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括如同小兽见到主人一般信任而迷惑的眼神的时候，郭汜又是轻声笑了。伸手敲了他的头一下。沈括有些不愿意的皱了皱眉，低声的说了：“师兄你也不怕把我敲傻了。”
“你根本就没聪明过。”郭汜看着他，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本以为他离开思远县送李字一会开封便不会再出什么事端，哪想这二位直接扑到了江宁，这有时候就是命运，一个轮回，原本严肃的郭汜在看到沈括闪亮的眸子的时候反而有些泄气，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外面有些变暗，只是从窗口进了点光，映的郭汜脸上朦胧不明，“师弟。你相信轮回么？”
沈括不知道郭汜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与后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依旧认真地想了想，想到了那断断续续的梦境和李字一，说道：“可能相信。”
“是么？”郭汜最后的声调微微的上扬不知道是赞同还是疑惑，他歪过头看着沈括，末了还是低声的笑了，说，“你一定很好奇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括也不避讳的点点头：“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郭汜，微微的皱了一下眉，“但是我更担心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如此复杂长远的部署。”这红船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建造起来的，如果要是按时间推断，至少是老狐狸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的了，当然如果这里建造的主人不是老狐狸便是另说了，不过沈括只是想去诈一下郭汜看能不能知道些什么其他的事情。
但是郭汜到底还是郭汜，根本没有随着沈括的问题继续下去，仅仅是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了：“苏静的原名叫什么我也已经忘了，她的父亲确实是官吏。”
原本为没有套到话有点微微懊恼的沈括一听到郭汜的话立刻集中了精神去听。
“她父亲的品级并不高，但是所在位置很重要，当年因为参与到了一件轰动朝野的事情选择做出牺牲。”慢慢黑暗了下来的船舫内郭汜的声音显得冷淡而平静。
听到这里沈括冷哼了一声说：“是选择做出牺牲还是不得不选择做出牺牲。”
郭汜一直看向窗外天空的视线又转了回来看向沈括，悄然的笑了：“这个，不得而知。当时办理这件事情的就是易尚书，当时易尚书与苏静的父亲本来也是故交，易尚书本想替他照顾三个女儿，但是苏静的父亲怕这件事情连累到三个女儿，宁愿一切按照规矩办事，但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写下了一封亲笔书信交与易尚书，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得以平反。”
“那这信在你这？”沈括看着他小心的问着。
郭汜这次并没有为难他，低声地说：“在。”说着就从怀中拿出一封已经拆开的信，顺着桌子划给了沈括。
“你看过了？”沈括拿起信，那信封已经开封。
郭汜没有否认的笑了：“我一定要保证这封信给你的时候，你不会知道任何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一点消息。”沈括没有去反驳，说实话，这些年有老狐狸和郭汜在，即使是在江湖或者官场有时候会斗智斗勇但是真实的很多事情根本没有让自己动过手，这些年他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也难怪这么多人说自己不够强大。
沈括自顾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郭汜也没有去打扰他，而是以一种温柔的眼神看着他。虽说老狐狸把沈括捡了回来，有时候会带着他四处云游，但是最初的那些年还是自己看着他长大的，如今的沈括已经好像可以破出自己的保护，却保护自己想去保护的人了，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惆怅又欣慰。
“不要用那种嫁女儿的那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师兄。”自己自怨自艾了一阵子的沈括抬起头来就看到郭汜那种复杂的眼神第一反应就是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嫁了个好郎君的感觉，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郭汜听到沈括这么说不觉得哈哈大笑起来，摇了摇头说：“师弟，还是你联想的贴切。”就那么一瞬间沈括有种掐死自己的想法。
