁多,老二刚七个月,两个孩子出麻疹转肺炎,突发高烧。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来了一位苏联女医生,她得知我家孩子病情很重,就亲自上门服务。每天数次定时来我家,给两个孩子打针、喂药、查看病情,细心护理。冬天来家后,她总是先去厨房暖听诊器、暖手,然后才给孩子听诊(怕凉着孩子)。就这样,她不辞辛苦,坚持数日,直到孩子高烧退去,脱离生命危险,才得以休息,由于她高超的医术和无微不至的精心护理,两个孩子终于保住了生命。这样一位好医生,令我们全家感动,遗憾的是我们忘记留下她的姓名。后来,我们也曾多次打听她的消息,只知道她是当时苏联专家总地质师的爱人,更令我们感到钦佩。

在中苏合营时期,职工住宅区和老宿舍离生产厂区较近,厂区生产装置逐步增加,特别是焦化、沥青装置上马后,重芳烃等烃类增多了,空气中总弥漫着什么东西,灰蒙蒙的,数年来总感觉身体甚是疲乏。1954年查出我患上了肺结核,但工作、家庭两副重担压在肩上,只能咬牙坚持。到了1955年,突然有一天感觉起不来床了,感到身体发烧,到医院一检查,是双肺浸润性肺结核,高烧至42℃。独山子医院那时苏联医生医疗水平高,管理制度严格,药品等均是从苏联运来的。住了两个月医院,回家休息,这时,又生了小三。当时,我丈夫姜国清也患上了肺结核,1.8米的个头,瘦得体重只有64公斤(原来体重80公斤)。领导叫他去小拐疗养。后来,发现克拉玛依大油田,全家就调到克拉玛依去了。

在独山子医院住院期间,我结识了一位朋友,她叫王群,毕业于俄专,分配来独山子工作。我俩住同一病房,性格很是投缘。她有一个男孩,比我家小三小两个月,我们的孩子都一岁左右,不会走路,为了避免感染,医院不允许我们接触孩子,急得要命,有时,别人把孩子抱来隔窗相望。我们结为好友,同吃同住,互相关心,相互鼓励,乐观向上,不为疾病所惧。我们虽然不在一个单位工作,但多年来一直来往。前几年她已去世,她是一位坚强、乐观、积极向上的女性。

[后记]

独山子从石油开采起始至土法炼油、釜式炼油、中苏合营,最后胜利实现百年梦想。独山子区政协编撰出版的大型文史《热土丹青》,记载了独山子石化百年发展历程。它文笔清晰、图文并茂、内容专业,我一口气读完后,感到真是一本好书,爱不释手。看到那插入云天、炼塔林立的图片,使人感觉豪情万丈。回忆这段永世不忘的历史,让历史真实地告诉后来人,让大家永远记住这段历史。

理想信念铸造了“独山子精神”,这种精神就是:“下定决心——艰苦奋斗——锲而不舍”。

我爱独山子这片热土,爱勤劳奋进,埋头苦干的独山子人。我的青春、汗水,献给了独山子这片热土,我的理想也得以在独山子这片热土上实现,我为自己是独山子人感到自豪!我的三个子女都在独山子出生、成长(女儿姜新、姜疆、儿子姜维),他们后来都在克拉玛依长大、学习、工作。我的孙女姜华,现在独山子工作(幼儿教师),她爱人也在独山子石化工作。如今,我已是一位耄耋老人,但我仍心系独山子。

在当今世界风云变幻的形势下,抓住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契机,坚持可持续发展,不断创新,生产出更多更好的石油化工产品,为人类作出更多的贡献!

2012年5月

(作者系原新疆石油局勘探开发研究院副总工程师、克拉玛依市政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