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免费。’未经思考，我嘴巴自己动了起来。你的眼里有了一丝笑意，问道，为什么？我说，因为我高兴。这当然是个很烂的搭讪，可自懂事后，高兴这两个字便很少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猜，你一定懂这种感觉。”
倪千君当然记得他们的初见。他当时回道：“请问请客的老板名字。”
“Avan。这是店里的名片。”
“我没有名片。”
啊，他的世界里根本不需要自我介绍。
倪千君掏出笔写下姓名和电话，还给他：“改天来还请。”
“那一天是2015年12月23日，还算是个特别的日子。”
12月23日，是他的农历生日。倪千君对他的数据滚瓜烂熟。
“你很快再次出现，带来几十盆盛开中的菊花代替店里的塑料盆栽。我开始等待，你会开口。可你没有，一直没有。那次小巷遇袭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你的家族禁止你到任何同类型酒吧，我这里是唯一一家对你开门的店。我想了很久，才明白，大概从一开始你就刻意保护了这家店，保护了我。”
“其实，暧昧应该是一种十分美好的状态。虽然会患得患失，可因为没有承诺，小心翼翼，不敢过多期待过多要求，从而保持彼此之间的尊重和吸引。我个人十分享受这大半年来的光景，即使你和我一样寡言少语。”
“我偷拍过你，你知道吗？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唯一一张，我看得见的想念。午夜梦回，它是我的一切。”
“初中时候，我便十分清楚自己的取向。总有因我这身皮囊主动的女孩子，那时总还有理由拒绝，为了升学，为了工作。现在，年近三十了，也算安身立命，大概天生内向加上刻意压抑，竟从未动心。很多时候我也怀疑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喜欢和爱。甚至为此读了大半关于爱情的著述，仍旧不得其解。”
“我猜，你大概是知道辰婧的。我爱护她，如同亲人那般。可我终究会伤害她，我知道，但我离不开她。最终，她总会离开我。到那个时候，我的身边还会有谁，我还是彷徨的。”
“你呢？你的环境离我太过遥远，这个年岁于你，仍保持着单身大概已是极限。你肩上那无形的担子究竟有多重，换成是我，大概很难支撑超过一秒。我是心疼你的，可我又是如此无能为力。”
“然后，你还是结婚了。”
“我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也许，我可以去抢新郎。像电影那样。（笑脸）”
“会不会，你把我当成骚扰者呢？这些短信会不会躺在垃圾箱，等待永久删除。”
“或许，你的新娘子太过可爱，你已经乐不思蜀了。”
“天啊，嫉妒是人类最可怕最丑恶的情感。我觉得羞愧。”
“所以，那会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眼吗？告诉我，告诉我答案，倪，即使你并不欠我。”
从收到第一条短信的那一刻起，倪千君便有了决定。
婚姻的一切，初夜的一切，他只觉得可怕。
完成家族期待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一丝解脱，只有更深重的罪孽感，他还多连累了一名无辜女子。
终于，用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不顾一切达成所愿。
他重新恢复自由，准备和他真正的爱人有一个新的开始。
害怕吗？
怕。
后悔吗？
永不。
这个偏安一隅的男子，拥有最美丽清澈的灵魂加上无懈可击的外表，犹如天使。
他的天使。
二十三点，齐齐抵达。她第一眼看见等待中的倪千君。
她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当然知道如果她什么都不做，或者做点其他，也许就不会发生。
不禁暗叹当初她为何要入这个火坑，简直快成了多面间谍。
如今，她究竟为谁而“间”？
为心。她自己的心。齐齐想。
“你知道，Avan在哪？”倪千君问，显然着急。
齐齐点头。
“能告诉我？”
齐齐还是点头。
倪千君等待，心急如焚加了一句：“他手机关机了。”
原来如此，齐齐调了一杯酒给他。
“我今晚不喝。”
“壮胆。”齐齐笃定，“听我说，Avan在医院照顾病人。”
“谁？谁病了？”
“小丫。要知道医院实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我不能再等。”
齐齐报给他地址，目送着他离开。只希望回头学姐忍不住洪荒之力对她下手的时候会轻一点。
夜已深，医院寂静。
心里打好的草稿，准备好的词汇，在见到那个趴在病床前的背影时，化为无声。
总不能这个时候叫醒他。
又不甘心离去。
时差慢慢上来，倪千君娇贵的身躯随便坐在医院椅子上沉睡。
Avan醒来，转身，恍若梦中。
已经过于思念到出现幻觉了吗？
那梦中人突然长出的白发和脸上新增的细纹未免也太过真实。
不。
他不是梦。
他来了。
兴奋和忐忑一齐涌起，他按捺住，出门买了五人份早餐，送了两份给医院门口的司机和保镖。
他怎么又不见了？
倪千君迷糊醒来，瞪大充满红血丝的双眼，和伤痛中的小丫大眼瞪小眼。
“你你你，你是谁？你想干嘛？”
对，他们阴差阳错的从未谋面，她并不知道他。
“我是Avan的朋友，过来找他。”
“连夜找人，是寻仇还是寻爱啊？我们家Avan很挑的，看看你这宿醉未醒的模样，很可能被嫌弃噢。”小丫明显有起床气。
倪千君想了想，转身出门到洗手间抹了把脸。
“他人呢？”Avan进屋。
“走啦。好奇怪的人，一大早的让人没好心情，虽然挺酷的……”
“去哪了？”Avan紧张道。
小丫察觉不对劲：“没，没注意。”
Avan拿起手机，才发现早已没电。
是等，还是找，迟疑了几秒，他还是准备冲出门。
和现身门口的倪千君重逢。
他们相距不过10公分。
这一眼，放佛一生一世。
小丫翻着白眼，身为被毁容的病人居然还要在病床上吃狗粮，她几乎要怀疑人生：“咳咳。”
Avan回神：“小丫，你先吃，我一会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