“这封信，是易南北给你的么？”终于等到郭汜笑够了慢慢的扇着扇子乘凉的时候他问了。
郭汜扇扇子的手先是微微的一顿，而后那扇子又慢慢的一摇一摇的，他淡淡的说：“是，我告诉他所有细节，他把这封信给我。”
“所以他也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沈括皱着眉头问。
郭汜木木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沈括想说什么，最狠莫过于帝王家，很多朝堂上的时候不能被外人知道的就要做绝：“不过易南北确实是死在苏静的手下。”
“为什么。”沈括有些想不通了，苏静到底喜不喜欢易南北其实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那么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苏静痛下杀手，如果只是为了父亲报仇报复易家的话，为什么不在还没有产生感情的时候就解决呢？
郭汜眯了眯眼睛低声的说：“这又是一个你不能知道的秘密。”
看到郭汜略微显得疲倦的神情，沈括有一阵的歉意，是不是这一份的倦意也有为了避免自己撞到真相而遮拦时来的呢？忽然他心里又闪过一个念头，他看着依旧眯着眼疲倦的坐在椅子上的郭汜，一字一顿的郑重的问了：“那么，郭将军的归隐是不是和这件事情也有关系，包括梅云笺去苗疆。”那个时侯他头脑中就已经经常盘桓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想必就是那种“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直觉。
郭汜忽然的起身，死死的看着沈括。就那么一瞬间，沈括有一种感觉，眼前那明明熟悉的人就要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一般。他略微有些紧张的看着郭汜。幸好，那冷血的表情仅仅是一瞬间，而后便成了一声温柔的幽幽叹息：“你让我拿你怎么办？”郭汜无奈的说，“以后别做这些无谓的猜测，尤其是在这些事情上，如果不知道就别知道，杀身之祸。”
沈括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忍了下去，说实话，那么一瞬，确实有些害怕和说不明的委屈，这个词语放在自己这个年龄上面说有点好笑，但是面对一个对自己纵容的兄长忽然的严厉面前确实是那么一种委屈。他点了点头，又抬起头问郭汜：“那么，你呢？”
“我？什么？”郭汜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沈括低声的询问了：“你和老狐狸会不会有事。”
郭汜不自觉的又是一个低声的叹息，淡淡的萦绕在沈括的心头，他温和的说了：“别担心。”不担心是假的，但是有这么一句承诺总比没有的好。
沈括站起身来，其实想要知道事情也大体的明了了，大约就是苏静为了一个什么样的目的杀了易南北，而易南北可能是因为爱苏静吧，所以甘愿受死了。剩余一些末端，沈括想见到苏静的时候直接去问就可以了。
“那，师兄你保重，我先走了。”沈括低声的说。在黑暗中郭汜“嗯”了一声，沈括莫名其妙的就感觉到了一阵的心安。就在沈括要离开船舫的时候，他忽然的又停了一下，转过头来问了一句：“那么，苏静的姐妹到底是谁？”
郭汜更是一个低声嘲讽般的笑声说：“柳绯和思思。”
沈括愣了一下身，而后就是透彻全身的寒冷。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情缘？直到了他除了船舫。秦淮河上吹来的湿润的风才让他微微的缓过来一点劲儿。如果真的是这样，苏静会不会太过于可怜了点？那个所谓的目的真的很重要么？如果当苏静知道她间接的害死了她两个亲人的话。这个问题沈括无法替苏静回答。
沈括站在离红船不远的地方吹着风，看看周围的景色，应该是李字一所描述的第一次见到苏静的地方，如果可能他也想见一见当初那个娇憨动人的小女子，轻罗小扇扑流萤的盈盈身影。
“沈括。”忽然身后略带喘息的叫声让他转过身去，就看到李字一跑的气喘吁吁的，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这次又是什么不好的消息？沈括彻底对书信这东西产生恐惧感了。
“出什么事了么？”沈括走近了几步，拍着他的背替他顺着气，手也自觉的接过了他手中的信。随着夜色，那李字一的那双眼睛显得那么的明亮，他半天才缓过来说：“还记得我说过云姐说会给我飞鸽一些关于苏静的东西来么？”
“记得。”沈括点了点头，确实当日提过一次，不过那又如何？
李字一站直了身子，严肃的看着他，又指了指他手中的信说：“这就是。”一时间沈括却不知道要不要打开看了，今日从郭汜口中所得知的事情已然让他有些无法接受，这里面会不会有更加无法理解的消息出现呢？李字一根本没有给他考虑和选择的时间，直接拆了开来，又塞到了他的手中。
沈括无奈的看了一眼李字一急迫的眼神，迎着月色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认真的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