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乱世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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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父子夜话

话说宁麟一行跋山涉水,星夜赶路,终于在星辉斑斓之中回到了麒麟山宁家村,值夜的飞鸟扇动翅膀敲响了客钟,钟鸣九响,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真如雷霆轰隆贯耳而入,沉睡中的宁家小镇,所有人迅速起身穿戴齐整,更早有青壮跑到村口查探情况,短短几月变化,宁家村戒备之严,竟一至如斯!

大黑狗仰天对月长号,声震整片山谷,山间野兽从沉眠中被惊醒,慌不择路四处乱窜。更有月狼一族,闻之振奋非常,麒麟大山方圆千里,尽是狼嚎!震得天地为之一抖,丛林之王都不敢稍出生息。

“三叔,三叔,是我回来了!小心点,快将弩箭放下,快放下!”宁麟从木车之中走出,面前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心中也是颇为欣慰,在这乱世之中,唯有如此,才能安身立命吧!看来自己临行之前的安排并没有被荒废,如今的宁家村,才真正是铁通一般,滴水难进!

“哟,小麟儿如今这架子可是够大的啊,深夜归来可是全村出迎啊!”宁勇在听到黑狗啸声之时早已知晓来人是谁,除了那只大黑狗,哪个能有如此威风!而且那大黑狗如今的自己恐怕都降不住,能驾驭它的人,也就显而易见了。只是戒备虽然放下了,这深夜被人从好梦之中拉出来那可不是一件痛快的事情,宁勇极尽所能挖苦着宁麟,只为为自己被搅扰的美梦一个小小的交代。

宁麟无奈摇摇头,自己归家情切,又加之要找麒麟神兽问明缘由,这几日之间,黑狗不眠不歇这才会夜半归来,也知晓自己破坏了族人休息,当下练练抱拳致歉,这才平息了那“小气”三叔的不满。

“回来了不进来在外面作甚么,家里没地方坐吗!”一声严厉的斥骂从远处传来,却是宁远夫妇起身后发现是孩子回来了,月氏自然欣喜非常,忙上忙下的张罗饭菜去了,这么晚回来,想必腹中必然饥饿,正巧这几日宁家三兄弟相继突破,入山打猎那是得心应手,家中储备了不少美味食材。而宁远则是沏茶烧酒,想来个父子夜谈倒也不失风度,只是酒水备下,却见宁麟在外与三弟喋喋不休,丝毫没有进来的意思,是以宁远故作怒态,扬声大喝,极道武者的风范当然不同凡响,人在屋内,声音却传到了十里开外!

宁麟无奈苦笑,回家还有十里地呢,合着我这才到村口就能直接进家门啊。与族人寒暄几句,宁麟走回车上,黑狗撒开蹄子,闻着烤肉的味道,狂奔而去,宁勇等人也不多留难,各自回到家中继续未完的梦境。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二老安好!”宁麟三人相继走入家门,宁远夫妇已备好酒菜坐下席中。宁麟问安之后招呼华佗徐庶二人入坐,而一旁的黑狗也不客气,直接走入房中,立于桌旁,一只大黑脑袋正好高过桌面,月氏微笑的摇摇头,将几块特意切下的硕大的烤肉放在他面前,黑狗叼起肉块,自顾大快朵颐去了。

“我儿此番出去可有收获,可有给为娘带回个贤惠儿媳?”这个时代,男子十二而冠,宁麟虽说降世不过五年,但幻境之中的成长却无比真实,而在共同经历过的宁家人眼中,这十年,便是真实的十年,虽说宁氏族人大多是变得年轻了,但那些孩子,却是真真实实的长大了。如今的宁家村,最长的宁老大人与老夫人如今已有七十余岁,看上去却如同而立之年的青壮年华,丝毫不见老态。次一沿宁家几兄弟以及诸多族人不过三十出头,接下来便是宁家的小儿了,如今他们也都已如少年,宁家从那场幻境之后,全村八十余人尽是青壮!

月氏所关心自然就是自家孩儿的婚嫁之喜,此乃古来风俗,皆是如此,无关何人。宁麟自然是一脸窘状,此番出去不过月余,不说路上花费,在涿郡的半月几乎已经是他全部的经历的,哪里来的时间去找媳妇儿!

“麟儿,羽儿没与你一同回来吗?”与妻子的角度不同,宁远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同外出的二儿子宁羽似乎不在,轻抿了一口清酒问道。

“小羽跟着大舅呢,父亲且放宽心便是!”关于宁羽跟着刘备等人打仗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家人,宁麟一路上也仔细考虑过了,宁家从宁老爷子上三代开始隐世而局,自然是不愿更不喜战争的,这种事情,还是不说为妙。

“哼,你那大舅是什么人老子还不知道吗!上次外出之时,我隐隐听说这外面似乎很热闹着呢!”宁远冷哼一声,一碗酒干净,满面严肃道,“那么热闹的事情,我那大舅哥不可能不参和吧!”

被家长这么盯着,宁麟感觉道一股莫名的心慌,这股压力以前似乎从未在父亲身上感受过!

“你知道吗麟儿。”似乎酒劲上了头,宁远的话变得多了起来,“打你两岁时起,为父就知道你与众不同。”

宁远不断回忆着那些过时的片段,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之中慢慢串联起来,一切仿佛在此刻变得通透异常,“你与其他孩子不一样,天生疾病缠身,但你从来不哭不闹。”

月氏微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满面春风之色,尽是幸福洋溢,默默的为他添上一碗酒,又悄悄那边自己的孩儿,笑意再也忍不住了。

“你三岁之后,开始帮着照顾弟弟妹妹,你娘本忙的不可开交,为父又要入山狩猎,外出采买。可你,你年纪也不比你弟弟大多少。”又一口黄酒下肚,宁远的眼眶似乎湿润了些,“可你知道吗麟儿,在那之后,你每日逗弟弟笑,抱着妹妹玩耍,但你的笑,少了!”

我的笑,少了?宁麟努力回忆着,三岁之后,麒麟印的镇压失去了效用,他时刻提防着剧痛的爆发,自然再也无法笑出来了,只是这一切,经常外出的父亲,居然都知道,他都知道!宁麟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暖暖的,这一世的亲人,与上一世一样,都是深爱着自己的啊。

“你知道吗麟儿,在你发病全身剧痛,发狂了似的,叫声比那午夜狼嚎更瘆人,可我,我只能看着,只能看着!”一碗一碗清酒下了肚,宁远的脸颊已经热泪盈眶,多年来不得疏泄的情绪,在这一刻倾盆而出。“你知道华先生告诉为父你经历那样的痛至少已有两次的时候,为父是什么心情吗!为父告诉你,这心里啊,跟刀子在割似的,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宁远温柔的看着宁麟,手中的酒碗早已空了,温热的一探佳酿,竟被他一人喝了个空。

月氏温柔的帮丈夫整理着衣冠,面容之中,笑容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是满脸热泪,揪心的抽泣。宁麟低头留着泪水,华佗苦叹一声,拉着徐庶走出门外,到院中赏月去了,他实在不愿再见这一家人在这飙着泪互诉衷肠,感人,也伤人啊,让人都不知怎么安慰,不若躲开便是!

“你自小便是如此,什么事都不愿与我说,有苦你自己受了,有痛你自己忍了。”宁远继续说着,眼泪已经洒落一整碗,一手握拳轻轻拍打着桌面,吱吱作响。“可是麟儿,我是你父亲,我本应帮你遮挡一切风雨,你不愿我们担心选择自己承受,可你可曾想过我们?!我们看着心里疼啊,哪怕那剧痛降临在为父身上,都不及那心痛之万一!”

“我知道,我都知道!”宁麟始终低着头不愿面对父母的目光,“我就是知道你们会担心,会心疼,可,可是……”

“宁麟!”宁远怒喝一声,“我是你父亲!”宁远郑重道。

宁麟依旧垂头落泪,泪水已经挡尽所有视线,他不愿见家人伤心,更不愿见家人落泪,前世如此,如今亦然!

“抬起头看着我!”宁远一拍桌板,擦掉满脸老泪,目光炯炯的盯着低着头的儿子。

宁麟慌乱的擦拭着眼眶的泪水,在抬起头之时,已经满眼血丝,仍自泪流不止。

“为父难道就如此不值得你信任,不值得你去依靠,去托付一切吗!”宁远盯着宁麟使徒闪躲的眼睛,“事到如今,你莫非还要独自面对一切吗!”

“我,我……”宁麟语气一滞,一直以来,他都太过独立了,独立着也就习以为常了,忘了周围还有关心自己的人,忘了他们也愿意为自己伸手,愿意为自己奋斗,愿意,为自己,遮风挡雨!只是让一个一开始便携带者二十几年记忆的人再次学会去依赖,怎么可能呢,尤其是如此风华绝代的领军统帅!只是如今,自己却是个幸福的少年,自己有家,有家人!不再像前世那样,自己几乎无所不能,四周的人与自己想比都是弱者,自己可以承担起一切。

而如今,先天缺憾所致,自己无法正常修行练武,放眼整个宁家村,或许自己才是最弱小的一个吧。也许,应该学着去相信家人,相信这个世界,今世,我并不孤单!

“今日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不迟,你看你都醉了!”不忍看儿子为难,月氏抖着颤颤巍巍的声音强作欢笑道。

“那父亲母亲早些休息,孩儿,去了。”宁麟终于找到机会离席,慌乱的擦干眼泪,急忙推门而去。宁远也在月氏的搀扶之下回了房,宁家大院,再次回归安宁。

“你不打算告诉他们吗?”月下花园之中,徐庶摘下一朵开得正盛的茉莉,置于掌间观赏。

“这件事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是先弄清楚再说吧,要是有个万一,也好不殃及到他们。”宁麟已经换了一套行头,洗漱完毕,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开门走到园中。

“如此,要走便之能此时了!”徐庶投来一道询问的目光,一身装束已毕,时刻准备出发。

“走!”宁麟神色一整,唤来黑狗,与徐庶一同骑上了狗背。黑狗一跃而起,跨墙而过,悄无声息地遁入山林之中。

宁家偏房之内,华佗落下窗帘微微摇头,苦恼一笑。这宁家公子,会是那个人吗?哎,时也,运也,这东汉天下,何处才是吾等容身之所!房门紧闭,华佗盘膝坐在床上,双目闭合,双手置于膝上,无心朝天,一股青黄气流在周身流转,神圣不可直视!